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不孝
虎平濤被弄的哭笑不得:「你當我還是十八歲,還在發育期啊?」
「隨便你怎麼想。」蘇小琳嘴裡嚼著一塊燜南瓜,含含糊糊地說:「我在減肥。長胖就完蛋了,難看了你就不要我,到時候我哭都沒用。」
這好像是個挺有說服力的理由。
虎平濤的抽屜里裝滿了各種零食。
薯片、巧克力、奶糖、牛肉乾、袋裝花生和瓜子……
屋角放著好幾箱方便麵,那是蘇小琳買了給他做宵夜的。
午餐肉罐頭和魚罐頭堆在牆邊。
虎平濤一個人根本吃不完這麼多,有半數都進了其他同事的肚子。
蘇小琳每天都會帶水果過來。有時候是兩個西瓜,有時候是一箱葡萄,當然也少不了梨和蘋果。
所有人都說:「小虎你別走了,就留在咱們十一號警務亭吧!」
虎平濤勸過蘇小琳:「別送東西了,別亂花錢。」
蘇小琳睜大眼睛看著他:「你是我男人,再說我也沒亂花錢。這些東西我是從廠家直接以成本價拿貨。我沒有濫用私權,商務廳與企業之間從來都是這樣。」
「那水果呢?」
「那是從同事群里買的,也不貴。」
除了傻傻的笑,虎平濤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好上班,要乖哦!」
「這個周末你休息吧?我媽讓你去家裡吃飯。」
「我學會了做辣子雞,到時候做給你嘗嘗。」
「我走啦,明天見。」
每天幾乎都是重複的叮囑,當然也有更新的時候。
十一號警務亭的人快羨慕死了。
黃志勇經常感嘆:「我結婚早了,應該多花點兒時間,找個小琳這樣的媳婦。」
高翔也有同感:「我老婆現在一個星期都不會打電話過來,說是我回家跟上班沒有區別。還是小虎有福氣,媳婦長得漂亮不說,還這麼體貼。」
馬文山是老輔警,經常逗他:「小虎,問問你女朋友,家裡有沒有姐姐或妹妹,幫我兒子介紹一下。」
這些都是快樂的成分,生活因此不再沉悶。
……
翌日,商務廳。
剛上班還不到十分鐘,蘇小琳就接到電話,說是處長找她有事。
走進市場調節處長辦公室,她得知:從今天起,自己被調到了辦公室。
「為什麼?」蘇小琳滿面不解,自己在市場調節處乾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更換部門。
「這是廳里的安排。」處長笑著遞過來一份文件:「人事處那邊已經批了。反正在哪兒都是工作,那邊可能更適合你。」
蘇小琳有些狐疑。
她知道辦公室副主任董志恆一直想打自己的主意。
更換部門很正常,廳里有相關的人事安排。正如處長所說,辦公室的待遇比市場調節處好,工作強度也不高,是個輕省的職位。
拒絕的話實在不好說,也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帶著滿腹疑問,蘇小琳來到了辦公室報導。
董志恆與平時沒什麼區別,言語和動作上也沒有越界。他給蘇小琳安排了新的工作間,就在副主任辦公室隔壁。
一整天過去了,一切正常。
雖說董志恆進出工作間較為頻繁,卻都有正常的理由。
蘇小琳覺得這也沒什麼,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
虎平濤昨晚值夜班。
大清早洗漱完,碗裡的米線剛吃到一半,就接到110指揮中心出警的命令。
趕到北雲大街翔雲巷口的時候,人行道上已經圍了一大群人。
虎平濤和馬文山連忙擠進去,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跪在地上,苦苦懇求站在她面前的一位老婦。
「媽,我求求你,不要買了。」
「這東西是騙人的,根本沒用。」
「他們都是騙子,你不要相信他們說的話。」
側面,臨街的店鋪開著門,外面擺著好幾個兩米多高的GG牌。背景是一個鶴髮童顏,身穿對襟式長衫的老人,手撫白色鬍鬚面帶微笑。圖案下側是一個古色古香的瓷碗,裡面裝著一顆顆白色藥丸,旁邊還有三個醒目的大字————延壽丹。
警察的出現,鎮住了現場的秩序。虎平濤環顧四周,問:「誰報的警?」
「我,是我!」
跪在地上的中年女子掙扎著站起來。看得出她跪的時間很長,膝蓋酸疼,腿腳已經麻木,站起來的時候身子一陣搖晃。馬文山連忙伸手將她攙住,這才沒有摔倒。
「出什麼事了?」虎平濤問。
「他們……這些人,他們是騙子,賣假貨。」女人說話的時候帶著哭腔,雙眼紅腫。她抬手指著站在旁邊店鋪內外的幾名經營者,放聲痛斥。
一個身穿黑色套裝,很是肥胖的婦人從旁邊走過來,張口叫道:「喂,你說話注意點兒啊!什麼叫做騙子?我騙你什麼了?」
虎平濤看了她一眼,視線迴轉到被馬文山攙扶著勉強站起的中年女子身上:「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
劉文玲,現年四十六歲,籍貫本市。
虎平濤走到身穿黑衣的婦人面前,淡淡地說:「還有你,請出示身份證。」
李玉珠,現年四十九歲,延北省人。
事情起因是買藥。
這家店鋪是「延壽丹」的專賣店。劉文玲的母親一直在這裡買藥,今天一大早又來了,劉文玲急急忙忙跟著過來勸阻,母親卻根本不聽,於是在店門口起了糾紛。
李玉珠看著正對虎平濤講述事情經過的劉文玲,眼裡滿是厭棄和鄙夷。她撇了下嘴,左手反叉著腰,發出與其粗壯身材對應的尖叫。
「我開門做生意,從來就沒有強買強賣。你搞清楚,是你娘她自己花錢買藥,你憑什麼不准她買?」
「你這做女兒的一點孝心都沒有。你想想,你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現在老了,上年紀了,吃點好的穿點好的有什麼錯?」
「再說了,我賣的「延壽丹」是正規廠家生產,有質保單,有說明書,是專門為老人開發的一款新藥。吃了以後有病治病,沒病強身,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你這做女兒的心不能黑啊!你看看你老娘都七十多歲了,吃了我的藥身體肯定比現在好得多。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家裡的老人要是健健康康,你們做兒女的也能省好多事。花錢買平安,就是這個道理。」
這女人挺能說的。上下兩片嘴皮子一碰,巴拉巴拉一口氣說個沒完。
劉文玲的母親站在對面,起初有些猶豫,後來聽李玉珠這麼一說,臉上神情逐漸變得自然起來,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望向女兒的眼神也頗為惱怒。
「是啊!人家李老闆說的沒錯。」劉母手裡攥著一張銀行卡,下意識往李玉珠那邊挪了幾步:「我老了,與其整天往醫院跑,不如在這兒買點藥。這延壽丹是好東西,我吃了以後感覺不錯,所以才接著買。」
劉文玲一直在哭,連聲哀求:「媽,那是假藥,是假的。我拿著你吃完的空藥盒去醫院問過,醫生看了說這藥是假的。而且這藥賣那麼貴,一盒六百八十八,只夠吃四天,這……」
「哼!說來說去你不就是嫌貴嘛!」
李玉珠打斷了劉文玲的話,她走到劉母身邊,攙住對方胳膊,換上了滿臉笑容,親昵地說:「乾媽,我這人是不是騙子,您心裡有數就行。這人上了年紀,就得為自己著想。您辛辛苦苦一輩子,多吃點兒好的才能延年益壽。俗話說得好:萬貫家財不如身體健康。何況我這藥賣的也不貴,才六百八十八一盒,七百塊都不到。」
「現在去醫院看病多貴啊!隨便一個頭疼腦熱,掛號開藥還得掛針水,沒個幾千塊錢根本下不來。不是我吹,這「延壽丹」要不是廠家回饋社會搞活動,連續三個月優惠銷售,這一盒藥的價錢早就過千了。」
「這錢吶,得捏在自己手裡。乾媽,這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不可能為他們永遠操勞一輩子。現在您老了,是該享福的時候。有些事情得您自己做主,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千萬不能被小輩們指揮著轉。」
不等劉母說話,怒火中燒的劉文玲猛然衝過去,指著李玉珠發出咆哮:「你什麼意思?挑撥我們母女關係,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玉珠牙尖嘴利,她輕蔑地一笑,冷嘲熱諷:「我挑撥了嗎?我那是說實話好不好!你自己好好想想,一個星期就回家看你媽一次,平時理都不理。要不是我買米買油幫著送過去,恐怕她出什麼事你都不知道。要不是覺得親近,我也不會認她做乾媽。不就是買點兒藥而已,你至於大清早就堵在門口哭哭喊喊擋我的生意嗎?」
說著,她轉向劉母,語氣瞬間變得溫和又體貼:「乾媽,店裡的存貨不多了,再不買就得等到下個月。廠家那邊說了,這藥很搶手,因為原料優選,生產過程複雜,現在市面上很難買到。也就是看在我這種老客戶面子上,才特意多給了幾箱。等到下次進貨至少是兩個月以後。要是乾媽您吃到一半就斷了藥,再續起來效果就沒那麼好。」
劉母一聽,連忙把手裡的銀行卡遞過去,如搗蒜般點頭:「我買!我聽你的,現在就買!今天我本來就是過來找你買藥,結果被這麼一鬧……唉!」
「不准買!」
劉文玲如瘋了般衝過去,一把將銀行卡從李玉珠手裡奪走。她面對母親涕淚連聲:「媽,這是你的養命錢。我知道平時對你照顧不夠,可是我要上班啊,還得管家管孩子。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拿著錢往水裡扔啊!」
到手的銀行卡沒了,李玉珠勃然大怒,指著劉文玲口沫四濺,張口罵道:「你還有沒有良心?連這點藥錢都不願意給,你是指望著你1媽早點死嗎?」
劉文玲也怒了:「你說什麼呢?你再說一遍試試?」
「你就是個沒良心的!」怒極的李玉珠滿面猙獰,她死死盯著劉文玲手上的銀行卡:「你這是搶劫懂不懂?這是我乾媽的錢,她是你娘,你得盡孝道。要我說,你娘真是命苦,攤上你這種一毛不拔的後輩,恐怕百年之後連塊牌位你都捨不得給。」
她隨即轉向劉母:「乾媽,我這人說話直,您別往心裡去。我說的都是事實。您想想,連一盒藥都不願意買給您吃,您還能指望她什麼?」
劉母被說得完全傾向於李玉珠那邊。她用力咬咬牙,衝著女兒厲聲喝道:「把卡給我,這是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
「媽——」
劉文玲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語調哽咽,悲切地說:「我……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相信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還想多活幾年!」劉母惡狠狠地瞪著女兒,仿佛看待一個仇人:「我用自己的錢買藥吃,礙著你什麼了?這是我的退休金,又不花你一分錢。怎麼,是不是覺得我死了以後所有遺產都歸你,所以現在就想著讓我少花錢,以後成全你?」
劉文玲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媽,你怎麼能這樣想?你……你被他們騙了。這藥你前前後後吃了一年多,砸進去好幾萬塊錢。花光了積蓄不說,身體也不見好。你還以別的名義找我借了兩萬,我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才……」
「反正你就是不孝!」
李玉珠再次打斷了她的話:「年輕的時候用健康掙錢,老了以後花錢買健康。當著這麼多人說話,我不怕。為什麼?就因為我說話做事都占著理。孝敬老人天經地義,你不願意給你1媽買藥就是不孝。你報警又能怎麼樣?警察在這兒我還是這說法。妹子,這事是你做的不地道。趕緊的,把卡給我。你別擋著我的店門,也別在這兒丟人現眼。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就你這做派,還管家管孩子?」
說到這裡,李玉珠搖搖頭,臉上全是輕蔑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