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熹二年三月初五,黃河兩岸的地區淅淅瀝瀝地下起了春雨,對於緩解持續了一個冬天的旱情,有著非常及時和重要的作用。🐊💣 69𝕤𝕙υא.ςOᗰ 👤♖
在略微帶著幾絲潮濕與清冷的這個早晨,司徒王允在五百羽林衛的護送下,踏上了北上并州的道路。王允是從金市與濯龍園之間的上西門出的洛陽城,除了幾位供事於司徒府的門吏前來送行之外,朝中的大佬竟然無一人前來送行。
北上的車隊在牛毛細雨的輕輕撫弄下,終於遠離了洛陽城,走在通往黃河南岸渡口城池平陰的官道之上,雖然人數頗具規模,但仍然顯得有些單調和寂寥。坐在車內的盧植,也不在乎車窗外的雨絲會趁著捲簾被掀起之時,飄入原本就不太暖和的車廂之內。
王允仔細地觀察著南來北往的商旅和百姓臉上的表情,時間長了便發現一個現象,北上的人們臉上掛著一臉的憧憬和期待,從北而來的人們臉上則帶著戀戀不捨的表情。可以肯定的是,從南邊往北而去的商人和旅人,有不少是和他一樣要渡過黃河北上并州的;同樣可以肯定的是,從北邊路上過來的人們,只看他們帶著的大量貨物和包裹,就知道這些人也是離開并州不久。
僅僅從路人臉上的表情變化,王允便感受到了并州如今在大漢各州之中的巨大影響力。王允幼時便出生在并州,自然記得昔年的并州,不過是大漢北方一個邊患不斷、人煙稀少、土地貧瘠的窮州,何曾有過今日的地位和吸引力。并州的今天,應該歸功於當年那個在濯龍園御筆亭上吟詩弄月的少年,他只用了不過短短十年時間,便改變了并州的一切,想起來也真是了不得的一場功績。
一路無事,王允帶著五百護衛順利北渡黃河,來到了河內郡的軹縣,這裡距離箕關還不到一百里路程。一想到箕關距離黃河岸邊的距離不過百里,距離洛陽的距離更是不足兩百里,王允的心裡就覺得一陣陣可怕。假以時日,如果趙興率大軍從箕關而下,三、四日之間就能打到帝都洛陽,若是洛陽城的防守出了問題,則滿朝文武連帶皇帝,頃刻間都要做籠中的鳥和階下之囚。
帶著幾絲憂慮與煩悶的情緒,王允的隊伍繼續向北而行,又過了三、四天,終於來到了高高聳立在太行山和王屋山咽喉要道上的箕關之前。王允抬頭看著眼前這座曾經吞噬了無數聯軍士兵性命,至今仍然堅不可摧、威武雄壯的巨型關隘時,心中的不安和憂慮更加強烈。
儘管王允不是軍事方面的專家,但絲毫不會影響到他用敏銳的政治眼光來做出分析和判斷。箕關給河內郡甚至是司隸地區帶來的巨大威懾力,今後將始終存在,除非箕關的防守權再次交到朝廷的手中。
盧植將朝廷的中央軍重點布置在黃河南岸,想藉助黃河天險來封堵趙興未來可能南下的步伐。這麼做無可厚非,畢竟洛陽城有險可守,派重兵駐紮在四周,不僅能夠讓皇帝感到安心,也可以降低單獨在平原上與并州強軍作戰所面臨的危險。但這麼被動地防禦,已經完全出乎了善於攻堅、啃「硬骨頭」的盧中郎將平生的戰鬥風格。王允知道,掌管天下兵馬的太尉盧植這麼做,只說明了一個問題,他已經沒有把握可以防住趙興悍然發動的全力一擊……
內心帶著種種困惑的王允,在箕關之前碰了個不大不小的釘子。事情的經過時這樣的:這次隨著王允北上并州的五百御林軍,並非皇甫嵩調/教出來的御林軍,而是洛陽城內各豪門大閥向皇帝輸送的子弟,這些子弟在漢代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郎」,也就是未來皇帝選拔幹部的預備隊。
如果是皇甫嵩手下曾經護衛過老皇帝、又攻打過藺縣的御林軍將士,沒有一個人會在箕關之前擺臭架子。因為他們嘗過鎮北軍團的苦頭,知道任何一處防守并州關隘的鎮北軍下屬部隊,都不是輕易能被幾句罵罵咧咧的大話可以嚇唬的。衝著高聳的關牆斥罵,結果只會是被人無視,或者直接被關上呼嘯而下的床弩集射,穿成一串糖葫蘆……
這些在洛陽城內橫著走路走習慣了的「郎」官們,聽到關上的守將喊話說要將此事稟報主將徐晃之後決斷,在這之前,任何攜帶武器的人馬不可以進入箕關之內,當時就不幹了,開始「問候」起關上守將的家中婦孺來。
正巧關上守將輪到「黃巾賊」出身的程遠志當值,這位大字不識幾個的「土包子」,向來對於朝廷就沒有什麼敬畏之心,如今聽到象徵朝廷最高權力的御林軍將士在關下「問候」他母親和老婆,當即火冒三丈,立即指揮操控守城床弩的士卒,對剛才張嘴罵人的幾個「郎」官進行定點清除。
當粗如嬰孩手臂,長達兩丈的大型弩箭從幾個還在喋喋不休罵人的「郎」官身體穿過之後,關下包括王允在內的所有人都一時楞住了。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幾個人,眨眼之間便被人射了個腸穿肚爛、嗝屁朝陽,這個視覺衝擊實在有些大。
王允強忍著嘔吐的感覺,立即命令其餘護衛全部向後撤出半里,然後黑著臉一言不發地等待守關將領如何處理後事。
還好,時間過去並不久,就從箕關之內走出來一隊殺氣騰騰的士卒,人數約摸兩百人,跟隨在一文一武二員將領的身後,直奔王允等候的地方而來。
「哎呀,司徒大人遠來,吾等卻是怠慢了,罪過、罪過啊!」當先的那位文士遠遠地看到盧植的馬車時,便自言自語起來。
「來、來者何人?還……還、還請報上名號來。」已經被嚇得像一群小兔子般的「郎」官們,再也沒有剛才的牛逼氣場,哆哆嗦嗦地提著手中刀槍,對不遠處的文士喊道。
「在下并州牧劉伯安特來迎接朝廷特使王司徒王大人!」文士面帶笑容,聲音平穩溫和地回答,與方才關上守將硬邦邦的語氣完全不同。
坐在車內正生氣的王允,聽說劉虞親自前來迎接自己,也是有些吃驚,便下了馬車,上前幾步與劉虞見禮。
王允吃驚也是有原因的,剛才吃了閉門羹的他,還以為并州只會派個不入流的角色前來迎接和陪同,沒想到將名義上的最高長官給派了出來。劉虞官至州牧,不管并州是不是他說了算,但在勳爵級別上,與王允的差別並不太大。他能在箕關下等候王允,已經算是并州最高的接待規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