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軍隊,在中午過後就開始做出了開拔的意思,但一直從熔鐵城跟隨至此的小尾巴卻沒有繼續尾隨。精靈們沒有跟上去,阿提克斯看到在諸多貴族的旗幟之後,只有一名精靈哨兵小心的將半個身子探出山坡,冷冷的目送著人類離去。他們放棄了?鐵騎士皺著眉頭思考著,還是說,這些尖耳朵的森林之子對接下來的行程感到了不安和恐懼?不,他們沒理由那麼做。有什麼其他原因讓精靈們放棄了跟隨的打算,某些自己還沒想到的原因。
在大騎士長轉過頭不再看向山坡之後,那名精靈哨兵像發現了老鷹的獴鼠,迅速將身體縮了回去。他轉身用後背做滑板,整個人從山坡的陰面滑下,然後借著這股力量在坡面的盡頭用力一蹬,如羚羊般優雅的落地趕回同伴的身邊。哨兵單膝跪倒在地上,用和長者一樣的高度恭敬的回報他看到的事情。「人類已經出發了,長者。我們是否要放出獵鷹跟蹤他們的去向?」
「不必。」一直在沉睡中的亞特伍德這次開口回答道。他睜開眼睛,長長的眉毛隨之顫抖。「我們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參加這場戰鬥了。陛下已經指明,鼠人不再是這個世界的災厄,有人為它們贏得了生存的資格。接下來,就看它們自己有沒有能力存活下去。」
所有的精靈在聽到「陛下」這個詞時都露出了敬意,他們知道這個詞彙在精靈語中只會代表一位存在,世間綠色的起源和歸處。可另一個精靈哨兵似乎想起了什麼,她皺了皺眉頭,「但長者,巴克姆還在人類手上。我們是不是應該帶他回來?」
綠杖站了起來,他身後的雄鹿也跟隨著主人的步調打了個響鼻。「巴克姆是我們中的一員,但我們沒權利以此把他束縛在森林裡。他有能力選擇自己的道路。等他自己回家的時候,我們歡迎他的歸來就是了。」老精靈說著,抖了抖雙手,而巧合的是,大量的鳥雀也剛好從附近的森林中飛出,好像在應和著他的話。
「永遠不要為踏出森林的孩子們擔心,當他們行過有樹蔭搖曳的林地,自然會有人關照他們。」說完,亞特伍德騎上了自己的雄鹿,從鹿角上選了一個酒壺,擰開蓋子猛灌了一口。「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確保這綠色長存。」
之前提問的女哨兵聽完長者的話對同伴點了點頭,後者將一片樹葉放入嘴中,吹出高亢清冽的響動,隱藏在附近的精靈們知道這是集結的信號,紛紛發出回應。那些被他們放出作為偵查的獵鷹們也在主人的召喚下在空中盤旋起來。然後朝著熔鐵城的方向飛去…
鷹隼的翅膀掠過薄霧,潮濕的空氣不能影響它銳利的視線。點滴的雨絲連接著天地,讓它眼中的王都看起來像是一張保存不當的老膠片。經過訓練的記憶準確的在林立的建築間找到自己的目標,這隻猛禽輕輕振動翅膀,朝著一間二層小樓飛去。在這間小樓門上的招牌上寫著「赤紅之血」的字樣。
窗戶,在鷹隼還未觸及前準時的打開,一雙包裹在昂貴絲綢衣物中的纖細手臂推開了它,並讓闖入房間的飛鳥落在自己右手小臂上的皮質護具上。「哦,親愛的,看看你的樣子,都被淋濕了。」穿著紅衣的女子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根肉乾,放到猛禽的嘴邊作為獎勵。她一轉身,紅色的裙擺在爐火中搖曳。愛米亞將這隻動物放到爐火旁的架子上,隨手抽出捆在其爪子上的信紙。
「情況怎麼樣?」獨眼關上窗戶,轉頭詢問道。鷹隼本來就是她手下訓練出的用來傳遞情報的工具。只不過在女巫對它們施法之前,這些猛禽沒辦法像信鴿一樣長途傳遞消息,它們總是會被其他事物吸引注意力,就和其他獵食者一樣。
愛米亞整個人半躺在爐火邊的長椅里,借著火光看著信紙上的內容,那是一些被加密過的文字,不過女巫憑藉卓絕的記憶里不需要查閱任何資料就可以破解它們。她姣好的側顏在足以讓這國度里大部分的男性瘋狂,可只有和她關係最密切的伴侶才能排除這種干擾讀出她表情的意義。
「有多糟?」獨眼走到女巫的身後,手指在後者的長髮中輕輕絞動著。雖然能直接看到文本的內容,但即使是這套密碼的創造者,她也沒法直接解讀傳信的內容。而且,自從愛米亞展現出了她在密碼學上的能力之後,獨眼已經漸漸習慣了依靠女巫來解讀這些來信。
「二十三位領主的聯軍,軍隊人數已經突破了三百人。雖然其中大部分都只是被徵兆的平民,可也已經是一股足夠強大的部隊。再加上大騎士長的指揮,即使是和大量鼠人在平原上交戰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愛米亞伸手握住情人的手,語氣和窗外的天氣一樣陰鬱。
「需要我派人去把珂蘭蒂接回來嗎?」獨眼知道女巫在擔心什麼,她提出了提議,但自己也清楚想在這種情況下把人安全的從北境帶回來,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沒關係。我相信她已經可以保護自己了。相比起來我更擔心羅蘭先生,雖然我讓希爾醫生跟著他,但他那時候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太好。」愛米亞將信紙折起來,放到桌上,目光盯著火焰。羅蘭在得知西格特國王的死訊後就找獨眼要了一匹快馬和一些補給品隻身北上,當時女巫看出老人眼睛裡的急切和焦慮,所以沒有阻攔他,只是派遣希爾跟魔術師同行。
「希望如此。矮精們已經好幾次來找我要人了,甚至連愛德華家族的代表都隱晦的提及到了這個問題。羅蘭先生的人緣可真的不錯。」獨眼說著苦笑了起來,老人在近期一連串事件中累積起的聲望甚至超過了愛米亞,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件好事。
「對了,斯派洛呢?他沒有什麼意外吧。」說到羅蘭的話題,女巫也就想起了那個一直跟在老人身邊的小跟班。這次老人北上可沒有帶上他。甚至在臨行前還特意囑咐獨眼幫忙照看這孩子。
「沒有,他這幾天尤其乖。整天窩在房間裡擺弄羅蘭先生給他的那些道具,說這是必要的學習。」黑幫頭子搖了搖頭,她是看著小麻雀長大的,而那孩子臉上認真的表情卻讓她有些許陌生。
女巫沒再說話,只是用鼻音發出慵懶的回應。熟悉情人表現的獨眼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把手從愛米亞手裡抽出來,去房間另一頭拿回了一條毛毯蓋在後者身上。之後她又看了一眼窗外下著雨的天空。
「這雨早該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