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顧舒窈還準備去還華強路,所以暫時並沒有在報社上投放GG,怎麼會突然就來了大單?而且還要她過去簽合同?
雖然顧舒窈跟顧勤山說過,以後大宗生意都要經她的手,但是這家藥房名義上是由顧勤山經營,知道她手握店契的人並不多。難道是何宗文?
顧舒窈忙問顧勤山,「想要買藥的人在哪?」
顧勤山說:「剛才來了一個人,但看著只像個聽差,付了十箱止痛水的定金,藥還沒拿,只說讓你去盛州的萬福酒樓去。」說著,顧勤山從手裡翻出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萬福酒樓的地址和包廂名稱。
顧舒窈接過紙條,又問顧勤山:「沒說將藥送哪麼?」
顧勤山搖了搖頭,「沒說,估計人家是想和咱們做長久買賣,不在乎這麼些藥。反正咱們手裡拿著經銷權,藥廠也開始生產,他們想買了到別處倒賣也得經咱們的手,這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顧勤山本來說想跟著去,顧舒窈沒讓,直接出了洋樓吩咐司機送她。倒也是巧,今天姓王的那位侍從官不在,她身邊只跟了姓吳的兩兄弟,他們兩兄弟雖然人高馬大,但畢竟年紀輕,稍微有些木訥。在顧舒窈看來,對付他們比對付那位姓王的侍從官容易些。
萬福酒樓是一幢中式建築,一樓掛著刷了金漆的牌匾,沿街的窗戶上刻著梅蘭竹菊的雕花。這酒樓在盛州還算繁華的地段,門前車水馬龍。顧舒窈想起來,上次她跟著布里斯和何宗文去見那位葡萄牙商人時,也是差不多在這種酒樓。
汽車在萬福酒樓門口挺好,那兩個侍從剛下車準備跟著她進去,顧舒窈轉過身直接道:「你們還和昨天一樣,就在酒樓門口守著吧。」他們兩相互看了一眼,有些猶豫。
顧舒窈又說:「我談的是生意,你們兩個進去像是去要債一樣,昨天在華強路是沒被人看夠麼?我生意要是被你們攪黃了,誰賠我?」說著,她又指了指酒樓門口候著的聽差,說:「你看看,人家都是在這。」
吳氏兄弟想了想,又想起今早上有長官交代,要他們別跟太死,於是便停住了。若是平時,顧舒窈的確是會帶上藥房的人同去的,但她覺得買方身份可疑,若真是何宗文從乾都逃回來,人多了不方便。
顧舒窈一個人進了萬福酒樓的大堂,她環顧一周準備找人給她帶路,卻發現這酒樓大堂格外熱鬧,比她從前去的酒樓,人要多上一倍不止。而且那邊桌上還有幾個男人總盯著她看,待她一回過頭,那些人有心虛低下頭去。顧舒窈原以為他們是在偷看她,可細一想,他們這個反應不太像那種毫不避諱的登徒子。顧舒窈又看了他們一眼,發現其中還有一兩個她似乎還有些眼熟。
跑堂過來招待,顧舒窈將紙條遞給他。跑堂看了一眼,笑著說:「這間包廂是在三樓,我才進去送了趟茶水,我現在就帶您上去。」
顧舒窈站在原地沒走,忽然低聲問了他一句:「包廂里有幾個人?」
跑堂每當回事,隨口道:「好幾個呢!」又問顧舒窈,「看樣子您也是來做買賣的?」
好幾個?還是買賣人?那就不可能是何宗文,何宗文不會暴露她的身份,因此不會讓太多人見她。
會是誰呢?知道藥房在她名下,還願意大手筆買她的藥,還讓她來酒樓簽合同?
如果不是何宗文,那麼這個人的做法就十分可疑了。難道是一場鴻門宴?誰要害她?雖然止痛水這樣的藥可以大批售賣,但再怎麼說也是西藥,政府和軍方對西藥總是格外在意。
直覺告訴顧舒窈,這座酒樓不宜久留。她跟跑堂道了謝,只說還有東西落在外頭,旋即轉身離去。她剛往外走,方才坐在大堂里的幾個男人立即起身。可顧舒窈已經走回車裡,她身邊又帶了人,那些人沒敢跟過去。
顧舒窈一坐回車上,立即吩咐司機開回租界。顧舒窈這麼快便回來了,司機和那兩個侍從也覺得奇怪。顧舒窈想了想,只說:「真是怪了,我一進去,那跑堂的說哪間包廂根本就沒人訂,估計又是哪家藥房眼紅,耍著人好玩。」
回洋樓後顧勤山問她時,顧舒窈也是這麼回答的。顧勤山並沒有懷疑,只道:「怪不得,那人付了定金後,一直也不見人過來。」顧勤山話說一半,笑了:「可他們真是傻,白白讓咱們賺一筆定金!」
不出顧舒窈所料,到晚上付了定金的人還沒有來。
顧舒窈倒不必顧勤山盲目樂觀,晚上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臥室的書桌前出神,大堂里那幾個人她總覺得在哪見過,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顧舒窈站起來,準備去床上睡覺,忽然靈光一閃。那幾個人她的確見過,在如意樓!是跟在那個周三爺身邊的人!
周三爺一直跟土匪有往來,眼下殷鶴成在林北剿匪十分順利,他們又突然引她出去,顧舒窈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本來想著要不要跟任子延說一聲,可轉念一想,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壞事。
盛州城南的一幢私宅此刻燈火通明,宅子前停了三輛汽車,有人忙忙碌碌從宅子裡往車上搬運東西,那得都是些值錢的,看樣子這宅子的主人是突然準備走了。
周三爺已經坐上車了,他穿著一件黑色長袍,又戴了一頂黑色的圓頂禮帽,在夜色中極不顯眼。周三爺的車正準備發動,臨行前與他的手下方全交代事情。
「三爺,接下來可怎麼辦?殷鶴成看來是有備而來,現在虎峰寨已經全沒了,再這樣下去,過幾天另外那幾個寨子也得完,要不要去找那位爺幫忙?」
周三爺緊緊皺著眉頭,搖了搖頭:「爺吩咐過,出了事絕對不能找他!」
「那怎麼辦?眼睜睜地等死麼?今天那個女人差一點就上鉤了,結果突然又走了,是不是已經發現我們了。」
其實白天那件事,周三爺心裡也沒底,要不然他也不用連夜從盛州城逃跑了。可他仍故作鎮定,「哼,沒這麼容易!慌什麼,你先留意著,總會有機會,只要殷鶴成死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他剛交代完,就命令司機將汽車開走了。
周三爺的車剛開走,街道一旁有車悄悄跟了上去。而另一邊北營行轅任子延辦公室的電話也響了,任子延還在,他接過電話聽了會,微微皺眉,又向電話那頭吩咐:「給我跟緊了。」
任子延的副官也在他辦公室里,等他接過電話後問:「參謀長,人走了麼?」
「已經出了盛州城。」
任子延副官皺了皺眉,才小心翼翼開口:「那這麼說,周三爺的人除了今天去找了顧小姐,其餘什麼人都沒見?」他想了想,又道:「不過今天顧小姐並沒有見他們,剛進了酒樓,便退出來了。」
「繼續跟!兩邊都跟著!」那位顧小姐,他早就覺得可疑了,雖具體說不上是哪不對勁,可就像從頭到尾換了一個人,還突然將他的好兄弟迷得五迷三道,有些事情既然別人捨不得下手,不如他來代勞。
顧舒窈第二天又去了華強路,還是和上次一樣,讓那幾個侍從在門口等她,顧舒窈現在其他報社逛了逛,然後去了三百零一號——布里斯的公司。
布里斯沒想到顧舒窈會親自來,有些意外。顧舒窈將她的身份證件給布里斯,面色凝重:「布里斯先生,我除了身份證件與護照,還需要你再賣給我一件東西。」
「什麼?」
她淡淡地開口:「我還要一把槍,十發子彈。」
布里斯驚訝地挑了下眉,沒有拒絕,卻笑著問她:「書小姐,我越來越想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顧舒窈只笑了笑,「以後有機會跟你說。」顧舒窈意識到外頭並不安全,她既然會用槍,還不如留著備用,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能救自己一命。
「下次一起給你。」
顧舒窈走之前跟布里斯交代,要他在藥房正式開業的前一天晚上,將槍和證件用牛皮紙包好,塞到藥房外第二塊GG牌後的磚縫中,那個地方是顧舒窈上次無意發現的,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布里斯為顧舒窈準備了車,不過告訴她,他一個外國人太惹人矚目,當天可能不方便出面,因此他現在就告訴了顧舒窈到時來接她的那輛車的車型以及車牌。
顧舒窈並不介意,只告訴布里斯讓他在六天後的下午四點,派人在法租界的那家藥房門前等她。然後又交代了布里斯一件事,便是等她走了之後,讓布里斯派人將她的一隻耳環和一張訂單趁人不注意一起扔在藥房門口,而那張訂單便是周三爺那張只付過定金的。
既然周三爺他們打了她的主意,不如推給他們。她若是直接逃走,和取消婚約沒有差別,殷鶴成若是生了氣,難免對她們顧家的藥房進行報復,陳夫人也可能受到連累。
如果她是被綁匪帶走了,就算沒了音信,也怪不到她頭上。顧舒窈從布里斯那離開後,便去了盛州城最有名的幾家報社,同時定下了最顯著版面的GG。
然後,顧舒窈去了布里斯之前告訴過她的那家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