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八點，許夢拍著肩膀走出公司大門。
在他身後，築夢的三層小樓燈火通明。
租下這棟小樓重新裝修，成本比租三層商業寫字樓的要高很多。
但公司剛成立的時候，他們正豪情壯志，張揚也不在意這些花銷。
現在覺得租金有點貴，卻也不好隨便搬了。
此時此刻，美術、程序、運營、策劃、市場……所有部門都被他分配的新任務搞得十分緊張。
不論是開會討論、就地加班，還是假裝加班、實則熱聊，總之一點下班的意思都沒有。
許夢其實也想加班。
但畢竟剛剛猝死了兩次——他自己一次，這具身體又一次，多少有些心有餘悸。
他打算休養幾天養養，等身體別這麼虛了再說。
來到停車場，他發現一個人吊兒郎當地靠在他車上扣手機。
等靠近了才發現，居然是消失了近兩個月的張揚。
——也不是完全消失，張揚回花城後加入了老爹的公司，許夢則瘋狂加班試圖挽救遊戲，兩人別說見面聚會，聊天機會都寥寥無幾。
此刻突然在這兒見到，著實有些意外。
還沒等他開口，這哥們就一巴掌拍過來，「牛逼啊老許！」
「？」許夢愣了下，「什麼？」
「你發的公告啊！太勇了！」張揚一臉讚嘆，「但是微光私信記得關。」
許夢無言以對。
張揚一如既往的敏銳。
他的微光帳號已經被私信轟炸了，謾罵花樣之多，連久經戰陣的他，都覺得髒話庫存更豐富了。
「小問題。」許夢搖搖頭，邊開車門邊問，「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來公司看看。」
「我可不想被你抓壯丁。」張揚擠開許夢，坐上駕駛位。
「怎麼能讓許老闆親自開車！我來我來。」
許夢笑了笑，繞過車頭去副駕。
車子徐徐開上公路。
「張公子今天怎麼得空來看我？」許夢癱在副駕上問。
「再不來，我擔心你人都要沒了。」張揚臉上笑意緩緩收斂。
「你加班加的太狠，把夢玲給嚇到了。這姑娘最近上班都帶著速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要不是我攔著，前天她都要下單除顫儀了。」
許夢無言以對。
要是沒有穿越這茬事兒，這除顫儀還真能用上……
「你說說你，多大人了，還讓人家一個小姑娘操心。」
張揚模仿著他爹老氣橫秋的語氣批評許夢。
「得了得了，知道了，我這不是早早下班了嗎？」許夢無奈地打斷他，「再說有一千萬貸款壓著，不玩命也不行啊。」
「怕了你了，這錢我來還行不行？」
「？」許夢看過去，「你又有錢了？」
張揚老爹是白手起家，從服裝廠代工開始，一路做到機械代工和精密電子產品代工……是妥妥的實業大佬。
一輩子沒少吃苦，教育兒子也嚴格，給錢一直很謹慎。
因為開遊戲公司這次「叛逆行為」，張揚把房子賣的賣、抵押的抵押，他老爹對他管得更嚴了。
張揚卻笑著說：「我爹雖然是鐵公雞，但我媽心軟啊，多哭哭窮、賣賣慘，總能搞定的。」
許夢拍了拍張揚肩膀，著實有點感動。
但說出口的話卻是：「滾蛋！剛還說我手段牛逼，現在轉頭就咒我失敗？」
「我跟你說，這一波轉型，少說也要賺個小目標出來！」
「哈哈哈！」張揚當即大笑，「好！我等著看你表演！」
「要不要拿點股份回去？包賺的。」
「算啦，我終究是要回去接班兒的，我老爹雖然刻板，但話說的不錯，築夢對我來說就是一次叛逆玩鬧，但對你……」
趁著紅燈，張揚扭過頭，看了一眼許夢濃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臉。
「開發遊戲，那是你的夢想吧？」
沉默片刻後，張揚再次開口：
「其實從築夢成立那一刻開始，就是屬於你的。」
「無非是早晚的區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最初計劃，等築夢遊戲大紅大紫了，狠狠裝個逼、出出風頭再回家。但是沒想到遊戲發售後這麼慘……」
「但不管怎麼說，結果是一樣的。」
「築夢還是交到你手裡了。」
「我的目的也達成了。」
「所以別想著再還給我了。」
許夢可沒預料到這個回答。
這不是大學室友、共軛父子關係能做到的。
這得是親爹才行吧？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來幾句大恩大德、以身相許之類的騷話噁心一下張揚時，他突然覺得車窗外風景有點不對：
「走錯路了吧？你這往哪兒開呢？」
「醫院。」張揚淡定回答，「我給你約了醫生。」
「啊？」許夢有點抗拒。
「呵，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坐駕駛位？」張揚得意一笑，「由不得你了！」
……
20分鐘後，張揚把車開到了寧州康雅醫院，拽著不情不願的許夢進去。
半個小時後，許夢拿著一份800多字的醫囑，拎著藥和一大袋調養身體的補劑出來。
張揚把許夢送到樓下，最後叮囑了一句：
「少加點班，別把自己玩死了。記得吃藥，我會讓夢玲監督你的。」
之後就匆匆離開，去機場趕飛機。
——他來這一趟，純粹是為了拉許夢去醫院查身體。
許夢爹媽沒的早，14歲被舅舅舅媽接過去照顧四年一直到高考，大學畢業後留在了寧州和張揚一起創業。
張揚回花城後，他便獨來獨往，瘋狂加班也沒人能勸得住他。
陳夢玲沒少試，根本勸不住，最後只能求助張揚。
張揚這才不得不突然刷新在築夢公司樓下。
……
……
回家解決了外賣後，許夢老老實實吃藥喝補劑，早早上床休息。
不過睡前他還是沒忍住掏出手機，關注了一下那份公告的後續影響。
然後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有爭議在預料之中。
但是數量太誇張了。
不管怎麼說，《霜雪計劃》也只是一款撲街二游，影響力很有限。
出了二游圈都沒幾個人知道。
就算公告內容比較出格，這一整天過去，看熱鬧的網友也該散去了。
剩下的二遊玩家，對於這些改動應該樂見其成才對。
但現在，公告下幾乎看不到這些玩家的聲音，全是清一色的負面評論。
攻擊許夢本人道德素質低下的，嘲笑築夢垂死掙扎無濟於事的，勸築夢員工早日離職脫離苦海的，提前舉報的，給遊戲打差評的，簡直花樣百出。
換個內心脆弱的來，這會兒估計跳樓的心都有了。
但許夢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翻看了十幾頁評論，發現大量高度相似的評論，選擇一些發布者查查成分，很快就發現其中存在關聯性——
互相關注，互相回復和點讚，還有相同話題下抱團噴人的歷史「戰績」。
他嗅到了水軍的氣息。
「誰這麼著急？」許夢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