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抗菌西藥

  殷鶴成的確感染了,第二天開始高燒不退,背後的傷口也有潰膿的跡象。駐地沒有抗菌藥,感染是件會要命的事,因此軍醫建議少帥先回盛州治療。顧舒窈也是這麼個打算,畢竟盛州要醫藥條件要好些,再不濟她自己還開著一家藥房,怎麼也有法子。

  按照原來的計劃,後面馬上還有戰役,殷鶴成想一鼓作氣將他們盡數剿滅,所以最初並不願意走,硬扛了一天,也不太休息,對著地圖一直在擬新的作戰計劃。

  他在這件事上出奇地固執,又加之他處理軍務時向來不喜歡別人打擾,顧舒窈也勸不住他,只好在一旁陪著,提醒他按時喝藥。他不以為意,看到眼顧舒窈的大衣有些薄,反倒怕她冷,讓她去衣櫃裡取一件他的戎裝給自己披上。

  他畢竟是血肉之軀,扛了一天剛將作戰計劃擬定,病情便惡化了。

  實在沒有法子,他走之前便將他部下的將領叫來指揮部開會,帶著病在營房一樓的會議室開了兩個鐘頭的會,按照他的作戰計劃給他們分配好任務才結束。

  顧舒窈一直在一旁的休息室等他,人前他除了帶了些病容看不出旁的。為了穩固軍心,他負傷的事也一直都是瞞著的,除了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知道,其餘的人都沒告訴。待那些軍官一走,顧舒窈去會議室找他,才發現他靠在椅子上,滿臉憔悴。而他身上更是燙的嚇人,已不太站得起了。

  她去扶他,他突然抬頭去看她,許是看出了她的擔心,那張疲憊的臉竟對著她笑了。

  那天晚上,顧舒窈和殷鶴成一起回了盛州,副官本想讓司機送殷鶴成回帥府,殷鶴成卻說去官邸,顧舒窈明白他的心思,他中彈負傷的事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帥府人多眼雜,沒有官邸清淨。此外,他應該也不想讓老夫人擔心。

  回到官邸,顧舒窈扶著他回他的臥室。她之前雖然在官邸住過一段時間,但從來沒有去過他的臥室,那段時間她每回從女校回來,除了吃飯,便將自己鎖在房間裡。

  他的臥室是這幢洋樓的主臥,有寬敞柔軟的床,地上鋪著鬆軟的裁絨地毯,靠窗的地方擺了一張極大的實木辦公桌,桌旁還放了一架書櫃,通過書柜上的玻璃,可以看到裡面整齊擺滿了各類書籍。

  顧舒窈扶著殷鶴成上床躺好,因為接連的高燒,他的意識已有些模糊。

  顧舒窈請了史密斯醫生過來,他看了一下殷鶴成的傷口,連連搖頭:「少帥傷口感染很嚴重,現在我只能對他的創面進行消毒,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史密斯所說的消毒便是用硼酸清洗殷鶴成的傷口,硼酸雖然能抗菌,但也有腐蝕性,史密斯用鑷子夾著沾了硼酸的醫用棉去清洗殷鶴成的傷口,有腐蝕性的硼酸碰上新鮮的傷口,無異於往傷口上撒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殷鶴成燒得迷迷糊糊,意識並不清楚,只見他皺著眉,低低「嗯」了幾聲。

  他其實是會痛的,他也是血肉做的,又怎麼不會痛呢?只不過是清醒的時候強忍著罷了,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

  顧舒窈知道硼酸其實有毒,用它消毒也是無奈之舉,但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問史密斯:「難道現在完全沒有抗菌藥麼?」

  史密斯聽她提起抗菌藥有些驚訝,畢竟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想了想,還是說:「我知道有一種叫磺胺的抗菌藥,已經研製出來了,但整個燕北六省甚至是整個中國,都買不到。」他想了想,補充道:「顧小姐,你或許可以試試你們中國的大夫。」

  聽史密斯這個語氣,顧舒窈大概聽得出他其實是沒有什麼辦法了。

  斯密斯臨走前又嘆了聲氣,「顧小姐,我必須坦白跟你說,現在的醫術其實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厲害,很多情況下都無能為力。」說著,他臉上又露出厭棄的表情,「作為大夫最重要的還是誠實,不瞞你說,少帥上次為殷司令從德國請的那位溫特醫生根本就不會治療中風,甚至還不如他的助理。早晚有一天,那些滿口謊言的醫生是會受到懲罰的。」

  顧舒窈才想起來,怪不得殷司令的病情一直惡化,原來那個德國醫生醫術並不高超,那位醫生是殷鶴成特意請來的,不知道他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並不樂觀,一些百年後的小傷小病便能輕易要人性命,要是在現代,傷口感染不過是輸上兩天液的事。

  史密斯醫生走後,殷鶴成依舊發燒,顧舒窈想了想,聽從了他的建議,讓護士和傭人先照料他,自己則讓司機送她回法租界的藥房。顧舒窈的藥房雖然中藥、西藥混賣,而且是以西藥作為噱頭,但她自己心裡清楚,她賣的那些藥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保健品,根本就沒有治療感染的抗菌藥。

  不過自從顧舒窈開了這家藥房,她也大概知道些藥材,比如中藥里的黃連、連翹、馬齒莧等等這些藥其實也有治療發炎的功效,既然西藥不行,也只能試試中藥了。

  顧舒窈回到復興藥房,顧勤山和陳夫人雖然都在藥房,但都神情沮喪。見顧舒窈回來,他們都十分驚訝,她被綁匪劫走的之後一直這都沒有消息,陳夫人甚至去了一趟帥府,也沒問出什麼。

  陳夫人上前緊緊抱住顧舒窈:「舒窈,你能平安回來,姨媽太高興了。」顧舒窈明白,其實陳夫人心裡還是捨不得她走的,雖然她上次跟她提要出國的事,她沒有阻擾。

  顧勤山要留顧舒窈吃晚飯,說專門去給她弄桌酒菜,慶賀她平安回來。顧舒窈拒絕了,殷鶴成那邊岌岌可危,她沒有心思吃。何況殷鶴成負傷,和土匪的事情都是機密,她也不好多談,只從請了藥房坐診的一位大夫回官邸給殷鶴成看病。

  顧勤山和陳夫人見她叫大夫走有些意外,還以為是帥府誰身體不太好,不過見她似乎不願意說,而且神色匆忙,便也沒有多問。

  那位大夫姓袁,因為醫術精湛,是顧勤山特意花高價請來的。顧舒窈帶著袁大夫回了官邸,畢竟是自己藥房的人,醫術也不錯,自然比去外頭另外請人要可靠。

  袁大夫跟著顧舒窈到了殷鶴成臥室,看到床上躺著的殷鶴成十分驚訝。顧舒窈忙在一邊提醒:「他的病情請您不能對任何人透露。」

  袁大夫仔仔細細替殷鶴成把了脈,又查看了他的傷口後,眉頭便一直緊緊皺著。顧舒窈在一旁看著,雖然沒說什麼,可她知道能讓這樣一位有妙手回春之稱的大夫這樣犯難,情況自然不會樂觀。

  袁大夫斟酌了許久,才開出幾張藥房,只說:「顧小姐,這樣的槍傷我也治的少,先試試看吧。」

  「試試看」?顧舒窈自然明白這三個字的意思。

  待傭人將藥煎好,她坐在他床邊一勺一勺餵給他喝,他唇抿得緊,也不清醒,好不容易才餵進去幾勺,卻被他全都吐了出來。

  顧舒窈將藥碗放在床頭柜上,用帕子替他擦了嘴角的藥汁,一碰到他的臉,竟發現是那樣的燙。臥室里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暗淡的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他的眼睛緊緊閉著,像是在沉睡,可他嘴唇十分蒼白,因為發燒乾燥還起了白屑。

  她用棉簽沾了水潤濕他的唇,不知怎麼回事,他雖然沒醒,卻突然抬起手一把握住她的手,他因為發燒,手心很燙,可她也沒去掙開。

  她看著他,腦海中卻總想起那天晚上他突然轉過身扣住她肩的瞬間,像是循環播放的電影畫面,一遍又一遍。

  她突然有些惶然,她雖然不想做他的妻子,但是不能否認他在其他方面其實是個不錯的人,也是位不錯的軍官。他才只有二十五歲,她不想也不能讓他因為她而在這個年紀丟了性命。

  正出著神,有人在外敲門,顧舒窈讓傭人將門打開,才發現是那位黃副官走了進來。他看著殷鶴成這個模樣嘆了聲氣:「少帥明明取子彈那天還好好的。」可他心裡也清楚,戰場上因為感染失去性命的將士不再少數,只試探著道:「顧小姐,要不要跟殷老夫人說一聲?」

  如果殷鶴成真在官邸出了事,便主要是他們兩的責任。

  可一旦告訴老夫人,他負傷的事便瞞不住了,林北剿匪也很有可能因為他受傷一事走漏消息而受到影響,她還記得他負傷第二天處理軍務的樣子,他把剿匪看得那樣重,她不想也不忍毀了它。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顧舒窈對黃副官說,「你先守著少帥,我再想想辦法。」

  第二天一早,顧舒窈便去了華強路。殷鶴成一病倒,對她來說唯一的好處便是沒有人再跟著她,她在官邸這邊向來是自由的。

  顧舒窈是去找布里斯的,她記得他之前跟布魯斯提過想賣抗菌藥,布魯斯雖然回絕了她,但只是因為怕惹麻煩,聽他當時的語氣是有門路的。

  只是顧舒窈沒有想到,她剛進布魯斯的公司,才發現房間裡不止布里斯在,另外還有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