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周氏兄弟來到了廉頗府邸。
自從被秦國人放回來之後,廉頗就一直被責令在府邸之中自省,等候處理結果。
廉頗也知道今天是廷議的日子,所以在聽說了周氏兄弟到來之後,立刻就在大門口迎接。
「周卿,情況如何了?」三人剛剛進入到大堂就坐,廉頗就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
對於廉頗來說,他非常渴望能夠脫離這一次的劫難,然後再度為趙國建功立業。
周少奮心中無奈,這事也不好說啊。
但不管怎麼說,事實還是要去面對的,周少奮嘆了一口氣,道:「大將軍,很抱歉,老夫雖然已經用了所有的手段,但是武信君還是比老夫更勝一籌。」
廉頗一聽到這句話,整個人心中的滿腔希望頓時瞬間被澆滅大半,道:「周卿你的意思是……」
周少奮再嘆一口氣,道:「大將軍,從今往後……你就不再是大將軍了。大王已經下旨,將你的所有官職剝奪,貶為平民。」
廉頗:「……」
這一刻,廉頗什麼都說不出來。
對於他而言,這個結果無疑是非常、非常的難以接受!
周少奮道:「大將軍,你暫且蟄伏一段時間,等到下次有機會了,老夫一定再給你想想辦法。」
沉默良久之後,廉頗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多謝周卿。」
周少奮也沒有心情再繼續呆下去,就站了起來,道:「那老夫就告辭了。」
說完,周少奮和周少良兩兄弟匆忙離去。
他們兩個人和廉頗之間的關係僅僅是盟友,如今廉頗被罷官,這種結盟的基礎也就不復存在,自然不會去做什麼留下來安慰廉頗的事情。
廉頗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大殿之中,好像變成了一尊雕像一般。
良久之後,一名老婦人走進了大堂,正是廉頗的正妻。
廉夫人道:「夫君,該用餐了。」
廉頗搖了搖頭,道:「不餓。」
廉夫人顯然已經察覺了什麼,柔聲道:「夫君,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別看廉頗性格十分暴烈,但是這位廉夫人卻是相當溫柔的性子。
廉頗啞然片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夫人啊,為夫……又只是庶民一個了。」
廉夫人明顯吃了一驚,但她應該是有了心理準備,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柔聲道:「夫君難道忘了,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嗎?妾身相信,夫君總是會東山再起的!」
廉頗無奈搖頭一笑,嘴角間滿是苦澀:「東山再起?希望如此吧。😡🎀 6➈𝕤𝕙υⓍ.ᑕσM 🐊💚」
這一刻,這對已經相伴超過四十年的夫妻相對無言,大堂之中的氣氛一陣淒風苦雨。
廉頗突然有些後悔,自言自語道:「或許,當初的那個決定……真的是一個很愚蠢的決定!」
廉頗被正式免職的消息,是在一個時辰之後抵達的趙國宮廷使者口中說出,並且正式頒布旨意的。
在得知了這道旨意之後,廉頗的府邸之中頓時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眾多廉頗府上的門客聽完旨意先是面面相覷,然後就陸陸續續,前來和廉頗告辭。
「大將軍,我等家中還有老母在堂,這一次回去也是要奉養老母,還請大將軍恕罪。」
「大將軍,我已經被邊騎軍團所錄取,準備去北方效力,還請大將軍保重。」
……
各種各樣的藉口和理由,但目的都是同樣的——他們希望立刻離開這座府邸,希望離開廉頗這個人。
對於這一幕,廉頗表現出來異乎尋常的鎮定。
他並沒有大發雷霆,而是非常平靜的接受了每一個人的告辭,甚至還給這些離開的人都發了一筆路費。
對此,廉頗的兒子們也是相當不理解:「父親,為何還要浪費家中的錢財給這些叛徒呢?」
廉頗淡淡說道:「就當是結了一個念想吧。」
廉頗很清楚,這一次再度被罷官之後,能夠重新復起的希望已經非常渺茫了。
上一次之所以能夠復起,一方面是趙括的勢力當時還不夠強大,另外一方面是趙王剛剛登基,還需要一個人在軍隊之中牽制趙括。
但現在,趙括已經身為趙國相邦,勢力之強是之前從來沒有的,而趙王也已經親政一段時間,看上去也是權勢穩固。
沒有了這兩個基礎,廉頗又拿什麼來復出?
所以,廉頗很快又做出了第二個決定:「傳令下去吧,讓所有族人都做好準備,十天之後我們遷移去晉陽城!」
晉陽城,也就是後世的太原,那裡雖然遠離中原,但卻是趙國當年的發家龍興之地。
廉頗這個決定自然也是遭到了兒子、孫子們的質疑和勸說。
「父親,若是留在邯鄲城之中,將來說不定還能有機會,可晉陽……晉陽距離邯鄲實在是太遠了啊!」
「祖父,還是留在邯鄲才有機會報仇啊。」
晉陽和邯鄲之間的直線距離其實不算遠,但問題在於想要從這兩座城市通行的話就需要穿過整座太行山脈,巍巍太行可不是浪得虛名。
一旦去了晉陽城,基本上想要再獲取邯鄲的消息,那都是十天半個月前甚至更久的消息,滯後性太過強大。
面對著兒孫的質疑,廉頗一直淡然的表情終於變得凌厲了起來。
「一群蠢貨,難道你們不知道留下來的結果嗎?如今趙括得勢,大王又放棄了老夫,若是趙括一句話,那麼我們全家被斬首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廉頗這句話說出來,所有子孫們全部都傻眼了。
過了好一會,廉頗的一個兒子才訕訕的說道:「武信君……應該不至於如此斬盡殺絕吧?」
「不至於?」廉頗好像聽到了一個什麼了不得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
如果真的不至於的話,虞信怎麼死的,平原君怎麼死的,藺相如怎麼死的?
半晌過後,廉頗的笑聲緩緩止歇。
「記住了,趙括的勢力如今已經是我們無可奈何的了,所以老夫不會去招惹趙括。但是老夫也不會傻到留在這裡束手就擒!爾等若是真的覺得自己可以的話,那麼就儘管留下來,看看趙括會不會對爾等網開一面吧!」
……
十天之後,廉頗率領廉氏一族上下數百口人,十分低調的離開了邯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