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神丹宗大雪紛飛。」
藥神閣中。
一行人已經返回！
紫薇夫人，眼眶通紅，眼神一瞬不瞬，捨不得離開風凌寒身上。
話音，卻是很平穩。
「我被宗主賜婚，嫁給皇無極。」
「當時，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可是，我卻無力反抗。」
風凌寒黑著臉，冷聲道：「你說破天，我都不可能是你兒子。」
「我爹是元盤龍，他就在跟前。」
紫薇夫人眼神苦澀：「孩子，我......」
風凌寒暴躁道：「瘋女人，我受夠你了。」
「你要在這裡講故事，那你一個人慢慢講，我不聽了，告辭。」
一甩手，就要出去。
元盤龍喝道：「凌寒，你先坐下，聽夫人怎麼說。」
風凌寒怒道：「我都說了，我不可能是他兒子。」
「義父，你把我養大的，你覺得可能嗎？」
元盤龍臉上，露出追憶之色，苦笑道：「夫人，實不相瞞。」
「我是在北方的荒野中，撿到凌寒的。」
「當時這孩子，凍得瑟瑟發抖，已經快不行了。」
「我夫人當時，剛好懷有身孕，看不得這種悽慘場景，就命人將凌寒抱上了車。」
「後來，我被仇家追殺，妻子，還有她腹中的孩子，一併喪命。」
「在那以後，我沒再娶妻，專心撫養凌寒一人。」
「而據我所知，神丹宗在極西之地。距離北方，還是很遠的。」
他沒再說下去，但言外之意，是說風凌寒一個孩子，不可能從神丹宗，跑到北方來被元盤龍遇見。
紫薇夫人搖頭，很堅定道：「不會錯的，他身上的銀星紫薇，天底下獨一無二，只有神丹宗種植得有。」
眼中的淚水滑下，紫薇夫人泣不成聲道：「當年，龍兒剛一降生，才堪堪兩個月，我便給他身上，留下了這胎記。」
風凌寒一臉恨意：「所以，你這種女人的心，是有多狠啊。」
「才兩個月的孩子，能不能活都不知道，你就在他身上種植胎記。」
「我管你是什麼御藥園的園主，皇無極的師妹。」
「從見到你的第一時間起，我便很討厭你，知道吧？」
紫薇夫人緩緩閉上眼，淚水卻是，越發洶湧。
她本是一個驕傲的女人，可面對風凌寒的反感，卻是無力又無奈。
林塵看了一眼風凌寒：「我多少理解你的感受。」
「但是老風，這個時候，你還是冷靜一下，好吧？」
風凌寒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冷靜？」
「我為什麼要聽這瘋女人，在這裡胡扯。」
「我的人生，已經夠悲催的了。」
「我有爹了，而且，我只想好好，孝敬我爹。」
「我不想，再半路冒出來一個娘，給我增加負擔，帶來沒用的煩惱。」
這下，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元盤龍對風凌寒，本身就很溺愛，只得朝紫薇夫人告罪道：「夫人，你別見怪，凌寒這性子，其實都怪我，從小沒陪伴好他。」
紫薇夫人連連搖頭：「不會的，我怎麼可能會怪他。」
「他是我兒子，我一輩子都在找的兒子。」
風凌寒大吼道：「我警告你，你別在叫我兒子，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林塵皺眉：「差不多得了，風凌寒。」
「你要麼，一個人出去，冷靜一下。」
「要麼，就安靜在這裡，聽紫薇夫人把話說完。」
「不然，我不介意以大哥的名義，教訓你一下。」
風凌寒一臉咬牙。
說干架，他兩個加起來，也不是林塵對手。
主要是，別的人，風凌寒要麼不屑，要麼不服。
可林塵，風凌寒是百分百拜服。
沒辦法，打又打不過。
論腦子，玩又玩不過。
兩人平時，一個不服氣一個。
可到關鍵時刻，風凌寒總會，聽從林塵安排。
看他不再發氣冒火，林塵很滿意，朝紫薇夫人道：「夫人，你繼續說。」
「據我所知，你一輩子沒嫁娶，怎麼會有一個兒子。呵呵，我可不是打聽你隱私，而是想把事情前因後果，弄清楚。」
紫薇夫人輕柔，擦去淚水，朝林塵感激道：「林大師，謝謝。」
她是感謝，林塵幫她鎮住風凌寒。
「神丹宗，隱藏於西域雪山之巔。」
「我被命令，要嫁給皇無極後，第一反應，便是逃離神丹宗。」
「可是我從未，離開過宗門。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我也不知道。」
「好幾次，我嘗試偷偷下山，想著一了百了，永久逃離神丹宗，逃離被安排的命運。」
「但一到山腳，看到重兵把守，我就知道，不可能的了。」
「而婚期的日子，越來越近，我整個人茶飯不思，已經有了絕望的念頭。」
「期間，皇無極來找過我，我明確表示，甚至懇求他，告訴他，師兄，這門親事，我不願意。」
「皇無極卻是，一臉冷漠，讓我死了心。」
「他是我的師兄，是宗主的高徒。」
「不容許，人生有任何一點不完美。」
「皇無極本身，並不喜歡我。」
「但是，當時我是宗門內，與他最相配的女弟子。」
「神丹宗的宗主伴侶，必須是自己人，也就是宗內的人。」
「按照美貌，以及武道，還有出身，我都是最佳之選。」
元盤龍開口道：「神丹宗，乃是當世，一等一的超級大宗門。」
「內部，至少都是兩尊武神坐鎮的。」
「皇無極宗主，我沒接觸過。」
「不過聽聞，皇無極乃是，天生冷酷無情之人。」
「當年西域暴動，皇無極坐視，上千平民被殺。」
「這件事，至今都還會被人提及，一直是神丹宗的污點。」
紫薇夫人冷笑道：「皇無極，何止是冷酷。」
「我下定決心，不會屈服命運，不會嫁給他後。」
「便瘋了一般，尋找逃出神丹宗的辦法。」
「有一次，我終於找到機會。」
「那是山下，專門給神丹宗，送蔬菜的一家農戶。」
「老頭和老太太，每天都會來宗門送菜。」
「我便央求老太太，讓我假扮她女兒，混出宗門。」
「老人家很善良，第二天就拿來了她女兒的衣服，讓我換上。」
「然後真的，將我帶出了神丹宗。」
「我原以為，自己逃出生天了，將身上的一切財寶，還有首飾，都給了老夫妻倆。」
「可就是這個舉動，為他們帶來了彌天大禍。」
「他們到集市上，把我給我的首飾典當，被神丹宗的長老看見。」
「當即抓起來，嚴刑逼供。」
「於是，我剛逃出神丹宗不到半天，就被抓了回去。」
林塵冷聲道：「皇無極的德行，難道對夫人你動手了？」
紫薇夫人搖頭：「他沒動手，甚至沒碰我一根手指頭。」
風凌寒嗤笑道：「那這個皇無極，看來也是個垃圾貨色。」
「自己的未婚妻逃走了，他還不嚴加管教，算什麼男人。」
紫薇夫人知道，風凌寒是在說氣話，也不在意，慘笑道：「皇無極沒傷害我一分一毫。」
「但是他做的事，比讓我凌遲一百次，都還要痛苦。」
「他下令，將那對老夫婦點天燈。」
「押著我，必須現場觀看，觀看他們的嚎叫，悽慘求饒，最後一點點去死。」
「那對夫婦，還有一兒一女，一個兒媳婦。」
「女的，全部被皇無極下令，先奸後殺。」
「男的，則是抽筋剝骨，最後活生生，毆打致死。」
說完，紫薇夫人閉上眼，當年的事情，至今還令她痛苦難忘。
林塵沒說什麼，只不過是眼神，更加冰冷。
皇無極，他本就看不慣。
這下，此人更是該殺。
元盤龍沉聲道：「一宗之主，炎黃武林中，最頂級的幾人之一，卻是這般毒辣的心思和狹小的肚量。」
「皇無極此人，元某看不起他。」
風凌寒卻冷笑起來：「其實，這家人的死，歸根結底，是因為你吧。」
「若不是你逃婚，讓人家幫忙，人家又怎麼會，家破人亡。」
紫薇夫人渾身一顫，黯然道：「你說得對，都是因為我。」
林塵搖頭：「我覺得這件事，不能這樣看。」
「皇無極殺的人，那麼罪孽，就在於他。」
「只要是個腦子正常的，都會這樣想。」
紫薇夫人繼續道：「那家人的事，給我造成的衝擊，實在太大。」
「我不想再逃走了，或者說，我害怕再逃走，害死其他人了。」
「皇無極一次喝酒之後，過來冷笑威脅我，如果我敢再逃，那麼他就殺我的師妹們。」
「直到，一個個殺乾淨，看我就不就範。」
「我衝動之下，就想一匕首捅死他。」
「這時宗主，我們的師傅進來了，給了我一巴掌，讓我好好反省。」
「我徹底心灰意冷，心想上天，或許真的對我，就是這麼殘酷吧。」
「想不接受，都不行。」
「但那時的我，性子剛烈，還離經叛道。」
「皇無極和宗主師傅，既然都如此虐待我，主宰我的命運。」
「那我偏不讓他們得逞，於是我......」
林塵搖了搖頭，道：「於是夫人你，就找到了風凌寒他親爹，對吧？」
紫薇夫人點頭，聲音低沉了下來：「林大師，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和心思。」
「是的，我找了一個男人。」
「不過，那時的他，還不是凌寒他爹，只是神丹宗，一個沒有絲毫存在感的小弟子。」
「我脫光和他睡了，白白給他。」
「我就是寧願白給，寧願下賤，也不成全皇無極和我師傅。」
「我就是要以這種方式，報復，反抗他們！」
這下，鴉雀無聲。
哐當一聲。
樓梯轉角處，有跌倒的聲音響起。
林塵起身一看，頓時扶額。
居然是滄浪這老貨，在樓梯處偷聽。
看林塵發現了，他趕忙道：「誤會，呵呵，師兄，都是誤會。」
「實在是夫人的過往，過於剽悍。」
「我實在難以相信，夫人你怎麼會......你這樣的大美人，神丹宗的宗主高徒，怎麼會白給啊？」
「該不會夫人你，還是第一次吧？」
一發揮起來，滄浪就喋喋不休，甚至都義憤填膺了。
林塵大為光火，反問道：「這與你，有什麼關係嗎？」
「人家白給，你心疼了？」
滄浪噎住，悻悻然坐到一邊，嗑瓜子繼續偷聽。
林塵也不管他。
不過紫薇夫人，曾經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剛猛女人，這的確是林塵沒想到的。
風凌寒又冷笑了：「那這麼說，我就是你白給別人睡，玩出來的意外了？」
「難怪，我總覺得自己這輩子，格外的倒霉。」
「原來，你特麼就是我命運倒霉的始作俑者。」
紫薇夫人淚流滿面：「孩子，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
「可是當時，我什麼都沒想，只想報復。」
「只想讓皇無極，還有宗主難受。」
「後來那名弟子，又來糾纏我，我沒再搭理他。」
「但漸漸的，我後悔了，我沒想過，自己竟然做出這種事。」
「可更讓我後怕的，還在後頭。」
「那就是兩個月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而我和皇無極的婚禮，就在眼前。」
林塵皺眉道：「這不對啊夫人，那你應該是嫁給皇無極後，風凌寒才會出生啊。」
「如果是那樣，皇無極又怎麼知道，風凌寒不是他的孩子？」
「完全，可以給他戴綠帽嘛。」
「如此一來，我們的人妖哥哥，那也是皇親貴胄了。神丹宗的少宗，多牛逼！」
「咳咳，我只是提供一個猜想，具體的事，還得具體分析，夫人你繼續。」
這下，輪到滄浪和風凌寒，朝林塵翻白眼。
紫薇夫人苦澀道：「原本，的確會是你說的這樣。」
「我懷孕的同時，剛好嫁給皇無極。」
「那麼最後，誰也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
「可是剛好那時，神丹宗遭遇了一人上門挑戰。」
「那人已經挑戰四方，高達幾十個古宗門，一次敗績都沒有。」
林塵苦笑道：「這我知道，應該是我老爹吧。」
元盤龍笑道：「林敗天閣下，的確上過神丹宗，就一個人，與皇無極大戰。」
「最終的結果，也沒絲毫懸念。皇無極直接被打重傷，而林敗天閣下，被列為神丹宗的頭號追殺對象。」
紫薇夫人嘆息道：「就是林塵你爹，林敗天。」
「皇無極敗了，一敗塗地。」
「其實，他原本不會重傷的，你爹出手很有分寸。」
「林氏王族的龍子，當時已經挑戰四方，得到的都是好評。」
「很多手下敗將，還主動追隨他，當他小弟。」
「可皇無極不甘受辱，敗了以後暗算偷襲。」
「你爹也是個暴脾氣，直接就暴打皇無極，以至於皇無極的三焦玄關，被你爹直接打廢。」
「這下可麻煩了，神丹宗的少宗，被你爹廢了。」
「你爹倒也聰明，一聲不吭，立刻逃走。」
「而皇無極，因為傷勢，也沒能與我成婚。」
林塵點頭道：「接下來的事，我大概能猜個七七八八。」
「你發現自己懷孕了，很慌張，什麼都不知道。」
「但最後，你把孩子生了下來，並且撫養了他。」
「可神丹宗，是不會容許你這樣做的。」
「一旦發現，你免不了重重懲罰，還是嬰兒的風凌寒，也必死無疑，對吧？」
紫薇夫人悲傷道：「是的。」
「一次，我藉故散心，向宗主請假下山遊玩。」
「宗主批准了，因為那一段時間，我格外的乖巧聽話，不再亂來。」
「所以宗主心情好，覺得我回心轉意，也就放任我。」
「但還是，派了兩名長老跟著我。」
「我帶著大包小包下山，在山腳的村子裡，將凌寒放在了一戶農家門前。」
「再留下一些金銀財寶，我便不得不離開。」
「為了日後，與這孩子相認，我在他身上，繡下了銀星紫薇。」
元盤龍疑惑道：「可是我撿到凌寒的時候，他已經有三歲左右大了。」
紫薇夫人道：「不會錯的，凌寒在神丹宗的山腳下農戶家，生活了兩年多。」
「我每一次下山，都會偷偷看他。」
「或許是老天，可憐我吧。」
「皇無極的傷勢，怎麼也修復不好。」
「而他是一個追求完美主義，和極致武道的人。」
「三焦玄關，無法再次修復打通，他便無法問鼎真正的武道之巔。」
「於是連續三年，他都閉關不出，神丹宗上下，也漸漸淡忘了我和他的婚事。」
「直到有一天，我聽說皇無極出關了。」
「因為需要他，帶人下山鎮壓暴亂。」
「西域一夥軍閥，恐怖分子，大開殺戒，屠殺平民。」
「這個事，就是剛才元盟主說的那件事。」
「皇無極這個畜生，帶人下山後，命令神丹宗弟子，一個不准出動。」
「最終，坐視山腳下一個村子的人，全部被屠殺。」
林塵冷聲道：「軍部對這種事，難道會不管？」
紫薇夫人搖頭：「軍部後來問責了，但皇無極那時，已經接管神丹宗。」
「以宗主的身份，他逃過了懲罰。」
「炎黃國師應龍，應該在這之中，出了力氣。」
林塵不屑道：「這些狗東西，看來很多年前，就勾搭在一起了。」
「真是一群臭狗屎，臭不可聞。」
紫薇夫人長嘆一聲：「出關後的皇無極，變了一個人。」
「對我，他不再關注，一心只想殺了你爹，報仇雪恨。」
「這件事，幾乎成了他的心魔。」
「後來被我逮到機會，永久逃離了神丹宗。」
「宗主是我師尊，他或許良心發現，或許是其他原因吧。」
「讓我在御藥園，安度餘生，代替神丹宗，掌管這處龐大的產業。」
風凌寒全程都在冷笑：「你說完了吧？」
「那麼該我說了。」
「你既然都說，神丹宗腳下的村子被屠殺，那麼你兒子，肯定死翹翹了，不可能是我。」
紫薇夫人搖頭道：「你錯了，就是你。」
「因為後來我才知道，把你寄樣的那家農戶，當時正好出門了。」
「由於我時常，都會奉送金銀財寶，這家人的日子，漸漸過得殷實起來。」
「於是，帶著你從西域，來到中原。」
元盤龍笑道：「如此，那就說得過去了。」
「我當時找到凌寒時，他便是在一群，西域商人的隊伍中。」
「可惜，沒人管他。這孩子哭得震天響，最後飢腸轆轆的，在路邊餓昏死了。」
林塵拍拍手：「沒什麼可懷疑的了，老風，過來跪拜你母親。」
「養兒不容易，你母親把你生下來，養活，更不容易。」
風凌寒呸了一聲：「讓我跪拜她，做夢吧！」
林塵再次喊道：「不是做夢，你趕緊跪。」
風凌寒淡淡道：「要跪你跪，反正我不跪。」
林塵一下火了，站起身：「你跪不跪？你要是不跪？別怪我出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