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和儒家之間的恩怨,那得從墨家的創始人,人稱「墨子」的墨翟開始說起。
墨翟其實也是一個儒家弟子,但他是一個比較有自己主見的人。
在學習了一段儒家的思想之後,墨翟心想:「這特麼都是些什麼玩意?」
於是,墨翟就向自己的老師提出質疑,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理所當然的受到了老師的斥責和同門的排擠與嘲笑,於是墨翟離開儒家,正式創立墨家。
從成立開始,墨家和儒家就有著本質的不同。
這是因為墨家代表的是城市小手工業者、小商人、自耕農以及下層官吏的利益,而儒家代表的是傳統貴族,高級官僚以及文人的利益。
墨家在戰國年代曾經大興過一段時間,和道家的楊朱學派一起並稱為「世之顯學」,風頭甚至一度壓制了儒家。
加上雙方思想的差異,這也讓儒家對於墨家和墨翟這個「叛徒」頗為痛恨,兩家幾百年來衝突不斷,漸漸也就成為諸子百家之中最大的冤家世仇。
就以稷下學宮為例,儒家在稷下學宮之中占據主流,所以墨家就是諸子百家之中唯一不能入住稷下學宮的流派。
而反過來假如墨家是稷下學宮的主流,那儒家也必然和稷下學宮沒有一毛錢關係。
所以,作為當世大儒的荀況才會在聽到趙括的話之後顯得如此震驚。
過了好一會之後,荀況才露出一絲苦笑:「君候這還真是……給老夫出了好大一個難題啊。」
趙括微微一笑,道:「不瞞大祭酒說,若是旁人的話本侯其實完全都不需要和他商量,直接發話也就是了。但本侯相信大祭酒乃是通情達理之人,應該能夠理解本侯的初衷。這新學宮自然要有新氣象,要容納天下諸子百家但卻偏偏將墨家拋在一旁,哪裡說得過去呢?」
墨家也是名動一時的大思想流派,又不是什麼農家、小說家之類幾乎沒有名氣的小貓三兩隻!
荀況揉了揉太陽穴,顯然有些傷神:「既然是君候發話,那老夫當然也不好有什麼意見……就是這樣一來的話,老夫可能有些朋友就不願意來學宮這邊了。」
趙括笑了起來,十分肯定的說道:「墨家入住是必須的。這不是本侯在偏袒墨家,如果儒家和墨家今日易地而處,在本侯面前的是一位墨家的大祭酒,那本侯也一定會讓這位墨家的大祭酒同意儒家入住學宮。誠然墨家和儒家確實有一些仇怨,但是思想只有碰撞才能夠產生更加激烈的火花,有爭論才會迫使人不斷進步,黨同伐異只會讓整個思想界變成死水一譚,對學宮的長遠發展反而是弊端!」
荀況沉默良久,終於道:「老夫明白了,這件事情請君候做主便是,老夫並沒有什麼意見。」
看著荀況答應下來,趙括也鬆了一口氣。
以荀況在思想界的地位,如果真的全力反對,趙括確實也不太好辦。
好在這個荀子向來就是以思想開放而著稱,並非魯儒那種原教旨主義者,不然也不可能以一位儒家學者的身份反而教出了李斯和韓非這兩位法家大能,甚至被後世不少孔孟崇拜者斥責為「儒門叛徒」,拒絕讓荀子進入儒家文廟獲得香火祭祀。
所以說,選好合作者還是相當重要的。
隨後,趙括又和荀況一起為新學宮選定了地址。
新學宮靠近漳水,旁邊是一小片丘陵,周圍是一片寬闊的平原和眾多森林,占地面積超過一萬畝地,一眼望不到頭。
這片地方原本屬於王室遊獵場的一部分,考慮到小趙王才六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和遊獵無緣的關係,太后那邊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
然而趙括並沒有想到的是,看上去一切順利的事情竟然還會有波折。
在第二天的廷議上,趙括就主動說起了選址之事。
「太后,關於新學宮的選址臣已經和荀況大祭酒商量完畢,這是新學宮地址所在,還請太后過目。」
趙括說著,拿出一份地圖交了上去。
太后韓姬看了趙括一眼,將注意力放在了地圖之上,半晌之後緩緩點頭,道:「老婦覺得此地不錯。藺卿,你們內史那邊讓人找個好日子,然後就開工吧。」
藺相如站了起來,道:「喏。但老臣有一個憂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后笑道:「藺卿但說無妨。」
藺相如正色道:「從之前武信君交上來的規劃來看,這一次修建學宮所需要花費的人手超過十萬,還有大量的建材、糧食、金錢損耗,如今國庫之中的金錢恐怕不足以支撐如此浩大的工程項目,不知太后可否削減一下預算?」
趙括臉上的笑容頓時凍結。
不是,這都能找事的嗎?
但仔細一想,好像又不算找事。
作為內史,藺相如就相當於後世的戶部尚書,主要負責管人口和國庫這一塊。
由於這個時代的官員職責還沒有那麼明晰,工程這一塊屬於後世工部的職能也歸屬藺相如所掌。
管錢的人都是非常摳門的,這一點無論古代還是現代完全一致,會對學宮這種耗資巨大的工程挑三揀四也不奇怪。
只不過這藺相如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學宮馬上就要開工的時候跳出來說這些話……
歸根結底,還是衝著趙括來的。
學宮現在屬於趙括的政績,學宮要是搞不好,那趙括的政績自然也就沒了甚至還要背鍋,道理就這麼簡單。
太后聞言臉色微變,問道:「究竟需要多少預算?」
藺相如沉聲道:「如今已經是夏季,但剩下的半年時間裡就要投入七千萬到八千萬錢,明年全年投入的數字更是要翻上一倍還要多。以兩年完成而言,整個計劃所要花費的金錢在兩億五千萬到兩億八千萬之間,這可是大趙過去五年裡國庫結餘加起來的數字,還請太后三思啊。」
「竟然這麼貴?」太后這下子是真的吃驚了:「一座學宮就要花去大趙國庫五年的收入?」
藺相如點頭道:「若是太后不相信,盡可以派人調查帳目。」
太后沉默片刻,將目光看向趙括:「武信君,你怎麼說?」
雖然太后並沒有說什麼,但趙括知道太后實際上已經傾向於藺相如的建議,那就是削減預算。
趙括並沒有懷疑藺相如說的數字。
趙國雖然是個強國,但每年投入在戰爭和維持整個國家機器上的預算也是天文數字,不欠錢就已經不錯了。
從藺相如的匯報來看過去幾年裡每年居然還有剩的幾千萬,那都是藺相如這個管帳的確實能省錢的緣故了。
趙括不動聲色,對著藺相如道:「那若是以藺卿之見,這削減預算應該要削減多少?」
藺相如咳嗽一聲,道:「武信君,老夫以為這學宮建設的項目還是不宜太過鋪張,就按照原先計劃預算的三成來做吧。」
趙括一聽,頓時就有想要打人的衝動。
一下子砍掉七成?
你聽聽,這還是人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