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來幫我
男人都攢不下錢。
阮成棟笑著問:「有沒有興趣過來幫我?」
虎平濤沒有立刻做出決定。他小心翼翼地問:「阮先生,您做的是什麼生意?」
「用中國人的話說,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生意。」阮成棟沒有解釋,他神情平靜:「但有個好處,收入很高,至少是你字賭場裡的十倍。」
虎平濤不由得瞪大雙眼,嘴巴也微微張開。
「……十……十倍?」他艱難地吐出這個詞。
「也許二十倍,甚至更多。」阮成棟覺得已經牢牢抓住了虎平濤的心,也就是這個叫做「陳軍明」年輕同鄉的想法:「阿明,我們都是安南人。說實話,要不是為了錢,誰願意背井離鄉來到這個地方?我雖然與你認識時間不長,但我看你為人很實在,能幫就幫,互相合作嘛!」
說著,阮成棟裝作不經意地問:「我看你在賭場裡發牌的動作,還有平時走路,以前在國內的時候,應該當過兵吧?」
虎平濤佯裝懵懂,點點頭:「我當過民兵。」
阮成棟拿出煙盒,扔了一支給虎平濤:「只是民兵,沒有參軍?」
「參軍一去就是好幾年,能不能回來也不好說。」虎平濤的回答順理成章:「我不知道阿霞能不能等那麼久……再說了,參軍掙不到多少錢,沒意思。」
這不是阮成棟的關注點。他用打火機點燃香菸,示意坐在側面的保鏢給虎平濤點菸,饒有興趣地問:「你當民兵的時候,用的都是什麼槍?」
「老AK。」虎平濤想也不想張口回答,同時還用手比劃著名:「就是帶刺刀的那種。」
安南軍隊主要裝備俄制AK—47,同時大量仿製北方鄰國的56式衝鋒鎗(中國版AK—47),在此基礎上,開發了一系列槍族。儘管AK系列槍械火力猛,但精度和射擊模式選擇都很難滿足戰鬥需要,再加上這些老款槍械保養越來越難,也被迫開始了新槍設計與生產。
淘汰下來的老舊武器,成為了龐大後備役,也就是國內民兵系統的日常訓練用槍。
阮成棟仍然面帶微笑,一邊抽菸一邊問:「你喜歡用哪種手槍?」
「我只用過K54。」虎平濤的表情有些靦腆,也帶著幾分年輕人特有的炫耀:「我當過民兵隊長,只有隊長才能使用手槍。」
K54是安南人的叫法,其實就是北方鄰國曾大量裝備過的「54式」。雖然安南後來在54式基礎上仿製出K14手槍,但數量太少,與舊款武器無法形成比例。
在國內接受特訓的時候,無論槍械還是模仿安南人的生活習慣,都必須把紙面資料的每一個字牢牢背下來,並且儘快形成現實中的本能反應。
警校有專用的安南型AK和K54,虎平濤用這兩款槍打過上千發子彈。目的,就是為了熟悉和體驗。
阮成棟用力吸了一大口煙,菸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後縮。他似乎是過足了尼古丁癮,把剩下的煙架在菸灰缸卡口上,對坐在左側的保鏢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點點頭,打開斜挎在身上的皮包,拿出厚厚一摞鈔票,擺在桌上。
是北方鄰國的最大票面紅鈔,目測厚度,約為五萬。
「願意跟著我一起干,就把錢收下。」阮成棟的笑容溫和又自然:「阿明,你在賭場的工作很辛苦,恐怕半年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虎平濤明顯心動了。
他臉上的肌肉在扭曲,眼角猛然抽搐了好幾下,本能地朝著那摞鈔票伸手,卻在中途停了下來。
「……阮成棟,這……這是一個月的薪水嗎?」這是虎平濤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阮成棟笑著搖搖頭:「準確地說,應該是兩個月,或者三個月。但只要好好干,我保證你每個月都能拿到這麼多。呵呵……我從不硬性規定每個月的薪水,我只看你的成績。每次生意都有分紅,那可要比薪水多得多。」
虎平濤是個執著的人,他迫切想要知道問題的答案:「一次分紅有多少錢?」
坐在側面的保鏢咳嗽了一下:「我上次拿到的分紅,有五萬多。」
虎平濤的眼睛亮了一下:「人1民1幣?」
保鏢譏諷地笑笑:「美元。」
虎平濤猛然顫抖了一下,眼裡透出前所未有的強烈渴望,同時夾雜著難以言喻的畏懼。
他思考片刻,將右手舉至唇邊,做了個吸菸的動作,問:「阮先生,您做的是這種生意嗎?」
阮成棟笑了:「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如果你願意,這些錢就是你的。」
虎平濤艱難地咽了一下發乾的喉嚨,仿佛做出了人生中判定生死的決定。
他伸手拿起那摞鈔票,帶著說不出的快感和強烈占有欲望,緊緊握在手中,裝進衣服口袋……也許是覺得不放心,他系上紐扣,還用手在表面按了幾下。
見狀,兩名保鏢目光開始變得柔和,不似之前那麼生硬,其中的敵意也消失大半,變成似有似無的戒備。
阮成棟笑著拿起已經打開的紅酒,給虎平濤倒了滿滿一杯:「來來來,為我們的認識與合作,干一杯。」
……
吃完飯,虎平濤向阮成棟一再表示感謝,然後道別。
他必須回到賭場收拾整理一下自己的個人物品,明天按照約定前往阮成棟的「公司」上班。
看著虎平濤在黑暗中逐漸消失的背影,阮成棟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嘲諷。
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雖然是同鄉,阮成棟對虎平濤卻沒有絲毫親情。
一名保鏢湊過來,疑惑地問:「連長,他會不會帶著錢跑了?」
「連長」是阮成棟在外面辦事常用的代稱。他不喜歡「老闆」這個稱謂。
在安南人看來,五萬塊人1民1幣不是一個小數目。
阮成棟搖搖頭:「你沒去過利染,那是個窮地方。剛才給他的那筆錢雖然數目很大,卻不經用,更不要說是娶媳婦和蓋房子。」
另一個保鏢笑道:「連長看人一向很準,不會錯的。」
阮成棟淡淡地笑笑,沒有接話。
之所以招攬虎平濤,其中有突然起意的成分,同時也是形勢所迫……但不管怎麼樣,絕對沒有對方是同鄉就心存照顧的想法。
有句話說得好:老鄉老鄉,背後一槍。
如果把武清程集團看做一個國家,那麼阮成棟集體裡的地位,相當於外交官和商務部長。
他負責毒品對外銷售。
當然整個集團的銷售人員很多,像阮成棟這樣的外派團體就有十幾個,但就歷年來的成績看,阮成棟這個團隊表現最好。無論毒品年銷售數量,還是購買的軍火,在集團內部都排在第一,也尤其得到武清程看重。
臘達的毒品交易,分為「明面」上的部分,以及黑市。
明面上的部分很複雜,其中牽涉到緬北軍方的山頭勢力。藏污納垢就不提了,當地駐軍對大宗毒品交易睜隻眼閉隻眼,從中抽水,只要給夠了錢,甚至可以在交易過程中提供武裝保護。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卻是事實。
貪婪者的胃口,是被一次次餵大的。
阮成棟與緬北軍頭們打過交道,撒出去的錢一次比一次多。同樣是北方鄰國的紅色法定鈔票,以前只要幾十萬就能搞定,現在沒有幾百萬人家根本不會理你。更糟糕的是,老軍頭下面還有一大票軍官,都眼巴巴盯著這些錢。
黑市的存在,必須瞞著當地駐軍。與明面上的交易比較起來,黑市利潤要多得多,危險性卻更大。黑吃黑的事情時有發生,甚至會因為消息泄露,引來第三方的覬覦者,兩頭通吃。
上個月,阮成棟發了一批貨,就是因為走漏消息,被一個緬國黑幫當場劫走。他們人多勢眾,打死這邊的四名親信,阮成棟損失慘重。
為確保交易安全,阮成棟以前從不用外人,都是從集團占據的山區招人,經過訓練後再帶出來。
人,總是會變的。
這個世界日新月異,尤其是智慧型手機帶來的一系列變化,令人目不暇給。感慨於自己「老了」的同時,阮成棟也在悄悄尋找後路。他不再如從前那麼固執,轉而從外界尋找新人充入公司。
是的,公司。
他在緬北註冊了一家公司,以這個為幌子,暗地裡進行毒品交易。
接下來有好幾單生意,可因為上個月的損失導致人手不足。阮成棟與遠在山裡的集團雖有聯繫,可是從那邊臨時派人過來,時間上根本來不及,還會引起當地駐軍的警惕。
虎平濤之前的猜想都沒有找到正確答案。阮成棟之所以約自己吃飯順便招攬,只是想要彌補人手方面的不足。
與那些骯髒下賤的緬國人比較起來,「陳軍明」這個在賭場裡打工的安南人,顯然更值得信任。
按照訓練要求,虎平濤在賭場裡的日常動作,都保持著一些軍人的成分。
阮成棟看出了這一點,派人跟著他,暗中監視。
昨天晚上,暗中跟隨的保鏢親眼目睹了那一切。他對虎平濤很辣的打法很是讚賞,對方離開暗街區後,保鏢現場看過兩名倒地不起的傷者,把消息帶給阮成棟,這才有了今天的請客吃飯。
「連長,要不要與山里聯繫一下,讓他們派人回國,好好查查阿明的底細?」保鏢認真地問。
阮成棟緩緩搖頭:「來不及了。後天就要交易,我們現在缺人,只能先用著。至於查……肯定是要查的,呵呵,就看以後有沒有這個機會。」
這話有兩層意思。
對於虎平濤,也就是陳軍明的忠誠問題,目前不在阮成棟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昨天晚上敢把人打成重傷,就說明他是個亡命徒。
阿明謹守著一些底線,他沒殺人,也是怕惹官司上身。畢竟傷人與殺人是兩種概念。
今天吃飯的時候,阮成棟同樣也在試探。可無論是虎平濤吃飯的動作和習慣,都沒有露出破綻。
他吃的很粗魯,甚至可以說是毫無禮節。這與他「安南國利染鄉農民」的身份相符合。
魚露加鹽,打消了阮成棟的大部分顧慮。
當過民兵,會用槍,這符合邏輯。
當然,要說對「陳軍明」一點兒防備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望著夜空,阮成棟鬆開衣服領口,長長嘆了口氣。
「這人吶,除了有錢,還得有花錢的命才行。」
保鏢走上前,會意地壓低聲音:「連長,你的意思是,阿明這個人,只能用一次?」
阮成棟抬手摸著被汗水浸透,濕漉漉的頭髮,淡淡地說:「他明天來公司,就讓他跟著你。後天的交易,讓阿明站外圍。具體看表現吧!如果還不錯,就用兩次,周末那筆交易也帶上他。」
保鏢點點頭,將手掌橫過脖頸,比劃著名割喉的動作:「然後就幹掉他?」
阮成棟點點頭:「只有山裡的人才信得過。對了,順便把那五萬塊錢拿回來。這幾天看緊阿明,別讓他有去外面的機會……匯款……呵呵,他那個女朋友說不定早就跟人跑了,也可能已經和別的男人生了一大堆野種。都是窮人,很正常。」
……
第二天吃過早餐,虎平濤把各種雜物裝進事先準備好的口袋,正用繩索捆起來打包,忽然看見一個壯碩的男人從門口走進來。
「你怎麼來了?」虎平濤做出一副驚奇的樣子。他記得這個人,對方是阮成棟身邊的保鏢。
「阮先生讓叫了輛車幫你拉行李,順便看看你這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來人笑呵呵地說:「我叫范勇。」
虎平濤自來熟地笑問:「京族人?」
范勇頗感意外:「你怎麼知道?」
「以前民兵集訓的時候,我認識幾個京族人,他們的口音跟你差不多。」虎平濤知道在這種時候如何拉攏彼此關係,臉上隨之浮起尊敬的神情:「你比我年長,我以後就叫你勇哥吧!」
范勇怔了半秒鐘。
這樣的開場白,與他想像中的情景區別很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