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這是一個相當令人熟悉的概念,可這個概念所指代的存在卻往往讓人迷惑。究竟什麼樣的存在才可以稱得上是神?神的存有又是誰來決定的呢?沒人知曉這些,因為即使是最博學的巫師,灰塔之主克拉克,他也沒有對神留下過像《惡魔全典》這樣明了的作品,甚至在課堂上提到這些存在的時候也經常閃爍其詞,用模糊的語言來掩蓋祂們。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個問題就更加混亂了,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神,精靈有他們的諸神,矮人亦有信奉的神邸,至於人類,克拉克曾經在上課的時候這麼說過,「我沒法為人類信仰編一個總集的原因就是,我們的種族基本上是看到什麼就信仰什麼,而且同樣的信仰隔個幾十年再去看可能除了名字不變之外,裡面的教義已經全部變了樣。」更別說除了這三個種族之外,矮精,攝魂怪,食屍鬼甚至穴居人都有自己的信仰。
曾有人把諸神比作漫天的星辰,單就讓人眼花繚亂的程度來說,它們確有共通之處。而這也就造成了一些問題,比如,這些神邸,祂們是否真的存在?這是一個存在於所有信徒心中的問題,只有那些抱著純粹的信仰之心的人才可以快速的給出肯定的答案,而即使是他們,在時運不濟的時候可能都會懷疑自己信奉的主是否真的在看著地上。
當然那些牧師和神官們是不會承認這件事的,他們會像信徒們展示神邸賜予的神力,告訴他們這就是主與他們同在的證明。對此,施法者們嗤之以鼻,因為那些所謂的神術,在他們看來並不能證明任何事情,甚至曾經有一個巫師很傲慢的說過,「如果你們是因為力量去信奉一個神明,那惡魔和魔鬼可能更能回應你的請求。」不幸的是,這名巫師是一個灰袍,這也間接導致了灰塔的學徒在諸神的牧師眼裡全部形象不佳。
而這些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如地穴之母這般的邪神可以擁有數量可觀的忠誠信徒。因為對比起那些真正的神邸,如幽邃之心這樣的「神跡」無疑更能令人感到切實。穆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他張開雙臂,哪怕周圍沒有任何的光源,這個褐袍祭司也能清晰的看到聳立在自己面前的東西。那是一團充斥著整個地穴空間的,扭曲蠕動著的金屬團!沒人見過如此詭異的景象,那不是這個世界上應該存在的景色,那團金屬的表面上不時浮現出一些生物的軀體和面目,它們大部分是拉德諾和人類,這些面目和肢體掙扎著,想要脫離金屬的表面,但這只會是徒勞。眼前的景象和咒鴉初入幽邃之心看到的地母造像幾乎一般無二,區別只是被吞噬的生物種類比較單調。
「我偉大的主啊!請甦醒吧!」光頭的主祭高喊著,他身邊僅剩的幾個祭司臉上也是和他一樣的狂熱表情。這裡要說明一點,穆身邊的祭司之所以數量減少,絕不是因為拉德諾們的抵抗。雖然那些想要脫離地母教派的可憐人確實英勇的對褐袍發起了攻擊,但實力上的巨大差距讓戰鬥很快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穆的祭司們忠誠的執行了他們主祭的命令,整個地下居住的拉德諾族群,無論男女老幼,無論是否參與了這場抵抗,盡皆被投入了幽邃之心中,化作了地母甦醒的能量。讓那些祭司減少的真正原因,是他們也成為了眼前這團蠕動的金屬的一部分,用地母教徒的話說,這些殉道者是用自己的血肉來呼喚他們邪惡的主人從數百年的長眠中清醒過來。
「轟隆!」一根金屬組成的觸鬚猛地自主體中射出,貫穿了祭司們所站的平台不遠處的牆壁,可即使從洞頂掉落的碎石砸在了腳前,這些褐袍臉上興奮的笑容也沒有絲毫的減少。正相反,他們口中反覆念誦的禱言音量在見識到了幽邃之心的威力後變的越來越大,他們身上的刺青也因此扭動的更加頻繁。
「咕…餓…」低沉又令人作嘔的聲音從金屬團的內部發出來,然後不斷迴蕩在地下。
穆在聽到這話後立刻虔誠的跪了下來,他雙手高舉,汗水和其它體液無意識的流下。「主啊!請不要這麼說!我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口糧!他們就在地上!只要您偉岸的身軀突破土層,地上的所有生物都將成為您的一部分!」
「餓…現在…就要…」顯然,幽邃之心並沒有因為主祭的大喊而停下,兩根較細的金屬觸手飛快的彈出,一下子就將兩名正在禱告的祭司捲走。可那些逃過一劫的祭司在看向自己被吞進金屬中的同伴時,臉上居然露出了羨慕的表情。被主選中,與祂融為一體,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祂,這是多麼的,多麼的,榮幸啊!
吃下了兩名自己的祭司後,地穴之母的化身再次開始膨脹,祂的身體開始同化周圍的岩石和泥土,將其轉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對於這個來自世界之外的邪神來說,這裡的一切都是可口的美味。那臃腫的軀體漸漸靠近祭司們的平台,後者則已經無法在這巨大的榮耀面前繼續念誦甦醒的禱言,他們都學著穆的樣子雙膝下跪,雙手伸向不遠處的金屬團,臉上洋溢著扭曲的幸福表情。
「來吧,主!讓我和您合為一體吧!」穆此時完全卸下了平時的做派,此時的他那裡還有身為主祭的冷靜?隨著幽邃之心邊緣的接近,什麼布局,盟友,交易,全部都不再重要了,只要和主融為一體,融為一體,融為…
「發生了什麼?」穆等待了許久,都不見金屬將自己吞噬,他茫然的抬起頭,看著幾乎碰到了自己鼻尖的幽邃之心。不對,有哪裡不對!主祭倉皇的站起身,他顧不上其它,將手貼到金屬表面,可,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怎麼回事?」穆嘴裡重複著疑問,不僅他的手沒有被活體金屬吞沒,事實上,他也看不見周圍的金屬團繼續蠕動,整個幽邃之心好像突然又一次回到了之前沉寂的狀態中。不,事實比那更糟,如果只是沉睡,那麼身為地母的祭司,他是可以感覺到和地母的聯繫的,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只有死寂。
就好像,好像這個幽邃之心,死了一樣。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