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國大是個非常重視體育運動的學校,校園內每天下午準時迴響著廣播  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李拾光痛的指甲都掐進了掌心裡,心臟倏地縮緊。

  「媽,我聽話,我現在就去看書,我再也不和他見面了,你們別擔心。」她緊緊抱著母親,眼淚瞬間打濕李母單薄的肩膀。

  她恨謝成堂,更恨她自己。

  「知道聽話就好。」李母嘆息一聲。

  等她出去後,李拾光縮在被窩裡失聲痛哭,難以自持。

  她恨自己當年為什麼會因為一個男人離開自己的家,離開父母,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傻不知道好好愛自己,對一個男人比對自己父母家人還要好,從而失去自己第一個孩子,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小心點再小心點。

  李父李母站在李拾光的房門外,聽著女兒的慟哭,只覺得心痛的都揪起來了。

  李母以為女兒是不舍的和謝成堂分手,才如此傷心。

  兩人回到房間之後,李母猶豫了半響開口:「飛飛要是真捨不得那人,就讓他們家來提親吧,先訂婚,飛飛過年就十八歲了,我十八歲也和你定親了。」

  「訂什麼婚?」李父一下子就火了:「謝家那小子是什麼人你不知道?那就是個混混!」

  李母嘆了口氣:「飛飛喜歡能怎麼辦?」想到女兒悲慟壓抑的哭聲,李母覺得自己心都快碎了。

  「她懂什麼叫喜歡?我看她就是鬼迷心竅被謝家那小子給哄了。」李父越說越火大,「你看看她那成績,自從和那小子在一起後,成績一落千丈。」他警告李母:「我告訴你,你可別在她面前說些有的沒的,她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念書考大學,只要考上大學,什麼好小伙兒沒有?哪個不比謝家那混混好?一個高中生,整天不念書,在外面鬼混,打架,我看他遲早要進去吃牢飯!」

  原本李父不會說如此惡毒的話,只是對於帶壞自己女兒的謝成堂,李父是深惡痛絕,即使前世過了十幾年,李父依然對謝成堂沒有好臉色,尤其是知道他在外面還鬼混的時候,恨不得見一次打一次。

  李母睜著眼睛一直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李父也翻來覆去睡不著,兩人只要想到女兒剛才壓抑的哭聲,就心痛如絞。

  李拾光哭的呼吸急促眼前發黑耳中嗡嗡一片。

  前世再苦再難再痛再悔她都沒有哭過,此時回到家中,面對父母無私的關懷,她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壓抑許久的委屈。

  到底不是小孩子,有著成年人的理智。在自己呼吸急促後,她就立刻調整呼吸,讓自己從悲憤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出來,之後還有心情起床打了盆冷水,給自己洗了把臉。

  冰冷的涼水刺激著皮膚,讓她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她已經重生了,回到了一切錯誤都還沒開始的十七歲。過去的一切權當是做了一場噩夢,現在要做的就是過好眼前的生活,讓錯誤停止。

  李父李母都聽到女兒在外面輕微的叮叮噹噹的聲音,即使她動作放的再輕,一直在注意女兒動靜的夫婦倆依然能聽到隔壁客廳的動靜,等動靜消失後,夫妻倆才吁了口氣。

  不哭了就好。

  洗完臉塗了護膚霜的李拾光坐在簡陋的書桌前,打開昏黃的檯燈,翻開書桌上做滿筆記的課本。

  課本上很多知識她已經忘了,即使後來她自考拿到本科學歷,又因為公司需要學了外語,也過了好幾年。

  好在她記性不錯。

  一九九二年高考是三加四,語數外政物化生。

  雖然和謝成堂私奔去了省城打工,可她內心依然心虛不安,離距高考時間越近她越是惶恐,大約那時候她知道自己是錯的,卻不願回頭。

  高考那幾天她跟失了魂一樣,沒心情做事,幾乎日日往附近的高中跑,看著他們考完試從考場出來,後來考題出來,她還特地從考完的學生手中借來用來估分的考題,背著謝成堂悄悄地將題目都抄了一遍,自己偷偷的將考題做完,再一題一題的對答案,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一點,讓自己不再那麼心虛愧悔。

  後來她和謝成堂輾轉很多地方,從地下室到出租房,從商品房到別墅,這些考題一直都被她壓在行李深處,從未扔掉,尤其是每次路過一座座大學門口,望著裡面的莘莘學子時,她便要回去將那份考卷拿出來,濃濃的悔意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那幾乎成為她的執念,讓她今後歲月中,無數次夢到自己坐在考場上,卻一道題做不出來,或是遲到沒趕上考試。

  也是這股執念,讓她在床上難捱的那段時間裡,還自學參加了成人高考。

  幾本高中書籍全部整整齊齊的碼在柜子里,一邊是書本,一邊是筆記。

  她先翻開高一語文課本,像打開了記憶魔盒,很多已經模糊的記憶瞬間涌回了腦海,她看的半點都不費力。

  冬季的夜晚實在太冷,她受不住的鑽回被窩裡,打著手電筒看書。不知不覺就到了夜裡十二點,堂屋的座鐘噹噹當的敲響了十二聲。

  李爸爸到底是放心不下,悄悄地掀了點被子,輕手輕腳的起床,替李母掖好被子,打開房間門,看到對面窗戶燈光依然亮著,映著女兒低頭認真的剪影。

  夜裡不知什麼時候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李媽媽起床看外面有沒有要收的衣服或其它物品,伸手一摸床邊,身邊的人並不在。

  她穿上外套,拿上李父的棉大衣,走到客廳,將大衣披在李父身上。

  初冬季節,李父身上早已冰涼。

  李母推了推他:「快去睡吧,我去看看飛飛。」

  李父不放心地踟躕著:「你去看看她,我去給她做碗糖水蛋。」

  李母點點頭,輕輕推開李拾光的房門。

  老房子的房門是木頭的,有個高高的木頭門檻,推門的時候,木頭門和卡扣之間會發出吱呀的聲音。

  李拾光聽到聲音回頭,見是李母,驚訝地問:「媽,你怎麼還不睡?」

  「我看你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李母笑著說,見到女兒依然紅腫的眼睛,心裡一疼,走過來握住她的手。

  李拾光一直趴在書桌上複習做題,手早已凍的冰涼。

  李母摸到之後眉頭蹙起,輕輕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你看看都幾點了還不睡,等手生凍瘡你就快活了。」

  她兩隻手緊緊將李拾光的手握在掌心,一邊幫她暖手,一邊搓著。

  李拾光只覺一股暖流,通過她的手,直暖到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