「國家就是百姓,百姓就是國家。」
「國家是為百姓而設立,百姓不是為國家而生存。」
「不是和之國的將軍、大名賦予了百姓生存的權益,而是因為有了千千萬萬的百姓生存在這片土地上,所以才有了特權階級,有和之國的將軍和大名的剝削和壓迫!」
「百姓有權利追求美好的生活,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學上,誰阻擋了百姓追求美好生活的道路,誰就是百姓的敵人。」
「我們之所以說,要推翻百獸凱多和黑炭大蛇的統治,並不僅僅只是換一個統治者,我們是要締造出一個全新的制度, 每一個老百姓都有權利投出神聖的一票,選舉出心目中最適合成為統治者的人選……」
仔細瀏覽了一遍《將和之國融入新世界共榮圈倡議書》,狂死郎大受震驚。
狂死郎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和國人,從小便接受忠君愛國的思想教育。
在狂死郎的心目當中,光月家族便是和之國名正言順的王族,光月御田便是他一輩子誓死效忠的君王,臣子為君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然而,眼前這一篇倡議書當中,卻直接否定了君王的正統性和合理性,而是直言不諱地指出,百姓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而並非是光月家族,也並非是黑炭大蛇,更不是百獸凱多。
對於任何一名武士而言,這簡直就是一篇褻瀆之語!
如果換做是從前,狂死郎說不定早已義憤填膺,一刀將這篇倡議書給劈碎開來。
但自從光月御田死後,狂死郎臥底在黑炭大蛇身邊,看著曾經效忠光月御田的赤鞘九俠分崩離析,忠於光月家族的武士集團,或是鋃鐺入獄,或是戰死沙場,和之國的百姓除了感傷懷念之外,並沒有興起同仇敵愾的情緒。
和之國的老百姓之所以會懷念過去,懷念光月家族統治和之國的時期,僅僅只是因為那個時候,大家生活還過得下去,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朝不保夕,三天餓兩頓。
可若是說,和之國的老百姓對光月家族有多高的忠誠,那可就要打上大大的問號。
也正是得益於這些年來的經歷和反思,狂死郎在經歷過初時的震撼後,豁然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悟,過去種種不解之處,似乎有了答案。
百姓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正當狂死郎思索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怒吼:
「放屁!通通都是放屁!」
「這是公然質疑大蛇將軍的謬論,絕對不允許這種東西存在!」
狂死郎不用轉頭過去,都知道這定然是半藏那個死胖子忍者在大吼大叫。
還沒等狂死郎加以阻止,半藏便雷厲風行地沖了上去,拔出後背的一把奇異兵器,欲要將牆面上的這篇倡議書連帶著整面牆壁一同劈砍開來。
一道小小的身影阻攔在半藏必經之路前,小玉雙臂展開,嬌叱一聲:
「這是楊明大哥哥的心血,我不允許你們亂來!」
這些天下來,小玉和村中其他村民一樣,加入到砍伐隊伍當中,砍下的木頭作為資源,從卡雷拉公司或是恐龍商會手中換取米和肉食,臉色不像過去那般蒼白,多了幾分血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一般。
「什麼玩意?」
半藏斜睨了小玉一眼,見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並未放在心上,腳下速度絲毫不減。
但顯然,半藏小覷了村民們保護這篇倡議書的決心。
繼小玉之後,一個接一個的村民在沒有任何人號召的情況下,自發地與小玉並肩站在一起,彼此之間手牽著手,組成了一堵人牆,橫擋在半藏面前。
除非半藏打算在這裡大開殺戒,否則的話,根本別想要從這裡跨過去。
半藏腳步一頓,面罩遮掩下的臉色極為難看。
「你們這些賤民,知不知道你們自己在做什麼事情?」
「這篇倡議書上的內容全部都是胡說八道,和之國是百獸凱多大人的和之國,也是大蛇將軍的和之國,而不是你們這群賤民的和之國!」
「你們不要以為,現在背後有了這支海軍撐腰,就膽兒開始肥起來,以為可以當和之國的主人,我可以鄭重地告訴你們,你們這是在痴人做夢!」
「海軍是不可能永遠待在和之國的,一旦等到這支海軍離開的話,你們好好想想,自己會有什麼樣的遭遇!」
半藏雖然為人粗魯野蠻,但好歹是大蛇御庭番眾的一員,就算沒有吃過豬肉,也好歹見過豬肉。
這一番連唬帶嚇之下,果真有村民動搖,靜悄悄地脫離了大隊伍。
半藏眼中帶著一抹譏誚,心中暗道:
「一群烏合之眾!」
「你們以為,現在認慫就可以了嗎?只要等這支海軍離開後,我就帶人把這個村子給屠了!」
村民們自然沒有讀心術,更不知道半藏心中醞釀的毒計。
他們之所以會挺身而出,一來是有小玉的帶動,二來是從海軍手中得到恩惠,不希望現在剛剛過上的好日子被人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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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村民們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在面對半藏的恐嚇之時,很容易聯想起百獸海賊團和黑炭家族的殘忍手段,心中自然會打退堂鼓。
可出乎狂死郎意外的是,退縮的僅有少數人,大多數村民都沒有退後一步的意思,反而眼神比之前更加堅定。
「我們曾經錯怪楊明大人,這次絕對不會再錯怪他!」
「沒錯,楊明大人是好人,他說得一定是對的,我們老百姓要自己爭當做這個國家的主人!」
「曾經的我們何其愚昧,每天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是楊明大人的到來,帶來了生的希望,讓我們感受到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今天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讓你們破壞這份倡議書!」
「誓死守護倡議書!」
「對,趕走這群將軍府的敗類!」
「趕走他們!」
「滾啊!」
「編笠村不歡迎你們!」
村民們群情激昂,聲音愈發洪亮。
剛剛退縮的村民們一臉羞愧,又偷偷地重回隊伍當中,與其他人並肩站在一起,彼此之間手牽著手,仿佛形成一面無法跨越過去的人牆。
「你、你們……」
半藏原本以為一番恫嚇,便可以將這群村民嚇跑。
這一招,在過往可謂是屢試不爽,那些膽小怯弱的村民就如同地溝里的老鼠一樣,看似人數眾多,可實際上只是一團散沙,根本凝聚不起任何力量。
可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平日裡任人欺負的賤民們,為何會忽然有對抗他們的勇氣?
「你們這群賤民,真當我不敢殺死你們?」
半藏凶心一起,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將艾恩剛才的警告拋到九霄雲外。
在和之國作威作福慣了,半藏下意識地將艾恩和其他和之國的女人對等起來,以為她只是一個柔弱無能的女性,僅僅只是口頭警告他罷了,並不會真的動手。
所以,半藏下一刻動了。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忍者訓練苛刻,磨鍊出半藏一副殘忍的心腸,手中怪異兵器一出手,便是朝著距離最近的幾名村民要害砍去。
半藏雙眸閃爍著興奮的眸光,他仿佛已經能夠看到,這群賤民一臉絕望和後悔地倒在一片血泊中的畫面。
可惜,他卻沒有注意到,艾恩早已帶著手下一票士兵尾隨而來。
一陣刀光一閃而逝。
半藏忽然感覺到視線中的景色顛三倒四,更是能夠看到自己的身體部位。
不!
是他的腦袋和脖子分家了!
一腳踩在半藏的腦袋上,艾恩歪頭躲開對方脖頸上噴濺出來的鮮血,不咸不淡道:
「我剛才已經說過,你們進去編笠村可以,但不要隨意地破壞公物和打罵傷害村民,否則便依照海軍規定,將你們逮捕入獄。」
刀身倒映出艾恩眸中閃過一道寒光,她抬眸看向狂死郎和半藏帶來的一群手下,語氣漸冷道:
「看來,你們是把我的話當成是耳邊風了。」
「全體隊友聽令,給我將他們通通拿下!」
伴隨著艾恩一揮手,古伊娜一眾海軍士兵頓時如虎似狼般飛撲上去,與狂死郎等人纏鬥在一起。
這一幕,通通都落入到山崖上一男一女的眼皮子底下。
兵器交接,刀光劍影。
廝殺搏鬥,血光乍現。
刀劍碰撞的聲響,屍體倒下的聲響,臨死前哀嚎的聲響,彼此融匯一起,交響起一支複雜的交響樂曲。
楊明轉頭看著桃兔祗園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甚至能夠看到對方好看的眼睫毛輕輕顫動。
「和之國就如同這個世界的縮影,將軍的兒子是將軍,大名的兒子是大名,工匠的兒子是工匠,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命運,沒有人能夠打破這一層枷鎖。」
「但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其實都並不是恆定不變的。」
「製造一點小小騷亂,打亂原有的秩序,然後一切就變得混亂了,而我就是混亂的代表,你知道混亂的好處不?它能帶來公平。」
這一刻,少年大將仿佛成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