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歌醒來的時候,後腦勺處還在隱隱作痛,腦海中回想著昏迷前的事情,心中頓時明了。
她抬手揉了揉泛著痛意的腦袋,慢吞吞的從榻上坐起了身。
抬眸打量了下四周,是一個陌生的環境。
屋子裡光線很暗,壓根沒有窗子,現在正燃著蠟燭,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晚上。
斜對著床榻的方向有一處小門,沐清歌還沒有來得及收回視線,房門頓時被人打開。
來人,是雲霏。
「婧小姐,你醒了。」
雲霏的聲音帶了絲喜色。
沐清歌淡淡點頭,坐在榻上,沒有起身。
「我睡了多久。」
「兩個時辰。」
沐清歌淡淡點頭,她在藥房大約待了一個時辰,現在又睡了兩個時辰,青姑姑他們怎麼也該發現她失蹤了吧。
「這裡是哪裡?」她試探著問道。
雲霏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是和婧小姐一同被帶過來的,我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沐清歌緩緩垂下了眸光,她連這裡是哪裡都不清楚,該怎麼和青姑姑送個信呢?
「這裡有婧小姐常用的藥,已經煎上了,我這就去端來。」
沐清歌淡淡點頭,微微靠在了床榻上的迎枕上。
不過片刻,房門再次被打開,然而這次來的人卻不是雲霏,而是夏侯瑾。
不,現在的他叫青翊!
「婧小姐。」
「原來是大皇子。」
沐清歌冷哼一聲,他將她帶到這裡來,對於他的目的,她多少能夠猜得出來。
「婧小姐莫不是睡糊塗了,本公子是天醫界的大公子。」
「大皇子,現在你在我面前,就沒必要遮掩了。」
青翊眸光深邃的斂了斂,嘴角淡勾著。
「婧小姐,不管本公子是誰,本公子對你並無惡意,帶你來這裡,只不過是想請你來做客罷了。」
「原來,這就是大公子的待客之道。」
沐清歌說著打量了眼四周。
這囚室一般的房間哪裡是要請人做客?
「吱呀……」
就在這時,房門再次被人打開,雲霏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她一看見青翊,頓時變了臉色。
「你怎麼來了?」
「霏兒,本公子聽說婧小姐醒了,過來看看。」
「不用你假惺惺。」
雲霏冷冷開口,徑直走到沐清歌身邊,將青翊擠開。
「霏兒,你又何必呢,本公子這次能夠順利將婧小姐請來,你功不可沒。」
「你——」
雲霏頓時明白了青翊話中的意思,心底生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而,她的眸光和青翊對視,對發現他的眼底含了一絲淡淡的威脅。
雲霏不再理青翊,將手中的藥遞給沐清歌。
「婧小姐,你趁熱喝了吧,我沒有害你的意思。」
就算有了剛才青翊的話,沐清歌心裡也很清楚,雲霏不會害她。
她直接接過了藥碗,將裡面黑漆漆的藥汁一飲而盡。
喝慣了的苦藥汁,卻還是習慣不了嘴裡的苦澀。
沐清歌無聲的品嘗著嘴裡的悽苦,微微閉上了眼睛。
雲霏收拾了空藥碗,看了眼沐清歌的模樣,輕輕開口。
「婧小姐既然累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晚飯我一會再送過來。」
青翊起身,看了眼閉著眼睛的沐清歌。
「婧小姐只管安心待在這裡,但是不要生出逃跑的心思,這裡你是逃不出去的!」
他說完,直接撩開了步子,大步撩開。
雲霏看著沐清歌欲言又止,最終抿了嘴角,隨著青翊的腳步離開。
如今,她說什麼都沒有用,婧小姐只怕心裡對她也有了牴觸。
等他們二人離開,沐清歌這才緩緩從榻上翻身下來。
在房間內走了走,她發現她若是想從這裡逃出去,的確不可能。
她無力的坐回榻上,身子有些疲倦。
眸光緩緩落在了一旁正在燃燒的紅燭上。
……
百草園。
十一月的天氣,對於蓬萊而來,並不冷,這裡依舊生長了許多藥草。
遠遠看過去,茫茫一片,全部種了藥材。
這裡是整個天醫界藥材的來源,和藥王谷相比,有過之而不及。
許多藥農,此時正在田間勞作,片刻不歇。
這裡勞作的人,與其稱作藥農,倒不如叫做奴隸。
因為在這裡的人沒有人身自由,除了終日在藥田裡勞作以外,他們還要忙著晾曬藥材。
不僅經常挨打,而且他們常年勞頓,沒有任何工錢。
這裡的人,要麼是和天醫尊者簽了賣身契,被歸入奴籍;要麼就是犯了罪的人,被趕到這裡來做苦力。
百里哲和百里苼兄妹遠遠走來,山路崎嶇,他們走的艱難。
百里苼走著,眸光瞬間落在了正在勞作的一抹灰色的身影上。
看著那單薄的身影,她的眼底驀地一陣濕潤。
直接向前跑了幾步,對著那道背影,顫著聲音道:「爹……」
聽到了她的聲音,原本正在採藥的男人,身形驀地一滯,手下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啪——」
他身後的看守人以為是他偷懶,直接甩上去了一鞭子。
瞬間,他身上原本就很單薄的灰色衣袍就被抽出了棉絮。
「你做什麼?」
看守人還準備繼續抽打,卻一把被百里佑身邊的淳于銘一把拽住了韁繩。
「反了你了,來人給我打!」
看守人惱怒,從另一個人手中搶過來鞭子,對著淳于銘狠狠的抽打起來。
「住手!」
百里苼仿佛被那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心上,心尖都在滴血。
「什麼人?」
百里佑走上前來,從袖中取出令牌,冷冷開口。
「我是風瞿風主大人的人,這裡是大公子的令牌,我是來帶走他們的!」
「大公子?」
那人眼底划過一抹不可置信,直勾勾的盯住了百里哲手中的令牌。
「怎麼,大公子的玉牌你還懷疑有假不成?」
百里哲的聲音裡帶了冷意,凌冽的眼神直接將人凍僵。
那人立即收了眸光,俯身抱拳:「小的不敢。」
「人,我帶走了!」
「您請,您請。」
「爹……」
百里苼看著朝她走來的百里佑,眼淚驀地流了下來。
不過一年不見,原本神采奕奕的百里佑仿佛老了十歲,就連鬢角也都生了華發。
而且,他的臉頰上還有一道血印,顯然是挨了打。
「哲兒,苼兒。」
百里佑見到二人,眼窩一陣陣發熱。
百里苼再也忍不住,直接撲到了百里佑的懷中。
她從來不知道,她爹竟然會老的這麼快,如今她差點就認不出他來了。
「苼兒,你的腿好了?」
百里苼陣陣哽咽,重重點了點頭。
「苼兒……」
這時,百里佑身旁的淳于銘看著百里苼激動開口。
百里苼轉眸看過去,原本俊朗的淳于銘現在也變得黝黑了,皮膚也糙了。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不自然的別開了眼睛。
「我們走吧。」
百里哲開口打斷了正在敘舊的幾人。
「好,我們離開這裡!」
百里苼點頭,忙應聲道。
「這一年來,多虧有銘兒在這裡照顧我,和我相依為命,不然我真的……」
百里佑邊走邊道,止不住的搖頭,臉上浮現陣陣悲戚。
「百里叔叔,這都是侄兒應當做的。」
他拉著百里苼的手道:「苼兒啊,你也不小了,銘兒是個值得託付的人,既然這次出來了,選個好日子,你就嫁給銘兒吧。」
百里佑的聲音一落,百里苼眼前驀地閃現了風瞿那張刀疤臉,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爹,苼兒已經嫁人了。」
她身側的百里哲淡淡開口。
「你嫁人了?」
說話的人是淳于銘,他的眼底划過一抹震驚,隨即是一抹濃濃的痛色,原本輕快的腳步一下子變得沉重。
百里苼緊緊的咬著唇,身子有些輕顫,卻說不出話來。
「那個人是誰?」
百里佑狐疑開口。
「苼兒嫁的人是天醫界的風瞿,她的腿就是被他醫好的!」
百里哲代替百里苼一字一句說道。
這一句話,徹底捻滅了淳于銘的最後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