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可兼得

  殷鶴成快要訂婚了?

  顧舒窈從沒聽說過這事,聽任子延突然這麼一說,她也愣了一下。閱讀原本還有些昏沉的,瞬間便清醒了不少。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有些不舒服,她和殷鶴成已經解除了婚約,他和誰訂婚也好,結婚也罷其實都和她無關。仔細想想,可能和她現在正躺在他的床上有關吧,這算怎麼回事?

  已經下午四點多鐘了,過了六點鐘天就要黑了,要是還在這過夜就更奇怪了。就算任子延不說,顧舒窈其實之前也打算離開。雖然她手臂上的傷口剛剛縫合,麻藥藥效一過,身上的疼痛也不比剛受傷時輕半分。

  不過,她聽任子延和她說這件事,更加堅定了她走的決心,只說:「謝謝你的提醒,我現在就叫我家人來接我回去。」

  顧舒窈的語氣平靜,非但沒有哭鬧,還謝謝他任子延。任子延聽她這樣說,稍一揚眉,「顧小姐,你難道不好奇雁亭要和誰訂婚麼?」

  他這樣問,像是故意要看她不堪。顧舒窈也不怎麼高興了,皺眉反問他:「那你覺得我應該要怎麼個好奇法?」顧舒窈這樣說著,突然想起殷鶴成跟她說過的話,他說他已經二十六了,該有孩子了。轉念想想,他這麼快又和別人去訂婚其實並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任子延見顧舒窈還沒有意識到,又說得更明白些,「顧小姐,這麼跟你說吧,雁亭本來今天是要去乾都見那位小姐的,他去乾都的專列都停在盛州火車站了,他卻一直沒去。後來他去哪了,你應該是知道的。」

  「我知道了。」她雖然只淡淡應了一聲,卻皺緊了眉頭。

  任子延站起來,抿著嘴點了一下頭,「我讓人幫你通知你……姨媽?」顧舒窈家裡那些事,任子延作為一個旁觀者也知道些。父母都不在了,兄嫂也算計她。和雁亭解除婚約之後,只和一個姨媽相依為命。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和一般的女大學生沒什麼分別,可終究還是不同的。有些事不可能永遠瞞住,就比如她以前掉過孩子,又和雁亭有過婚約,如果雁亭稍微施加點干涉,燕北有幾個人敢娶她、願意娶她?

  她剛剛才受了傷,慘白一張臉,坐在那不說話似乎只等著他走了。任子延原本準備離開,看了兩眼倒稍微動了點惻隱之心,好像他一個大男人非要在這個時候難為她。他以前一直覺得這顧小姐奇怪,現在想來,也不過是思想激進些,別的倒也沒什麼。

  任子延現在其實只擔心殷鶴成因為她耽誤了乾都那邊的婚事。這顧小姐也難找到更好的人家,若是雁亭回過頭來真對她有了什麼意思,即使沒什麼名分,她跟著雁亭也比跟著別人強。

  任子延想了下,這顧小姐也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便直接和她挑明,「顧小姐,我聽說你上次還到過一次官邸,說雁亭親日賣國?」

  顧舒窈聽任子延突然說到這些,不知道他是什麼打算,於是睜開眼去打量他。

  「你正好說反了,雁亭因為「十項條款」的事情已經和日本鬧僵了,反倒是他的叔父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成了盛軍的副司令。現在燕北的局勢並不明朗,雁亭這次是要和乾都一位大家閨秀訂婚,這樁婚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男人虛偽的占大多數,明明在心裡是一樁美事,說出口卻成了一件無奈之舉。

  顧舒窈對他的前半句更感興趣,她將信將疑,反問了一句,「既然這樣,當時報上那麼多消息都是衝著他去了,為什麼不去澄清?」

  任子延原本想說,卻止住了。他想了想,看了眼顧舒窈,道:「要不然你還是去問雁亭,對了,你不要跟他說是我告訴你的。」任子延突然想明白了,與其現在他逼著顧小姐走,雁亭回來了發現她不見了反過來去怪他,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去做了斷。說完,趁著殷鶴成還沒回來,任子延連忙走了。

  顧舒窈原本打算立刻就走,聽任子延那樣說,倒突然想走之前見殷鶴成一面,難道她之前都錯怪他了?他剛才跟她說不會簽十項條款這件事她原本不太相信,可她仔細想了想,好像確實有些不對勁。就像今天,警察署的人過來制止他們集會演講,他的近衛旅非但不僅沒有抓人,還控制了那些警察。真的像任子延說的一樣,他原本要去乾都,只是突然過來的麼?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那篇文章,似乎真的有些衝動了,可他為什麼不澄清?何況何宗文和曾慶乾他們還沒放出來,他們是被帥府的人抓走的。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顧舒窈並不清楚。

  任子延一走,護士就進來了,顧舒窈問她們:「少帥什麼時候回來?」她原想叫他殷鶴成,可想了想,似乎就她一個人這麼叫他,直呼其名也的確不太禮貌。他其實也不欠她什麼,今天的事若不多想,其實就是他在出手幫他。上一次在法租界,也是他幫了她,若是後來沒牽扯到別的,也不至於不歡而散。如果只做朋友,他其實是個會與人相處的人,做事也細緻、周到。

  傭人見她這麼問,顯然是誤會了,只說:「顧小姐,您別擔心,少帥沒交代不在官邸用晚飯,晚上是一定會回來的。」傭人不知道少帥和這顧小姐究竟是怎麼個情況,對她比上次來官邸要客氣得多。

  顧舒窈又交代了一聲,讓他們往復興大藥房打通電話,讓藥房那邊在七點鐘左右派車過來接她。傭人聽她這麼說,詫異望了她一眼,猶豫地點了下頭後,便從臥室走出去了。

  因為她需要靜養,護士過來扶著她躺回去,不一會又有醫生來幫她檢查傷口,沒想到她剛才就是那樣撐著坐了一下,紗布上就沾了不少血。護士過來給顧舒窈重新上了一遍藥,許是剛才和任子延談話分散了精神,顧舒窈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倒是如今那藥在她傷口上一擦,她疼得渾身發抖。

  或許是他們見她癒合得不好,怕殷鶴成回來責備,因此任子延走後,一直都有護士在一旁守著她,端茶倒水都任她吩咐,只是不許她亂動。見那些醫生護士的架勢,似乎是要讓她再在這裡躺個十幾、二十天。

  她塗完藥之後腦子裡本就有些發暈,護士又不許她亂動,她本在出神想一些事情,卻不知道怎麼睡著了。

  她睡下不到半個鐘頭,殷鶴成便回來了。他直接回了二樓的臥室,護士見他進來都站起來,原本要叫他,他卻抬了下手,輕聲吩咐他們先出去。

  殷鶴成走過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不過她睡得並不怎麼安穩,眉頭微微皺著,時不時還蹙一下。

  他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沒有再靠近。她就躺在那裡,讓他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但他也不知道這份錯覺能維持多久。

  他只看了一會,並不想吵醒他,正準備往臥室外走,黃維忠匆匆忙忙趕了過來。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了,如果沒有上午那些事,晚上七點專列就能到乾都火車站。可那邊一直還沒聯絡,少帥待人一向是妥當的,今天不知道怎麼忘了。黃維忠原本是記得要給提醒少帥的,結果下午那位日本大使一過來,只想著日本那邊怎麼對付,他也將乾都那邊給忘了,剛剛才打了通電話過去。

  「少帥,乾都曹公館那邊我剛剛打了通電話過去,說您這邊軍務臨時出了些事,您看還要再怎麼處置?曹院長和曹三小姐那邊?」

  五點鐘打這通電話其實已經晚了,若是要為殷鶴成接風,自然是要從上午開始準備的,旁人倒也還好,曹三小姐那邊……

  殷鶴成聽黃維忠說到曹三小姐,皺了下眉,猶豫了一會道:「給曹小姐準備的那份見面禮,找個人先送到乾都去,就說是我給她的歉禮。」

  黃維忠知道,因為曹三小姐喜好西洋的珠寶,少帥投其所好,特意讓人從國外買了條不菲的金剛石項鍊。

  殷鶴成和黃維忠說話都很輕,只是當他轉過身準備去將門帶上的時候,卻發現床上那個人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