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第三〇二章 大會上的小人物

  第302章 第三〇二章 大會上的小人物

  大會之前,小會通氣,這是常規的操作。

  就比如你在公司大會上看到的那些決議,實際上很多都是小會就已經就決策好的。

  與去年不同,今年淮海軍的大會比去年的規模更大,還好江寧這裡建立一個大禮堂,足夠容納這麼多的人。

  禮堂是連體的結構, 建得倉促沒有多麼的美觀,就是足夠的大,能夠容納幾千人。

  主要是他的結構能夠將聲音傳播開來。

  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淮海軍已經發明了擴音器。

  說來有意思,擴音器是電話機的副產品。

  這個電話機還是徐壽在船上做出的原型機。

  被船送回來後,電力實驗室的科研人員, 對其進行了還原。

  電話機雖然還沒有用上。但是將電話機的聽筒進行放大之後,做出的大喇叭卻是已經可以實用了。

  雖然這個通過喇叭放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

  將董書恆恆原本富有磁性的聲音變得像是公鴨嗓子。

  但是這種能夠讓人聲音變大的機器在很多人看來就像是神器一般。

  大會的籌備工作早在半月前就開始了,除了各條線各部門的代表以外,今年還增加了一定數量的群眾代表。

  唐燾是景德鎮的陶瓷匠師,能文善畫,兼書法篆刻且又精通制瓷;擅長製作青花瓷、釉上彩、鬥彩、五彩、素三彩和各種單色釉瓷。

  他的爺爺就是大名鼎鼎的唐英。不過傳到唐燾這一代早已經不如先祖。

  加上朝廷這些年在景德鎮的管理日加混亂。

  瓷工的生活是越來越艱辛,管理官窯的太監跟地方官府勾結,中飽私囊,低價出貨給商人,然後從中收取回扣。

  官窯的收入日減,窯工們經常被管事挑毛病,剋扣工錢。就連唐燾這樣的匠師都未能倖免。

  匠師稀少,培養一名匠師花費的資源巨大。以前不管是官窯還是私窯都會加以籠絡。

  可是現在,唐燾他們這些匠師卻在官窯受到了百般苛待。

  曾經有一個匠師受不了壓迫,逃掉外地準備跳到私窯去做。

  可是呢,第二天就被人打斷了雙手。從此大家只能飲泣吞聲。

  後來太平軍打來了,戰鬥破壞了很多瓷窯,太平軍占領了這裡以後,派人來管理瓷窯。

  但是商路被斷, 瓷窯做出的東西賣不出去。唐燾這樣的匠師也只能拿著太平軍給的配給渡人, 吃糠咽菜。

  幾年的苦日子過下來, 唐燾覺得自己的子孫還不如去種地呢!

  像自己這樣學了一輩子手藝,花費家中那麼多的資源,不也是過成這樣普通百姓的生活嗎?

  正好太平軍治下,沒人管他是不是匠籍。

  正當唐燾準備撂挑子不乾的時候,淮海軍又趕走了太平軍,占領了景德鎮。

  一年的時間唐燾換了三任東家。

  唐燾不了解淮海軍,但是他知道淮海公司,因為淮海公司是景德鎮陶瓷的大買家。

  淮海公司之所以是大買家,因為他們把持著上海的出口貿易。

  所以唐燾決定留下來再看看。

  果不其然淮海軍占領這裡之後,就派人來接收官窯。

  淮海軍派過來的管事是淮海公司的一名管事,此人名叫蔣光藻。

  蔣光藻以前就是負責同景德鎮的瓷器貿易,跟這裡的大小管事都很熟悉,甚至是唐燾這樣的匠師,他都認識。

  官窯這邊的人也都認識此人。

  蔣光藻一進駐官窯就將拖欠了大家半年多的工錢結了。

  就這一件事情就讓大家心悅誠服。

  好聽的話,這些手藝人聽不懂。大家只是靠著手藝賺錢吃飯的,因為工匠沒有田地,只能夠靠著薪響養家餬口。

  當大家拿到了白花花的銀元時,心中才安定了下來。

  唐燾也打消了出走的念頭。唐燾覺得以自己的手藝在哪裡都能夠混上飯吃。

  蔣光藻接收官窯之後,將其改制為公司,原本的工坊管理模式也隨之改變。

  按照原來的工序,所有人被分為一個個車間或者工組。練泥、拉胚、印胚、利胚、曬胚、刻花、施釉、燒窯,每道工序都有一個組長或者是車間主任來負責。

  唐燾本來刻花、施釉都要自己做,現在他被安排負責施釉車間,顧名思義,這個車間只負責這一個環節。

  施釉的活對匠人的畫工和書法造詣的要求很高,個人的水平直接影響到了瓷器的品質。

  唐燾在這一塊家學淵源,功底深厚。蔣光藻也知道他在官窯中擅長這一塊。

  所以,唐燾才被任命為車間主任。

  他的薪水也跟著水漲船高,現在他再也不想走了,因為他的薪水足夠全家吃飽喝足。

  不過對於這種分工明細的管理模式大家還是心存疑慮的。

  直到公司給普通的匠人們制定了計件工資制度,瓷器的產量越來越高,唐燾才發現這種生產模式的妙處。

  又過了一段時間,公司按照淮海公司的模式,給匠師還有普通工匠進行定級。

  唐燾被定為了大匠師,據說品級相當於知縣老爺。唐燾的待遇再次提高。

  活了四十幾個春秋,唐燾從來沒有感到做一個匠師還有那樣的榮耀。

  而且淮海軍廢除了以前的匠籍,唐燾的子孫可以跟普通人一樣讀書、買地。

  這些變化都讓公司的工人、匠師感到欣喜。

  就在最近,軍政度在景德鎮成立了一個瓷器學校。

  唐燾被聘為教習,專門教授刻花、施釉。唐燾再次完成了人生的逆襲。成了教書育人的先生。當然公司的車間主任,他依然兼任。

  只不過他不再做那些流水線上的產品。

  公司為他成了一個工作室,配備了專門的助手。

  他工作室出產的產品可以印上他個人的標籤,他的每一件瓷器作品都當作藝術品去營銷。

  當然他要投入大量的心血去精細製作。

  景德鎮陶瓷公司也要打造自己的奢侈品品牌。

  董書恆深諳其中的奧義,早已傳授給了手下。

  瓷器本身可以作為藝術品收藏,當然製作人要是名家。

  要想捧紅一個名家,首先他要有真本事,這一點唐燾是符合條件的。

  其次他要有可以拿來炒作的家世背景,唐燾是名家唐英的孫子,這就是一個炒作的點。

  再次,就是造勢了,無論是找托還什麼,作為有背景的公司來說,都不是難事。

  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

  唐燾本來是一個即將因為窮困潦倒而轉行的匠師。

  現在一年時間不到就名利雙收,有機會成為一名大師。

  唐燾的心中很清楚,自己該感謝誰?

  這次他作為公司的代表和經理一起來參加年終大會。

  唐燾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親眼看看淮海軍的總統。

  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能夠建立這樣一個組織。

  哪怕在會上大家擁立總統造反稱帝,唐燾覺得自己也會好不猶豫地支持。

  進入了江寧,唐燾他們這些代表都被安排在招待所居住。

  在江寧城有很多這樣的招待所。據說很多都是以前的王府改建的。

  怪不得唐燾一進來就覺得這裡像是個府邸,裡面分成一個個小院,房子大都改成了臥室。但是府中原來的亭台假山都還在。

  吃飯是在食堂集中吃,吃好了之後,大家會在一起逛一逛花園。

  每間房子根據大小,住的人不是一樣多。

  唐燾住的房間裡加上他一共有三個人。

  另外兩人,一個是個老漢名叫張五,還有一個中年漢子,竟然是從南洋回來的,此人是一個農場的場長,名叫楊廣泉。

  晚上逛了一會兒,三人都回了房間,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娛樂活動。

  這麼早,大家也睡不著,不知道誰開的頭,就在一起聊天。

  「老楊,你們那個農場是在什麼地方來?」唐燾畢竟是個匠師,算是個文化人。他這個匠師可是從小學書法、繪畫,文盲肯定是學不了的。

  自認為是文化人的唐燾覺得自己應該率先打開話題。

  「我們那裡應該算是在柔佛蘇丹國的北邊。說不上是哪個國家的,農場周邊都是一些生土著,實際上就是野人,他們似乎沒有國家,只有自己的部落。不過那裡是英國人的勢力範圍,但是英國人也不大管,他們人手不多,只能管理獅城周邊。」

  「那一定很危險吧?」唐燾又問道,大家都對異域的事情感興趣,那個老漢張五也豎著耳朵聽著,就當是聽個新鮮。

  「剛開始的時候,生土著會來搶東西,後來俺們把這些土著都殺了,還抓了一批人幫我砍樹修路。」

  「你們不知道,俺們海外的農場,最初去的都是民兵,每個人都有槍。只要俺們不進到林子裡面,這些土著根本就傷不倒俺們。」

  ……

  唐燾和張五都聽得入神,尤其是講到抓土著的時候,他們心中竟然有種自豪感。

  「你們知道我們農場現在有多少土地嗎?」楊廣泉故作神秘地說道。

  「多少?」兩人都很好奇。

  「五十萬畝。」

  「這麼多!」

  「這只是開闢出來的水稻田。我們還有幾十萬畝的橡膠林和果園呢!」

  「我們東台老家那邊一個農場也就兩三萬畝地,你這一個農場頂上十幾個國內的農場了。」張五扒拉著手指算了半天。

  「哎呀,老張啊,你是東台的啊,那可是總統的起家之地啊。」張廣泉和唐燾都驚訝地看向老張。

  「俺以前在興化那邊的農場,俺是安徽的流民走投無路投靠了淮海軍,後來主動報名去了南洋,所以揚州那邊的農場俺是知道的。」

  「南洋那邊到處是蠻荒的土地,只要開墾好了,稻子一年可以種三季,就是天太熱,不像俺們國內這邊冬暖夏涼。那邊只有雨季和旱季。」

  ……

  唐燾是個大匠師,楊廣泉是個農場場長,那老張是幹什麼的?

  兩人都看向老張。

  「老張你是怎麼被選過來開會的?」還是唐燾開口問道。

  老張見兩人看向自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三人當中,只有他的身份最為普通。

  「老漢我就是一個鹽把式,現在在鹽田工作,主要做的就是觀察滷水。」

  「你們可能不知道,這曬鹽也分很多道工序的,滷水曬到一定程度就要放到下一道鹽田……」

  老張講起自己的曬鹽本事滔滔不絕,說實話,兩人都不是太懂。

  老張說了個寂寞……

  突然,老張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這都不是我來開會的原因。」

  老張雖然是個沒文化的,但是卻蠻會弔人胃口的。

  見兩人都好奇地看向他,老張才自豪地繼續說道:「我這次來啊,是因為老漢我的五個兒子有四個在軍中當兵。縣長說總統要親自給我頒獎呢!沒想到老漢我也有今天。」

  兩人一聽,都是瞭然,這個張家為淮海軍做的貢獻可真不小啊!

  「老張,你可真有福氣。」兩人恭喜道。

  這個張五本身排行老五,估計兄弟很多,沒想到他自己兒子也這麼多。

  不得不羨慕,有的人生孩子,生著生著就達到了人生巔峰。

  「來之前,我老伴跟我掙了半天,說兒子都是她生的,應該她來領獎,被我教訓了一頓。當初我送幾個小子去參軍時,老婆子還攔著,說什麼『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現在倒是跟我搶功勞來了。」

  兩人聽了都是哈哈大笑。張五也跟著得意的笑。

  老張又回憶道:「當初咱們總統還是剛剛掌管了家業的商人。要辦團練剿匪。那時候我們家是鹽丁,飯都吃不上。你們不知道我本來有七個兒子的,有兩個就是餓死的。」

  兩人心說這個老張真是高產。不對,是老張媳婦兒高產。

  「那時,總統還沒啥名氣,來我們灶戶村落招人,咱就想啊,當兵吃糧總比做鹽丁強啊,老大從小害了病,腿不好,人家不收。其他四個沒想到都選上了。」

  「總統是個好心的人,一下子給了咱家幾十兩銀子的安家費。四個小子當兵每個月還有一大筆餉銀。」

  「後來總統升了官,將灶戶的戶籍全改成農戶了。這樣我們就可以種田了。再後來,取消了煮鹽,改成曬鹽,村子周圍原來長茅草和蘆葦的地,都給了村子,每家開墾了都算是自己的。」

  「我們家也開了幾十畝地給老大種,老漢我有點望滷水的本事,給招進了鹽廠繼續做事拿工錢。」

  「家裡面有了錢,有了地,建了新房子,瘸腿的老大現在終於娶上媳婦兒了,幾個小子在軍中,找媳婦兒不用愁。」

  「以前人家都嫌棄當兵的,但是咱們淮海軍的兵不一樣,待遇好啊,家屬還有軍屬待遇,可以減稅。提親的人多著呢!」不過老三和老四都是軍官了,不願意在鄉下找,要自己找,由他們去吧,只要不打光棍就行。」

  ……

  兩人沒想到,看起來憨厚的張老漢這麼能講。看樣子是沒少在人前炫耀自己的家事。

  「張老哥,你當初可真是有眼光啊。」兩人附和道。

  「那是,當初咱們總統帶著一千多子弟兵從東台出兵,咱就知道,總統必然飛黃騰達。」

  「總統他練兵如神啊,俺家那四個娃子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可是當了半年兵就都認字了。回家探親時,我都認不出來了。」

  ……

  一句附和,老張的話匣子又打來了。

  後來三人又聊到了唐燾,唐燾將自己匠師的身份一帶而過,著重說了自己是學堂的教習。得到了兩人崇拜的目光。原來是位文化人。

  唐燾是個會做人的,隨身帶著幾個自己做的小茶壺。當即各送了一個給二人。

  這茶壺上畫著炫彩的花紋,雖然不大,但是甚是精緻。

  二人紛紛道謝。

  「老唐,你真厲害,就憑你這水平,必然是個大匠師。那可是相當於特級技工,厲害。」

  眾人都知道,淮海軍下的工廠、作坊中,凡是搞技術的工人都是分品級的,最好的就是特級技工,然後是高級、中級、初級,各分三等。

  特技技工的待遇很高,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的地位很高。

  總統府每年會給這些人發特殊津貼,雖然不多,但是那榮譽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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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