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皇帝躺在床榻上,精神懨懨的,剛剛聽說了夏侯璟帶著沐清歌前往藥王谷的消息,眉心更加痛了。
一旦沐清歌做了藥王谷的谷主,拿了藥王谷的勢力,就等著給凌王又添了雙翅膀。
尤其廢了太子以後,朝中幾乎一邊倒的去支持凌王。
如今,朝中的局勢令人堪憂啊!
而坐在榻前的不是別人,真是本該灰溜溜離開帝都的百里佑。
「皇上,慕容楚來信,想要投靠皇上。」
「哼,當初他選擇中立,現在遇上事了,才想要朕的庇護。」
「皇上,雖然慕容楚為人狡猾,可是藥王谷是一塊好地方,九州的藥材絕大多數都來自藥王谷,絕不能落在凌王手中。」
一旦沐清歌做了藥王穀穀主,醫城以後再也不能像以前那邊肆意從藥王谷取藥了。
沒有了藥材,醫城根本無法長久生存。
皇帝微垂了眸光,抬手捏了捏眉心,抬眸掃了眼百里佑道:「朕到底是怎麼了,最近頭疼更厲害了。」
百里佑給皇帝把完脈道:「皇上,你的頭痛症只怕是腦中有瘤導致的。」
「有瘤?」
皇帝陰鷙的眸子頓時眯了起來,捏著眉心的手都停了下來。
百里佑點頭,「我只能暫時給皇上開些藥來減輕皇上的疼痛。」
「不能根治?」
「只怕在九州無人能治。」
百里佑說話時,眸子驀地驟縮,腦中長瘤,必須將瘤子切除。
可是誰敢在皇帝的腦袋上動手動腳,就算有人敢也不會成功。
行醫多年,他從來沒有聽說將腦顱打開,還有活命的!
皇帝聞言,眸光頓時黯淡了下去,淡淡的拂了拂手道:「那你告訴朕,朕還有多長時間?」
近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許多事情他都感覺到力不從心。
「一年。」
百里佑說的是皇帝最多可活一年,是在好好調養,不問政事的情況下。
可是朝中局勢生變,皇帝現在忙的焦頭爛額,而且他的頭痛症越來越嚴重,只怕還要半年的時間。
只是這一點,百里佑卻不會說出來的。
皇帝深深的斂了眸光,看向百里佑開口問道:「大皇子的眼睛你真的沒辦法?」
百里佑緩緩點頭,「大皇子雙目失明,只怕……」
只怕根本沒有可能治癒。
「連百里哲都沒有辦法麼?」
皇帝知道,醫城的百里哲是一個醫痴,他的醫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醫城醫術最好的。
「這個還需要哲兒看過才能下結論,但是哲兒不喜出醫城。」
百里哲是他的驕傲,他的醫術得到了天醫界的認可,可是這個孩子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只將所有的心思全都用在了鑽研醫術上。
「他連你的話也不聽麼?」
皇帝聲音一凜,「朕給你一年時間,醫好大皇子的眼睛。」
百里佑明白皇帝這是打算在大去之前,將江山託付給大皇子。
「我盡力。」
百里佑不敢百分之分保證百里哲能夠醫好大皇子的眼睛,當然不會直接應下皇帝的話。
皇帝擺了擺手,「你帶著百里苼回去吧,讓百里哲來帝都。」
原本以為百里苼是個聰明的女子,誰知道竟然輕易的就被沐清歌打敗,還被廢了雙腿。
以後,這百里苼算是廢了!
百里佑知道皇帝這是放棄了百里苼,想到她廢掉的雙腿,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出了乾清宮,然後帶了斗笠悄無聲音出了宮,一頂不起眼的青黛馬車很快隱入了十里長街中。
自從瘟疫一事後,醫城徹底在帝都沒有了任何聲名。
醫不好瘟疫,這對醫城來說,的確是個侮辱。
以前醫城到哪裡,都會受到萬分矚目,都會得到莫大的尊敬,可是現在大街小巷茶前飯後都在談論著醫城上次的羞辱。
剛剛回到他暫時在帝都居住的院子,還沒有進門,就聽到了大廳內傳來了一聲碎瓷聲。
他頓時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苼兒自從腿壞了,就連脾氣也壞了。
「苼兒,你心裡不痛快就儘管衝著我來,別作踐自己好麼?」
剛抬腳邁進了大廳,就看到淳于銘將地上的百里苼抱了起來,然後放在了木輪椅上。
百里苼的臉上掛著淚痕,滿眼怨恨,她的手被碎瓷割破,正汩汩的流著鮮血。
「苼兒,不許再胡鬧,明日一早,跟爹回醫城去。」
「我不回去,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我不甘心!」百里苼因為生氣身子微微發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百里佑的眉頭擰了起來,看著百里苼厲聲道。
「我的腿都廢了,你要我怎麼甘心,你想要灰溜溜回去,你就自己回,沐清歌不死,我死也不回醫城!」
百里苼現在被仇恨沖昏了頭腦,話也口不擇言。
「百里苼,你就這麼跟爹說話麼?」
百里佑氣得額頭的青筋畢露,抬手要打百里苼。
百里苼看著即將落下來的手掌,死死地咬住了唇角,默默地流淚,卻不發一言。
她曾經是天之驕女,如今如果都得不到,還在沐清歌手中賠了一雙腿,她怎麼甘心?
「百里叔叔,我在這裡勸勸苼兒,您先去休息吧。」
百里佑看了眼淳于銘,收回手,略略頷首,然後斂了眸光掃了百里苼一眼道:「明天你不回也得回,這件事由不得你!」
百里佑一走,百里苼頓時趴在桌上,嚶嚶啜泣。
淳于銘看著哭得淒楚的百里苼,心裡一陣陣心疼,他小心翼翼的撫了撫百里苼的肩膀卻被她一下甩開。
「滾開,別碰我!」
「苼兒,別哭了,你的眼睛都腫了。」淳于銘拿了帕子給百里苼輕輕的試了試眼淚。
不管百里苼怎樣對他,他還是捨不得對她發火。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年在所有人都討厭他的存在時,只有她願意接納他。
雖然後來百里苼長大之後,也因為他的身份疏遠他,看不上他,但是無可否認她是他幼年時唯一的一抹陽光。
「我不要你來管!」百里苼一把推開了淳于銘。
「好好,我不碰你,你別生氣,你一生氣膝蓋又該疼了。」淳于銘輕柔的哄著。
他不提還好,一提百里苼頓時覺得膝蓋處的疼痛更甚了。
此時,她的膝蓋處傳來一陣陣噬骨的疼痛,比萬蟻咬噬還要痛苦。
尤其她一動怒,痛意順著她的膝蓋逐漸向上攀爬,吞噬著她的神經,折磨的她透不過氣來。
因為疼痛,她的脾氣也更加暴躁了起來,忍不住的想要發火。
「你以後不許再來找我!」
「苼兒……」
「別這麼叫我,你不過是毒城主養的一條狗罷了,有什麼資格這麼叫我?」
百里苼的話音一落,淳于銘的眸光頓時黯了下來,深深地抿了抿嘴角。
她說的不錯,他現在還真是淳于宴養的一條狗。
他娘是淳于宴髮妻的婢女,靠卑鄙的手段爬上了他的床,然後生了下他。
而後,她娘又害死了毒城夫人,淳于宴大怒,直接將他娘毒死,連帶著也怨恨他。
這麼多年來,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都得不到認可,更是永遠無法與淳于奚相比。
所以,他為了讓淳于宴滿意,去為他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百里苼看著淳于銘黯淡眸光內流露出來的受傷,頓時消去了心頭的火氣。
想要跟他道歉,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苼兒……百里姑娘,你好好的照顧自己,別怕發脾氣了,你的腿一定會好的,今日我先告辭了。」
淳于銘說完,緩緩從百里苼膝前起了身。
然而,他剛剛站了起來,頓時眼前一花,四肢抽搐了起來,渾身上下一股腦的湧上來透骨的痛意。
不好,是毒發了!
百里苼看著淳于銘倒地的模樣,心裡頓時驚慌起來。
「爹,爹……」
「來人,快去叫城主!」
這是沐清歌給淳于銘下的毒,她解不了,就連她爹都無法將毒全部解了,只能暫時緩解他的毒發。
此時,夏侯璟和沐清歌已經出了帝都,馬車緩緩而過,在官道上揚起了輕塵。
柳枝抽嫩芽,微風青草香,春日的氣息肆意瀰漫。
馬車上,沐清歌嘗試了幾種辦法,可是她現在依舊說不了話,真是急死人。
夏侯璟斜斜的靠在軟靠上,看著沐清歌從醫生系統內取出來的藥,淡淡擰眉,一抬手將藥物全部收了起來。
「藥也能亂吃。」
「我想說話!」
在馬車上寫不了字的沐清歌,一字一句的說著口型。
夏侯璟微微勾唇,一把將沐清歌撈在懷中,「不能說話,本王也喜歡。」
沐清歌憤然的掃了他一眼,他更喜歡欺負她吧!
「王爺,王妃,屬下來送些點心,你們先墊墊肚子,不久就到前面的客棧了。」
夏侯璟抬手將食盒接了過來,然後打開了蓋子,馬車內頓時傳來淡淡甜香。
沐清歌看著食盒裡面的裡面的點心,一下子被勾起了口水。
馬車行了一上午,的確是餓了。
「餓了?」
夏侯璟垂眸掃了眼懷中的沐清歌,從夏里將食盒遞了進來,她那一雙眼睛都全部黏在了上面。
沐清歌聞言,立即如搗蒜一般點了點頭。
夏侯璟看著沐清歌的模樣,淺淺勾唇,將食盒裡的點心依次取了出來,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梅花香餅、玫瑰酥……
沐清歌捏了塊餅子先遞去了夏侯璟的唇邊,夏侯璟眼底頓時噙了絲溫柔。
這個女人,還知道先餵他吃,不錯。
他直接張口含住,連帶著將沐清歌的之間也一起含了進去,末了舌尖輕輕掃了掃她的指腹,然後允了允,邪魅的笑了。
沐清歌指尖處突然傳來的柔軟讓她頓時愣神,看著夏侯璟眼底的笑意,她的臉頰刷一下染了抹紅暈。
他竟然……
難道不嫌她的手髒麼,說好的潔癖呢?
「嗯,味道很好,再給本王餵一個。」
餵你妹啊喂!
這個夏侯璟總能找到一切機會吃豆腐,沐清歌想罵罵不出口。
氣哼哼一聲,然後拿了點心自己吃了起來,懶得理他。
誰知,她剛剛將點心塞到嘴中,夏侯璟便俯身而來,直接含住了她的櫻唇,淺淺品嘗。
「這次的味道更加美妙了。」
沐清歌簡直被夏侯璟氣哭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吃了兩次點心,一口沒嘗到,反而被他吃了兩次豆腐。
夏侯璟看著沐清歌一臉憤懣卻又說不出話的模樣,嘴角微勾,笑了。
沐清歌不爽的拿眼瞪著夏侯璟,然後一把抓起點心,可勁的往夏侯璟嘴裡塞去。
哼哼,不是喜歡吃麼,這次讓你吃個夠!
夏侯璟將沐清歌塞來的點心全部吞進嘴裡,然後細嚼慢咽,最後扯過帕子優雅的擦了擦嘴角。
「不錯,繼續。」
沐清歌更加不爽,用眼神等著夏侯璟:你自己不會吃麼?
「本王的手筋脈廢了,用不了。」
沐清歌眼睛一橫,另一隻呢?
夏侯璟順著沐清歌的眸光看去,左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纖腰。
「這隻手,還有它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