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三章 與晉國勢難兩立

  「爾等往日於朝堂之上喧鬧不已,今日倒是給朕個說法啊!」洛陽皇宮大殿裡位置最高的那張座椅之上,傳來一聲飽含苦悶和憋屈的咆哮聲。✊🍟 ❻❾𝓼ⒽỮ𝔁.c𝕠𝕄 ✌♧

  高坐在龍椅之上的皇帝,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語道:「自朕登基以來,第一年朝廷聚集天下兵馬五十萬之巨,討伐并州趙興未果,反倒白白折了十數萬將士的性命;第二年并州倒逼朝廷簽下城下之約,一州之地被分封出去;然後年中北地漁陽張純稱帝,又是趙興跳出來打著幫助朝廷平叛的旗號竊據了幽州;接著涼州董卓和馬騰兩股勢力內訌,董卓暗中敗於趙興之下,又一個涼國從大漢邊陲分離出去……」

  「到了第三年,北地一場大雪,朕原想著趙興這次能夠消停一段時日,好讓大漢喘口氣,沒成想他又搞出一個什麼商展會來,將天下資財盡收囊中。如今尚未到年末,晉國自產的雪花鹽席捲中原之地,致使朝廷河東鹽池收入銳減,如今竟然還不到往年的四成左右。長此以往,諸位每月的俸祿恐怕也只能打個對摺,到時候可不要在朝堂之上喊冤叫苦!」劉辨帶著嘲諷的話語繼續響起,仿佛是要將心中的鬱悶盡數傾倒出來,晚上才能吃下飯一般。

  被皇帝一通質問加奚落的朝中大臣們,個個拉著一張驢臉,臉色已經被憋成了黑色或者紫紅色。不怪皇帝咆哮龍庭,實在是趙家兒欺人太甚,如今竟然意欲染指朝廷賦稅核心所在的鹽鐵經營,這種行為已經嚴重觸及到了朝中各位大佬們的利益和底線,引起大家的公憤。

  和趙興有著滅族之仇的司空張溫,本就出身并州上黨,對於并州的物產和情況十分熟悉,他和陳群有著同樣的疑慮,對於晉國突然之間能夠大量向外銷售食鹽感到十分不解。

  河東池鹽與益州井鹽乃天下兩大產鹽之地,河東鹽池所產之鹽主要在中原地區和北方銷售,益州井鹽則是在長江流域銷售,兩處鹽礦都有朝廷直接派人把持,嚴禁私人涉足和插手。

  按照張溫的理解,或許趙興是從西域地區購買囤積了一批高價鹽,趁機發動食鹽價格戰,意圖對河東池鹽三月份漲價的事情進行報復,並且趁機向朝廷示威,要求將現在的鹽價降低下來。所以張溫開口說道:「臣以為晉國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意圖逼迫朝廷將先前漲上去的鹽價再降下來。」

  皇帝沒想到張溫竟然得出這個結論,儘管心裡有些氣苦,但還是耐著性子問張溫:「張司空為何以為晉國是在虛張聲勢?從劉廷尉上報的情況來看,這次雪花鹽來勢洶洶,分明是蓄謀已久,並非偶然之事。」

  張溫回答道:「臣出身并州,對於并州境內的山川地貌和礦藏產出十分熟悉,雖然西河、上郡一帶有些小鹽池,但產量並不豐富,根本無法與河東鹽池相提並論。今年春季晉國北方天降暴雪,凍死牲畜無數,趙興為了安撫牧民,竟然想出了用鹽醃製牲畜屍體的主意,結果耗盡了國內存儲。正在彼時,河東鹽池提價三成,晉國正好為此憑空地花費了許多錢財。那趙國昌乃睚眥必報之人,暗中惱恨河東鹽池趁火漲價之事,或許暗中從西域購進大量食鹽囤積數月之後,集中爆發,意圖逼迫朝廷降低鹽價。」

  不論正確與否,張溫的這一段分析倒是聽上去合情合理,於是引來朝堂之上不少官員符合。

  司隸校尉何苗說道:「按照張司空的分析,如果晉國這次傾銷雪花鹽是虛張聲勢之舉,那麼必不持久,我們暫且忍耐等候一段時日,一旦晉國囤積的西域高價鹽售罄之後,這場風波自然消弭,不過是趙國昌自己掏腰包便宜了天下的百姓。」

  按照何苗的說法,趙興花費更高的價格從西域地區購進咸鹽,然後以低於朝廷的鹽價賣出,完全就是一種賠錢賺吆喝的愚蠢舉動,只要朝廷的鹽價不跟著晉國走,等趙興把銀子耗光之後,鹽價還是會回到朝廷定下的標準上來。

  內執金吾楊彪覺得前面兩人的想法有些一廂情願,站出來說道:「臣以為如今朝議的重點並非晉國是否虛張聲勢,而是針對晉國未經朝廷允許便私自販賣食鹽這種舉動,應當予以嚴厲的懲處。如果這次不能狠狠整治一番,天下各州紛紛起來效仿,你賣私鹽,他販鐵器,則大漢朝廷顏面掃地,威信儘是,更不談稅賦會銳減,動搖了國之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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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看著眾人表演的袁隗,就等著暗中跟自己一夥的楊彪說這段話,把皇帝和大臣的注意力引向如何懲處趙興這個方面,而不是在那裡不痛不癢地分析情況,然後琢磨如何跟晉國打食鹽價格戰。他接著楊彪的話說道:「內執金吾楊大人方才的一席話發人深省,臣聽後覺得如雷貫耳,惶恐不安。鹽鐵專營乃大漢祖制,事關國體朝綱,萬萬不可輕易視之。臣以為朝廷應當速速做出決斷,堅決懲處和打擊各地販賣私鹽的商販,將晉國的商會查封罰沒,狠狠地給予趙興當頭棒喝!」

  司徒王允聽完袁隗的話之後,這次出奇的竟然沒有站出來幫腔,反倒是替趙興說起話來。王允說道:「臣不認為趙興對於朝廷有關鹽鐵專營的法條有什麼不悉之處,他既然敢於觸動朝廷禁忌,在各地兜售晉國所產咸鹽,想必一定是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如果此事處理的過於狠厲,惹惱了晉國,只怕後面會有更大的麻煩。」

  王允這席話,是在提醒一些跟趙興仇怨深厚的官吏,不要動不動就想著狠狠懲處趙興,先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到頭來反倒將把柄遞到趙興的手裡。

  只可惜,王允身為趙興岳父的敏感身份,使得他最為接近趙興內心想法的分析,成了眾人攻訐的導火索。大家紛紛群起質問王允安的是什麼居心,竟然幫著自己女婿說話,而王家這次又暗中得了趙興多少好處?

  被眾人一番冷嘲熱諷之後,王允緊閉雙唇,眼觀鼻、鼻觀心,再不多言。他方才說話之前就在猶豫,說完之後發現朝中諸人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將自己作為出氣筒,卻沒有幾個人冷靜地去思考趙興這麼做的用意。

  代表朝廷分別出使過晉國和涼國之後,王允在心裡漸漸對於趙興搞的一些變革產生了興趣,不再死抱著忠於大漢朝廷這根棒槌不放。他聽聞趙興為了安撫受災嚴重的牧民,可以發動全國之力支援災民,甚至是免費為牧民們提供大量的咸鹽,讓他們把沒有變質的牲畜肉醃製起來。這種明顯是賠錢的買賣,還了別人決計是做不出來的,但趙興就能做到。而朝廷卻趁著晉國需要大量用鹽的當口,一下子將鹽價漲了三成不止,不僅賺晉國的錢,還順道讓天下百姓一起跟著吃虧。

  王允對於這種行為很不齒,他對自己那個乾女婿的了解也比別人更深入。在關乎百姓利益和生計的事情上,趙興從來都比朝廷官員做的更好。這一次晉國既然敢於光明正大地在各地銷售價格便宜的食鹽,那麼一定是做好了被禁售和懲處的對策,絕對不會虎頭蛇尾地結束。一旦朝堂之上這群頭腦發熱的人做出了令晉國十分惱火的事情,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王允想的長遠,但可惜沒有幾個人有他這種眼光。所以當眾人攻擊完他之後,大將軍何進也站出來表態了。何進義憤填膺地說道:「大漢與晉國勢不兩立,如今不過是暫且苟合求安罷了。就算我們一再退讓,然而趙國昌慾壑難填,今日得一州,明日占一郡,三五年之後只怕連這洛陽城都會不保。與其這樣,不如奮然起身,與晉國撕破臉皮地進行對峙,或許還能有個出路!」

  何進一席話,頓時讓超嚷嚷的朝堂肅靜了下來,眾人開始認真地思考如何與晉國對峙,或者是思考一些其他不可告人的事情。

  總之,何進的一句「大漢與晉國勢不兩立」,徹底將大家不願提及的一個事實擺了出來。既然遮羞布被人扯掉了,是等著被人推倒,還是去推別人,都是一個需要認真對待和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