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陽的冬天，總是有種刺骨的寒冷。
但是黎雪很喜歡冬天，喜歡漫天飛雪，仰望天空的感覺，自己像一粒雪塵，渺小也不起眼，一下融化在地面上。
吉陽中學的學生不多，很多人的家長都將自己的孩子帶到市里，接受更好的教育。
黎雪的父母去了外地打工，一年才回來一次，但是她並不覺得有多想念父母，可能是比較早熟，也可能是自己本來就不是依賴別人的人。
鎮裡的中學，設施比較舊，鈴聲都像老爺爺的咳嗽聲，嘶啞又難聽。
黎雪收拾好書包，在鈴聲結束前，走出校門口。
門口很擠、天氣很冷，人群摻雜在車流中，在吉陽中學這條擁擠的道路上，卻顯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令人忍俊不禁。
黎雪避開人流，選擇較遠的道路，這樣能夠儘快回到家中。雖然走到家已經過了四十分鐘，天已經完全黑了，但是她也並沒有覺得疲憊。
到家後翻開寫字本，開始默寫英語單詞，英文字母在回家路上已經背誦好並且爛熟於心，手已經凍紅了，筆下的字仍一如既往地有力。
沒有其他愛好，學習可能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她的人生好像無趣又無聊，每天上學放學，到家還是學習，除了學習，也沒有其他樂趣。
她想離開吉陽鎮，到市區去讀書，但是嬸嬸肯定不會同意的，市里很遠，車費也是一筆開銷，市里學習的生活成本也很高，找不出嬸嬸能答應的理由。
「難道只能放棄嗎？」
吉陽一中真的很破舊，師資力量也不行，真正好的老師都已經調到市里去了，留下來的都是一些年紀比較大，性格有些死板的「老古董」，就像她現在的班主任，教學不行，笑料來湊。
吉陽中學的學生畢業後基本上都是進入吉陽一中，鎮裡唯一的一所高中。
也有個別，成績比較優異，家庭條件還可以的去了市里大大小小的學校，怎麼著也比吉陽一中好。
「砰」外面的大門開了，葉曉紅走進家裡，掃了掃身上的雪，現在外面雪越來越大了，已經不是黎雪回家時的小雪。
黎雪借住在叔叔家，叔叔在鎮裡做木工，嬸嬸葉曉紅在瓷器廠貼花，都拿著微薄的工資，過著並不富足的生活。
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雖然他們對她都很好，但是也會避著她發生爭吵，皆是因為她。
她想去市里讀書，這也是原因之一。
吉陽的學習都是鎮裡或者村裡的孩子去讀書，再加上沒資金建宿舍，所以村裡的孩子都是自己走路或者家長用三輪車送去的。
如果她再去吉陽一中，仍要住在叔叔家，給他們增添麻煩，她不願這樣。
「怎麼又在燈下學習，小心和你那個同學一樣，近視五百多度，眼鏡厚得跟啤酒瓶蓋一樣。」
葉曉紅將衣服掛在衣架上，嘴裡嚷嚷著，倒也不是覺得電費貴，而是擔心黎雪也近視的話，就要配眼鏡了，那玩意兒可不便宜，要好幾百呢。
「這套卷子馬上就做完了，嬸嬸放心，我視力好著呢，前段時間剛測過，兩隻眼睛都是5.0」黎雪抬頭淺笑，看著嬸嬸忙活。
葉曉紅將黎雪熱好的飯菜放到飯桌上，一邊哼著歌，看著心情不錯。
「你叔又要弄到九點多了，咱別等他，先吃飯，你那捲子吃完再寫。」
「嗯嗯好。」
現在是七點二十，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黎雪已經習慣了這個點吃晚飯了，絲毫不覺得餓得慌，她其實可以自己先吃，但還是想等叔叔嬸嬸回來一起吃，而不是讓他們吃自己剩下的飯菜。
沉寂無話。
黎雪習慣性地用筷子戳了戳碗中飯粒，意識到不好後，立馬夾起米飯送進嘴裡。
干嚼米飯有些干吧，但是她現在心事重重，也沒想到要夾些菜增添味道，就像她現在的生活一樣無色無味。
葉曉紅夾了一塊炒雞蛋，放到黎雪那只有白米飯的碗中。
「你這孩子，怎麼光吃飯不吃菜，那能有味道嗎，模擬考成績不理想？怎麼哭喪著臉。」
「挺好的，這次成績還是段里第一。」黎雪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輕快，雖然這也不是值得特別高興的事，吉陽中學的第一名拿出去真的不夠看。
「嬸嬸......」
「小吳老師說，我可以去試試衡也中學的入學考試，她覺得我有機會能進衡也重點班。」
葉曉紅皺著眉，一臉不贊同。
「衡也多遠啊，客車上高速都要兩個小時呢，而且衡也中學可不是那麼好進的，裡面都是非金即貴的公子哥，被欺負了你都找不回來哭。」
葉曉紅聲音響亮，語氣嚴肅，但黎雪還是被她的話逗笑了。
「噗」
「嬸嬸，你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
葉曉紅斜睨了她一眼，心想這孩子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以為城裡的人都像鄉下人那麼單純嘛，心眼子多得都是錢堆出來的。
「我不贊同，你死了這條心吧。」
氣氛僵硬下來，黎雪不敢再說話，卻心有不甘，也許能等叔叔回來勸勸嬸嬸，雖然叔叔並沒有什麼話語權。
默默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剩下的飯菜先放到鍋里熱著，等叔叔回來就方便吃了。
透過窗戶，一片漆黑。連雪花都看不見，更不知道外面雪下得有多大。
心情低落，很想出去淋雪。
微黃的燈光下，黎雪將卷子剩下的題目做完，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眼前卷子上的文字就像跳躍的字符，令人頭昏腦脹。
黎雪甩甩腦袋，努力回神。
翻開手邊的筆記本，最新一頁赫然寫著一個時間，4月12日。
這是小吳老師告訴她的，衡也中學的招生考試，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
小吳老師是在吉陽中學新來的數學老師，大學畢業後考上教師編後被分配到吉陽。
一般被分配到這的老師都是沒什麼關係後台的，也都會卯足勁考回市里，但是小吳老師倒是對吉陽很感興趣，說這裡是好山好水好風光。
雖說如此，小吳老師還是非常鼓勵黎雪去衡也上學的，說是一定要出去增長見識，有時候能夠改變自己的人生。
「不管如何，都要去考一下。」
水筆在這個時間下劃了很多橫，像是下定了決心，蓋上筆記本，關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