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緩緩轉身，面對一個方向。

  仿佛仙人指路一般。

  原本是一片虛無的區域，突然間顯現出一條朦朧的路徑。

  路徑的終點，通往一片被灰霧籠罩的區域。

  透過迷霧，林善無法看清裡面到底隱藏著什麼。

  兩道由灰霧凝聚而成的小徑開始延伸，直通他們的腳下。

  林善跟隨著琳，一步步往上走。

  每多走一步，林善感受到的壓力都會以幾何的倍數增長。

  他的步伐沉重，來到小徑中段時，全身骨骼已經發出咯咯作響的聲音，隨時都可能崩裂。

  琳注意到林善的異常，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隨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從虛空中抽出一把粉色的傘，遞給林善。

  「你走的是哪條道？為什麼存在沒有達到不可名狀者的層次？」琳問道。

  「四維傀儡。」林善接過琳遞過來的傘，身上的壓力頓時被清空。

  僅僅走了一半的路，他就已經有些承受不住。

  以他的肉身強度，再往前走兩步，肉身恐怕就會直接崩潰。

  「四維傀儡...沒聽過的登天法。」琳想了一會後，繼續在前面帶路。

  「你的肉身是很大的缺陷，其它地方應該會彌補回來吧？比如你可以同時擁有多個傀儡？」

  「嗯。」林善微微點頭，四維傀儡的弱點，眼神正常的都可以看出來。

  琳的身影逐漸沒入灰霧中，消失不見。

  林善突然止住腳步，抬頭盯著粉傘的傘面。

  這種熟悉的感覺......

  林善伸手，一柄紅傘出現在他手中。

  他將粉傘收起來，撐開紅傘。

  效果是一樣的。

  要說詫異，可能紅傘更加詭異些，傘下，總是會感到涼颼颼的，哪怕他也無法避免的會被影響。

  當林善撐開紅傘的時候。

  脖子上的那條紅色圍巾也跟著顯現出來。

  紅色圍巾配白金長袍，怎麼看都很怪異。

  林善就這樣一手撐著紅傘，另一手拿著粉傘，走入灰霧中消失不見。

  [灰霧之上，是一切的主宰者，灰霧之下，是眾生的囚籠。]

  穿過灰霧的那一剎那，林善腦海中再次迴響起那句模糊的話語，這一次，格外的清晰。

  [灰霧之上，是一切的主宰者，灰霧之下，是眾生的囚籠。]

  聲音不斷重複，變輕，直到消失。

  砰！砰！砰！

  林善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每一次跳動都在提醒他，即將面對的，是怎樣的真相，怎樣的存在。

  四周依然是朦朧的灰霧，隨著林善往前，空間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林善環視四周，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殘破的空間，像是一個破敗的巨大宮殿。

  雖然殘破，卻超越了塵世的界限，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莊嚴與神秘。

  林善向前看去。

  視線最前方，五尊坐在王座上的存在映入眼帘。

  他們全都散發著無法形容的威嚴與神秘。

  但也僅僅只有威嚴和神秘，沒有任何氣勢上的壓制。

  王座高高在上，仿佛在俯瞰著宮殿內的一切。

  五尊大神周身全都環繞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光暈中隱隱浮現出無數玄奧的符文閃爍，時而明亮，時而黯淡。

  林善的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場景，看清後，神色逐漸變得凝重。

  王座後方的虛空中，無數閃爍著幽冷光芒的鎖鏈仿佛有生命般，從虛無中延伸而出。

  這些鎖鏈扭動著，像蛇一般穿透空氣，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鎖鏈的末端直插入這些神靈的四肢、胸口，甚至頭顱。

  一道道鮮血順著鎖鏈緩緩滴落，匯聚在地面化作粒子態消散。

  林善的目光掃過四周，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壓抑感。

  前方坐著的五尊大神，其中兩位人形態的存在顯得尤為顯眼。

  一男一女，有著絕世的容顏和俊美，但卻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失去了靈魂。

  在他們下方，左右兩邊加起來有上百人。

  這些生靈中，至少有一半是人形，也有少數形態的奇異生物。

  無一例外的，他們全都被閃爍著幽冷光芒的鎖鏈穿透，鎖鏈從他們的肢體穿過，深深刺入地面，將他們緊緊固定在原地。

  這些被束縛的生靈臉上全都保持著一種詭異的莊重和平靜，仿佛這痛苦是他們應得的命運。

  延伸到幽深地面的鎖鏈上，不斷有鮮血滴落的聲音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林善將目光放向遠處。

  四周的殘垣斷壁訴說著昔日的輝煌與如今的凋零。

  高大的柱子上布滿了深深的裂痕，仿佛隨時可能倒塌。

  地面上散落著破碎的雕像和斷裂的石板，每一塊石頭上都沾染著乾涸的血跡，仿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牆壁上殘留的壁畫早已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認出一些模糊的圖案，好似在訴說著一個古老而悲慘的故事。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和血腥的氣息，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在林善不遠處，琳靜靜地站著。

  她的神色悲戚，仿佛在為這些被折磨的生靈哀悼。

  她緊緊握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一刻的她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夢境主宰，更像是一個充斥著憤怒和悲傷的正常女孩。

  林善轉過身來，她的目光與林善相遇，透出一絲微弱的希望，但更多的是難以掩飾的悲傷。

  「這裡，就是灰霧之上，存在於灰霧宇宙之中的『源界』碎片。」

  「灰霧大地上的灰霧，全都是從這裡泄露出去的。」

  「這裡就是灰霧之上……」林善自語，灰霧之上究竟是什麼地方，他曾經不知多少次的探尋過，如今終於解開了。

  令他『心湖』沸騰的源頭，就是這個地方。

  林善閉上眼睛，輕輕放開感知，向著殘破宮殿外探查。

  隨著感知的擴展，林善看到了宮殿外那不可思議的場景。

  一個未知的恐怖生物出現在他的感知中。

  它趴在殘破宮殿的上方，像一坨黑暗的山峰，沉沉地壓在他的心頭。

  那生物的形態極其詭異，八字形的綠色眼睛閃爍著冷冽的光芒，緊緊地盯著下方的一切，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那眼睛如同深淵，無底而冰冷，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它的身體被一層厚重的黑色鱗片覆蓋，每一片鱗片都泛著幽冷的光芒，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光明。

  爪子如同巨大的鐮刀，背後延伸出無數條長長的觸鬚，在空氣中緩緩扭動，帶起一股陰森的氣息。

  林善收起感知，抬頭向上看，卻什麼都看不到。

  「終於...終於...來了。」

  「來到灰霧...之上。」

  「你要怎麼選擇......」

  他摸著心臟的位置，就在剛剛，他的身體出現一種異樣的撕裂感。

  聲音不來自上面那傢伙，而是來自他的身體內部。

  「那是什麼？」

  林善集中精神壓制著這種異常狀態，他看向琳，聲音在不自覺的壓低。

  「不知道。」琳搖頭，神色複雜，「那是源界的本土生物，外面那個，至少也是無序者的層次，不過，只要我們不主動出去，就不會有事。」

  「源界是什麼？」林善皺著眉頭問道，能以『源』字開頭的，都不簡單。

  琳沒有立即回答，她往前走了十幾步，走到那些被鎖鏈穿透的生物中間。

  地面上出現兩個毯子，琳盤膝坐在其中一個上面。

  她示意林善坐在她旁邊。

  等林善坐穩後，琳才緩緩問道。

  「源具，源法，源界，你沒什麼聯想嗎？」

  林善皺著眉頭，思索片刻。

  「源具，代表最頂尖的武器道具，源法代表最厲害的修煉法...源界......代表最強大的世界？」他盯著前方那五尊大神，聲音很低，似乎怕驚擾了頭頂的傢伙，帶著詢問的意味。

  琳緩緩搖頭。

  「源界是不是最強大的世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源界是制定規則的地方，萬事萬物的存在和滅亡，世界規則的運轉，天地陰陽的平衡，全都制定於源界。」

  林善的心跳不斷加速，有一種異常的亢奮，他從未想過，竟然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不管是源法，還是源具，都來自於源界，源界制定的規則中，寫有源法可以登天，並設立三十三種源法，所以登天法出現了，源界設立的規則中，有超規格世界可以誕生源具，因此灰霧宇宙可以誕生無比強大的源具。」

  琳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虛空為什麼會出現，為什麼會以超規格世界為錨點，為什麼一旦錨點全部被毀滅，表層虛空為什麼會下沉，下沉的過程是怎麼樣的，最終會堆疊成什麼樣，這些在你我看來，就像是人需要吃飯一樣的簡單事物運轉，都是源界有條理地制定出來的。」

  說到這裡，琳停了下來。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仿佛這些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這些知識，並非能輕易吐露的。

  她偏頭觀察林善，見林善沒什麼反應，才鬆了一口氣。

  林善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努力消化琳的話中蘊含的內容。

  「這裡是源界的碎片...制定規則的強大世界破碎了？」他沉默了十幾秒後，繼續追問。

  琳點頭，「碎了。」

  「怎麼碎的？」林善問。

  琳搖頭。

  「我不知道，不過，你應該知道。」

  「我誕生在源初，一直在探尋這些秘密，但那些從舊古時代活到現在的老東西，什麼都不願意說。」

  她的嘴角浮現一抹嘲弄的笑容。

  「我能感覺到，他們在害怕。」

  「活了無數年了，竟然還會產生害怕這種情緒。」

  林善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

  「源界碎片...源初...所以，這才是源初這個名字真正的由來？新的灰霧宇宙，是依託源界而誕生的，還是說，這塊碎片在灰霧宇宙誕生之前就有了？」

  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而問道：「你知道外神為什麼要無差別地攻擊所有超規格世界嗎？」

  林善毫不猶豫的回答，「因為，他們曾經被某個世界給奴役了，為了復仇。」

  琳似乎有些詫異林善竟會知道這種事。

  「你說的不算錯，但不完整。」

  她繼續解釋，「如果單單只是復仇，外神不用耗費幾百個刻度時去攻擊超規格世界，對於外神來說，這種攻擊負擔也很大，這會加快表層虛空的下沉速度，讓虛空失去平衡，會受到自然的仇視。」

  「能讓外神持之以恆的，正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塊源界碎片。」

  林善的眉頭皺得更緊，「外神為了源界碎片？灰霧宇宙不是這個刻度時才出現的嗎？而且，外神會無差別的攻擊，這代表外神不知道源界碎片在哪，他們難道能提前預知源界碎片會在無數個刻度時後出現在表層虛空的某個超規格世界裡？」

  林善感覺，信息和信息之間沒法串聯。

  琳的目光深邃，盯著前方五尊大神。

  「灰霧宇宙，或者說，神州大陸是特殊的，其本身就是源界碎片，不管是外在的神州大陸還是灰霧宇宙，都是為了遮掩源界碎片的存在。」

  「源界是不會下沉的，它會永遠飄在表層虛空。」

  「外神知道表層虛空有一片超規格世界內蘊含源界碎片，並且永遠不會下沉。」

  「神州大陸會在每個刻度時變換一個新的名字，神州大陸的舊古時期，你認為還會是同一個刻度時嗎？那時候也不叫神州大陸。」

  「變幻名字後，新世界會將有關源界的一切消息封存，所以外神只能一次次地尋找，一次次地嘗試，縱然神州大陸已經被攻擊數百次，但源界的消息一直沒透露出來。」

  「這個消息一旦透露，外神的幾尊最古之神，很快就會找上門。」

  琳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凝重，「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古往今來，不超過百人。」

  「灰霧宇宙現在已經亂做一鍋粥。」

  「但真正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會在意眾生怎麼樣，他們當下要做的是，將所有在這個紀元看到他們長相，記住他們氣息的外神全部殺死。」

  「然後，等待灰霧宇宙墜落。」

  「等待，新刻度時，新世界。」

  林善沉默數十秒。

  「所以...真正的灰霧宇宙，其實永遠都不會沉沒?在外散播的消息，不過是為了欺騙外神？」

  琳輕輕搖頭，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