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賀的臉有點黑，任誰也能聽得出這是反話，可這女人竟然蹬鼻子上臉。
原本元素是想走的，可是見這人這表情，倒像是她給他丟了多大人似的，她當即笑笑：「顧先生，我就是賣個早點，也沒打擾到你，至於這樣？」
「讓整個公司都在議論我的私事，你認為這不是打擾？」
「你可以不聽，也可以叫你員工不要議論，你說咱們都離婚了，跟陌生人沒倆樣，我這前妻混得不好來賣早點，就是為了混口飯吃，沒道理這都要看你臉色吧？再說了，我是在你公司對面賣的，也沒進入你公司的地盤，怎麼就影響到你了？」
元素說完，也不打算走了，就這樣站在那。
顧廷賀冷沉著臉，沉默許久，一旁的顧睿禾低聲道：「爸爸，別生氣，媽媽只是在努力工作而已。」
見顧廷賀不說話，他又道：「我和麻麻一起生活很辛苦的。」
顧廷賀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走了。
托公司員工的福，元素的銷售額創新高，晚上回去一數，這一天足足賺了六百塊錢，當天她又買了雞翅，給顧睿禾做了飯。
這段時間，顧睿禾吃得好睡得好，在元素的悉心照料下，白了也胖了，臉上開始肉嘟嘟的，有娃娃臉的傾向，比起之前，少了陰沉氣，多了些孩童的可愛，元素見了愈發高興，總覺得這樣的顧睿禾離反派又遠了一步。
顧睿禾吃了雞翅，高興道：「媽媽，你做的雞翅比快餐店的還好吃。」
元素捏捏他，笑道：「那你要多吃點，不然明天就沒力氣陪媽媽擺攤了。」
顧睿禾最近每天陪她，還不忘學習，比之前過得充實。
「媽媽，可是爸爸不喜歡我們過去。」
「誰管他怎麼想。」
「可是……爸爸很兇的！」
顧睿禾跟顧廷賀不是很親，只記得這個父親寡言少語，對他們母子也沒有好臉色，經常一言不發，也很少回家吃飯。
後來母親離婚後，不准他去見顧廷賀，顧廷賀偶爾去他學校找他，並囑咐不要告訴元素，因此，顧睿禾跟顧廷賀其實見過幾次面。
「放心吧，媽媽比他更凶！」
次日一早，公司的員工見她還在，都圍過來，你一言我一語：「顧夫人，你這雞蛋餅好好吃，是你自己配的料嗎？」
「串串香也很美味啊，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串串香了。」
「你一定要每天都來啊！我今天饞了一天了。」
「千萬不要被顧總嚇到，我們都支持你的！」
元素失笑：「只要你們想吃我就天天來。」
「哇，我竟然吃到總裁夫人親手做的雞蛋餅。」
元素糾正：「是前夫人，我跟你們顧總可沒任何關係。」
「明白明白！顧總實在是太摳門了，離婚後一點贍養費不給孩子，讓你這麼辛苦出來擺攤賺錢養孩子，這樣的男人雖然長得帥一點，也有錢點，但有什麼用？我們所有女同胞都是站在你那邊的！」一位女員工道。
元素失笑，顧廷賀雖然有錢，可錢在他口袋，他不願意給也是正常的，只沒想到，大家是這樣看待她們顧總的，傳言中這種霸總不是受全公司女員工的追捧嗎？
當晚，元素又準備了一些食材去街上賣，天黑了，很冷，顧睿禾哆嗦著，見媽媽的手因為推車被凍得通紅，很心疼。
「媽媽，要不休息一晚吧？」
「媽媽也想休息，可問題是不賺錢，你下學期書學費怎麼辦？」
離婚後，原身把顧睿禾從貴族學校轉出來了，顧睿禾說起來還在上幼兒園，今年夏天上小學，正是需要花錢的時候，她不想讓孩子覺得，她連上學錢都拿不出來。
倆人來到路口處，賣了一會，正準備收攤，就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被人扶著走出來。
「白小姐。」
元素回頭，就見姜秘書扶著顧廷賀走過來。「怎麼了？」
姜秘書拿著話筒急道：「白小姐，顧總喝醉了，我孩子被開水燙著了，我得趕去醫院，顧總回去也沒人照顧，我實在不放心，能不能讓顧總去你那住一晚？」
元素當即擺手：「不行啊，我那一室一廳，根本睡不下他。」
忽然，姜秘書的電話又響起來，他一臉著急地看向元素。
元素道：「你們不是有司機嗎？送他回去就行。」
「您不知道，顧總胃不好，就這樣回去第二天肯定得去醫院，得需要人照看著。」
話題里傳來姜秘書妻子著急的聲音，元素也不想為難他，只得答應下來，讓司機把人送到她那去。
顧睿禾頭上戴著帽子，把整張臉包起來，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盯著顧廷賀。
元素把他抱進車裡，她自己騎車回去。
姜秘書說的沒錯，顧廷賀的胃確實不好，中間吐過一次，還好她會做醒酒茶，當下煮了一些餵給他，折騰了兩三個小時，他才終於睡沉了，等元素把家裡收拾乾淨已經夜裡11點，她只睡了幾個小時，次日凌晨又起床準備食材。
顧廷賀醒來時，就聽到一個小男孩在讀英語，孩子發音不錯，說英語很自然，他睜開眼，就見顧睿禾坐在地毯上讀書，讀完一遍又讀了一遍，見他醒，顧睿禾也不是太熱絡，只問：「你胃難受嗎？」
顧廷賀搖頭。
「媽媽說了，你要是難受，電飯煲里有醒酒茶和粥。」
說著，他去給顧廷賀盛了一碗，顧廷賀頭疼得厲害，他胃不好，本是不喝酒的，奈何昨日遇到國外大學的師兄，敘起舊來多喝了幾杯，後來的事他記不太清楚，只隱約記得姜秘書把他帶回來。
後來呢？他怎麼到白元素這裡了。
顧廷賀第一次被人這樣照顧，對方還是自己的兒子，一時心情複雜，瞥了眼顧睿禾，他問：「你剛才在讀什麼？」
「英語書。」
「你們學校有英文課？」
「沒有，是媽媽要求我讀的，她說以我的智商完全可以把課文背下來，她讓我讀三遍就試著背，不准偷懶。」顧睿禾複述著元素的話。
顧廷賀皺眉，這本書是英文童話繪本，裡面的句子單詞可不簡單，一篇文章字不算少，只叫他讀三遍就背下來，這白元素是瘋了？他還是個孩子！這未免太揠苗助長了！
「不用聽你媽的！她腦子有問題，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讀三遍就背得下來？這件事就連爸爸也不一定能做到，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顧睿禾沉默片刻，歪著頭看他：
「爸爸讀三遍還背不下來嗎？那爸爸可真夠笨的，我和媽媽都可以呢。」
「……」
顧廷賀自詡高智商，當然不信，他讓顧睿禾讀了一篇新的童話，三遍後，顧睿禾很流利地把英文課文複述下來，一字不差。
打臉是什麼感覺，顧廷賀也感受到了。
他咳了咳，喝了粥，低聲道：「你媽呢？」
「媽媽早上五點多就出攤去了，應該快回來了吧？」
顧廷賀微怔，這才意識到她真的在辛苦地討生活，白元素當年因為未婚先孕，還不肯打掉孩子，就跟父母決裂了，她骨子裡有些要強，當然不會回去找父母，沒有父母的資助，她又把房子給敗光了，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能做的事真的不多。
顧廷賀起床，環顧這間屋子，屋子不大，只有一室一廳，可是被收拾得很有風格，臥室里是一間床，還有一張顧睿禾的書桌，書桌上擺著幾展串燈，還有一塊貼便利貼的黑板，地板上鋪著灰色的毛絨地毯，看起來很溫馨。
客廳里也十分整潔，所有東西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凌晨起床，還能把家裡料理好，看起來日子過得井井有條。
當下，元素進門，見了他，也沒打招呼。
「媽媽。」顧睿禾撲到她懷裡，給她擦擦汗，「媽媽辛苦了！今天被爸爸拖累，睿禾不得不留下來照顧爸爸，待會就讓爸爸走，睿禾陪媽媽一起擺攤！」
被嫌棄的某人一臉黑線。
元素摸摸他的頭，把菜拎進來做午餐，她瞥了顧廷賀一眼。
「顧總是在這吃，還是出去吃？」
「我……」
顧睿禾哼道：「媽媽你這樣問，爸爸肯定不好意思說留下來。」
「……」顧廷賀深吸一口氣，最終留了下來。
元素動作麻利，很快料理好一桌菜。
看著桌子上的西藍花、排骨玉米湯、炸春卷、宮保雞丁，顧廷賀心道，倒是很家常的菜，沒想到白元素竟然也有下廚做菜的那天，她不是說總說做菜會傷害手，死活不肯給孩子做飯？
吃了一口，顧廷賀心裡驚訝，這廚藝真的很出眾，能把普通的菜做出這種口味，也就不難理解她攤的雞蛋餅為什麼那麼受歡迎。
吃飯時，顧廷賀習慣沉默，但元素似乎沒有顧慮，問：「睿禾，我不在，你的功課完成了嗎？」
「完成了，還背給爸爸聽了。」
元素看向顧廷賀，顧廷賀低聲應道：「背的很熟練。」
「那就好，明天記得把今天的課文再讀一遍，強化記憶。」
「知道了，媽。」顧睿禾笑笑，吃的很香。
他牙中間縫很大，吃排骨總塞牙，元素把排骨撕碎了放他碗裡。
顧睿禾笑了，最近他的性格比從前開朗很多，這種快樂是從心底發出來的。
「爸爸。」顧睿禾看向顧廷賀：「媽媽做的菜好吃嗎？」
「嗯。」
「很好吃對吧？媽媽真是無所不能呢。」
顧廷賀低頭沒做聲，他和元素關係沒有破冰，依舊是說句話都嫌尷尬，這是倆人離婚後第一次在一起吃飯，昨晚他還勞煩她照顧自己，想到自己那天對她那般惡劣，怎麼都覺得尷尬。
顧睿禾的話比以前多了，他認真說：「爸爸你以後要少喝酒。」
「好。」兒子如此關心自己的身體，顧廷賀覺得意外又感動。
卻聽顧睿禾又道：「你喝酒以後一直吐，媽媽還得照顧你，真的太辛苦了。」
「……」
顧廷賀覺得，有些事他還是不要多想比較好。
飯後，雪又下了起來，天氣預報說這是本市三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沒多久，窗外便是白茫茫一片，有幾個小孩在小區里堆雪人，打鬧嬉戲，顧睿禾趴在窗戶口看外面，滿眼羨慕。
車已經停在樓下，顧廷賀下午還有工作要處理，原想離開，見他這般表情，頓時不忍。
「我帶你去玩雪？」
「真的嗎？」顧睿禾回頭喊道：「爸爸說帶我去玩雪。」
元素道：「不要凍著。」
顧廷賀很少跟孩子相處，等顧睿禾下了樓撲進雪地里他才意識到，孩子真的長大了，記得顧睿禾剛出生時，那麼弱小，躺在他懷裡哭的時候像是貓叫，後來長大點他和元素就離婚，一直對孩子也不太關注。
之前的資料顯示顧睿禾營養不良，個子偏矮，眼下看，矮是矮了點，但看起來狀態很好。
是個可愛的孩子。
顧廷賀和他一起堆雪人，顧睿禾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很興奮，小心翼翼地搭建著，給雪人裝了鼻子和眼睛，還把自己的圍巾圍在雪人的脖子上。
顧廷賀解開自己的圍巾，纏在他脖子上。
顧睿禾抬起頭看他，「爸爸，你的圍巾好暖和。」
顧廷賀薄唇微勾，摸了摸他的頭頂。
堆好後，顧睿禾小心翼翼地堆了個迷你的雪人拿上樓，元素愣了下：「你拿雪人進來會化掉的。」
顧睿禾搖頭：「爸爸說不會的。」
元素看向顧廷賀，就聽他道：「把雪人放在冰箱，永遠都不會化。」
「……」
元素打開自家的冰箱，出租房的冰箱本就小，被她放了很多擺攤的食材，塞得滿滿的，根本沒地方放雪人。
元素挑眉：「顧總，你當我這是你家？有雙開門冰箱？我就是把食物都拿出來，也放不下。」
顧廷賀被諷刺，皺眉道：「我讓人送一台新的來，給他放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