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季筱竹不是沒有想過。當初沈玉瑄為一妖城,與眾仙家為敵,孤掌難鳴,最後落了個萬劍貫心的下場。
等季筱竹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死透了,再到後面,季筱竹忘了中間的過程,只記得最後她抱著沈玉瑄的遺體,跳下了翡翠湖,誤打誤撞通過崑崙鏡居然回到了現代。
季筱竹不是沒找過,但沈玉瑄的遺體卻似憑空消失了一般,於是後來季筱竹決定忘記這個人,回歸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就在沈玉瑄淡出她回憶的時候,今晚卻以如此另類的方式見面,季筱竹屬實沒想到,不知該是意外還是驚喜。
見了面,她沒有想像中如他人那般痛哭流涕或喜極而泣,但她波瀾不驚的平靜的假象之下卻暗濤洶湧。
*
「乖徒兒~」沈玉瑄特意拉長了聲調,聽起來欠欠的。
沈玉瑄屈膝坐地上,他周身的寒氣縈繞,地板上淌著化掉的一小灘水。
落地窗外霓虹燈璀璨,白日裡的喧囂不復存在,隨著夜深人靜,城市陷入了別樣的寂寞中,高大的建築物矗立在黑暗中,僅有幾盞零星燈火,顯得格外孤獨。
霓虹燈光透過玻璃映照在沈玉瑄的眼眸中,他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點漆般的眸子帶著水潤的光澤,眼底之下,不見霓虹燈,只見季筱竹和一輪流動的明月。
季筱竹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撞入這對直勾勾的雙眸。
沈玉瑄的一雙桃花眼生得極其漂亮,似細雨洗滌後的青山,幽深的綠潭,清澈而純淨。笑起來的時候,雖多情卻不輕佻。
季筱竹此刻與他離得極近,現在甚至能夠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眼角的一顆妖痣,倘若不仔細看,還不能發覺。
季筱竹數不清有多少次為他的這雙眼眸失神,這次也不例外。
「徒兒?」
沈玉瑄瞧見她走神,又輕喚了一聲,氣息噴吐之間,還帶著未消的寒氣。
季筱竹收回紊亂的思緒,回過神來後,假咳了聲,別過眼掩飾尷尬。
「說。」
沈玉瑄懶懶散散的抬起了另外一隻帶冰渣子的手,他眉眼一彎,帶著一絲笑意,「吹吹這邊吧。」
季筱竹垂眸,拿著吹風機神色認真,她披散的頭髮快至腰際,微微卷很有光澤感,風動之間,縷縷髮絲輕撩過沈玉瑄的臉頰與脖頸一側,痒痒的。
恍惚間,沈玉瑄看著季筱竹,熟悉間多了一分陌生,這都是他未曾見過的模樣。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相處著,竟有幾分歲月靜好。
過了半晌。
「沈玉瑄,給我一個解釋吧。」季筱竹淡淡開口說道。
第二章
沈玉瑄明知故問:「什麼解釋?」
季筱竹指尖微微攥緊,她沉默了片刻。
這片刻的沉默讓沈玉瑄如坐針氈,他挪動了下屁股的位置,找了個舒服的坐姿,佯裝不樂意的嚷嚷道:「算了算了,為師給你說便是了……」
「我很想你。」季筱竹猝不及防說道,她說得很輕,也說得突然,但是沈玉瑄耳力向來很好。
這一句猶如石破天驚,沈玉瑄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一切如此的安靜,吹風機的聲音呼呼的,但是那句「我很想你」卻一遍遍如同放大般迴蕩在耳邊。
季筱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的臉皮開始發燙,整個人開始升溫。
等不及沈玉瑄的回答,季筱竹反倒惱羞成怒了,她站起來,關了吹風機扔向他,惡人先告狀道:「你身上跟死耗子味道一樣,自己吹,浴室在左邊等下你自己滾去洗澡。」
沈玉瑄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徒兒的擰巴性子他比誰都清楚。
沈玉瑄根本不給她逃走的機會,嬉皮笑臉的抓住了季筱竹的手腕,「剛剛風有點大,沒聽見,徒兒你再說一遍聽聽。」
沈玉瑄抓的力度剛剛好,不會讓季筱竹感覺到不適,可以隨時掙脫開。
沈玉瑄暗想著徒兒又瘦了,他生怕一用力就會把她纖細的手腕折斷。
季筱竹垂著眼睨他,似乎在思考他話的可信度,她的視線往下,驟然看見他的衣衫破爛,如同虛設,本來還在自我安慰下,儘量不讓自己感覺剛剛說話羞恥的季筱竹臉唰的紅透。
「放手。」季筱竹別過了臉,心底暗罵了一句不知羞。
沈玉瑄看著季筱竹血色慾滴的耳垂,心想著徒兒依舊是如此的容易害羞,但是轉眼低頭看見自己的衣衫時,他頓時笑不出來了,一下子鬆開了手。
沈玉瑄敢用他這輩子的人格擔保,他絕對不是故意這副像青樓里一場激烈後被撕破衣服的小姑娘的模樣。他當初忙裡忙外的搬自己身體,根本沒有審視過自己的衣著,然後昨夜摸黑找的小妖怪把自己搬過來丟冰櫃裡,一路上他壓根沒想到這一茬。
沈玉瑄現在是有口難辯了。
兩個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沈玉瑄尷尬了,季筱竹反倒輕鬆了不少,她輕咳了兩聲,「我出去一下。」
沈玉瑄先是噢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立馬緊張問道:「你要去哪?」
他這副模樣倒像是剛撿回來的髒兮兮的小狗害怕隨時會被主人拋棄。
季筱竹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
「買點東西。」季筱竹軟和了語氣。
聞言,沈玉瑄恢復成往日懶懶散散的大爺模樣,舒服的靠在沙發上,指揮道:「去吧,為師記得你樓下有家燒烤,回來順便捎點來,就你平常的口味就行了。」
正在開門的季筱竹回過頭,目光危險的盯著他,似笑非笑道:「老東西,回來的時候最好給我找到解釋的理由。」
沈玉瑄被她的眼神盯得渾身一顫,似乎意識到自己說話的不對勁了。
還沒來得及解釋,季筱竹就「砰」的甩門離去。
沈玉瑄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暗罵自己說話不懂腦子,不過咳咳,他真的好奇樓下燒烤店的味道,因為他見季筱竹吃的次數多,看著很香的樣子。
在之前沒有與肉身融合的時候,他以遊魂的狀態陪在季筱竹身邊,或許是季筱竹成了肉體凡胎的原因,並不能看見他。
沈玉瑄輕車熟路的走向浴室,躲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小狸花一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顯然它對這個不速之客,感到極度的不滿意。
沈玉瑄輕哼一聲,蹲下來朝它招招手,「梨花,過來。」
梨花看著這個男人笑眯眯的,但莫名其妙就是有點害怕是怎麼回事。
梨花剛打算從旁邊溜出去,就被一隻大手抓住,毫無反抗之力。在它眼裡,這個男人就如同一個兇狠的惡魔!
沈玉瑄抓著它的後頸,提起來。
梨花慌得四肢亂抓,但卻傷不到男人分毫。
沈玉瑄垂眸睨他,雖是笑著說話,語氣卻冷得刺骨,和方才判若兩人。
「小妖怪,看在你沒傷過我徒兒的份上,暫且饒你一命。」
沈玉瑄對這小妖怪不感興趣,但只是單純想宣示一下地位而已。
梨花渾身一哆嗦,一得到自由,便趕緊鑽到柜子下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