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堯之前和曹夢綺並無往來,因此有些奇怪曹夢綺為什麼會突然叫她。而且殷鶴成就站在曹夢綺旁邊,難道曹夢綺知道之前她和殷鶴成的婚約?
顧書堯還沒開口,何宗平已經和曹夢綺打了聲招呼,不過許是因為殷鶴成在,何宗平和曹夢綺沒有多說,但顧書堯能察覺到他們之間似乎關係還不錯。顧書堯之前也聽人說起,曹家最初和何家起初是世交,只是後來因為政見不同才漸漸斷了來往。
顧書堯沒有去看殷鶴成,待何宗平和曹夢綺打完招呼,側過身去問她:「曹小姐,請問你叫我是有什麼事嗎?」
曹夢綺今天晚上似乎心情很不錯,笑道:「顧秘書,今天謝謝你,不然我可真就丟臉了。」
原來她想說的是這個,顧書堯也笑了笑,只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些名詞本來就用得少。」顧書堯並沒有刻意恭維她,作為這個年代的兼職翻譯,能有這個水平自然已經是很不錯了。
顧書堯說話的時候,殷鶴成的視線投向遠方,並沒有去看她。
曹夢綺又問她:「顧秘書,我感覺你對那些武器裝備都很熟悉。」
顧書堯坦誠道:「其實我也是之前臨時做的功課。布朗德因為射程遠,口徑大,是法軍目前最常用的一種迫擊炮。」每一場會議前做準備,這是她之前做翻譯積累下來的習慣。曹夢綺這種兼職翻譯,更多的是應對日常交談,在專業性上自然比不上顧書堯。
殷鶴成雖然沒說話,卻稍微斂了下目,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對。
「我上次聽我二哥說起你,說你和我二姐長得十分相像,今天一看果真是這樣的,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
曹夢綺想起了什麼,又和顧書堯說:「聽我大嫂說,我哥從法國來的那天,你原本都到了我家,結果身體不適臨時回去了,我媽還一直在說想見你呢。我那個時候也很好奇,究竟能有多像,今天總算是見著了。」
曹夢綺說的那天,也是殷鶴成送她從盛州回乾都的那天。曹夢綺說那一天晚上沒見著顧書堯,其實有人看見了,雖然那天夜深影重,雖然只是匆匆一眼。
顧書堯不願與曹夢綺談這些,只說:「那天我應該是暈船了。」今後想去拜訪之類的客套話,顧書堯通通都沒有說。與其說假話,她寧可不說話。她不想去曹公館,也不想有過多牽連。
說著,曹夢綺上前一步,拉起顧書堯的手仔細打量她,所有所思道:「他們也說我和二姐長得像,可你比我還要像幾分。話說回來,我們兩是不是也相像?」她說完這句,立即回頭去看殷鶴成。
然而殷鶴成似乎並沒有聽見,曹夢綺話音剛落,他非但不理會,反而轉過身去吩咐侍從官什麼事去了。倒是何宗平聽曹夢綺這樣一說,才發現了些什麼,感嘆道:「你別說,你們兩從某個角落看起來還真有那麼幾分像。」何宗平說順了嘴,又說:「我上次見顧小姐的似乎,就隱約覺得她像誰。」
「上次?」曹夢綺追問了一句,「上次是什麼時候?你們很久之前就認識?」
上一次還是一年前,何宗平怕越圓越離譜,沒有再說下去。
原本都要回車上,卻站在這裡說了許久的話。時值隆冬,迎賓館的台階上還有雪沒融,站了一會兒便覺得冷。
顧書堯正好站在風口,一陣冷風吹來,正好對著她的後背,她不禁發了一下抖。也是這個時候,殷鶴成將他的戎裝大衣解下來,披在曹夢綺肩上,還替她緊了緊。
殷鶴成在外向來都是紳士的,何宗平見狀才反應過來,低聲問了顧書堯一句,「顧小姐,你冷麼?」
何宗平說的很輕,他其實原本可以直接將自己的外套給顧書堯,可殷鶴成在,他似乎失去了某種底氣。他之前那聲「嫂子」不過是交給周雪梅聽的,哪裡知道殷鶴成居然也在。
顧書堯搖了下頭,微笑著回絕,「謝謝,不必了。」只是,站在這樣的寒夜裡是一種煎熬,顧書堯轉過頭,故意問何宗平道:「何署長,你朋友還在等你麼?」何宗平目前在財政部的國庫署,顧書堯知道他的職務,也只用職務名稱去稱呼他。
何宗平聽顧書堯這麼說先是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配合顧書堯道:「哦哦,對對對,他人還在前面等我呢,也沒和他招呼一聲。」
說著,何宗平又道:「少帥,曹小姐,那我們先走了,有機會今後再聯繫。」
哪知才走了幾步,曹夢綺突然從後面叫她。
顧書堯回過頭,只聽見曹夢綺問她道:「顧小姐,我都忘記問你了,恆逸哥什麼時候回來?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國?」
顧書堯沒想到曹夢綺突然會這麼問她,可她不知怎的,突然很願意回答這個問題,笑著道:「恆逸現在博士還在法國讀博士,還沒有畢業,所以我先回來了。」顧書堯說完之後,朝曹夢綺點了下頭,然後便和何宗平一起離開了。對於何宗文什麼時候回國,顧書堯其實也不清楚,只是之前在法國的時候她能感覺得出來,何宗文並不怎麼打算回國。
車廂里還暖和,顧書堯鑽進去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已經凍紅了。
即使顧書堯準備完善,但還是有些事在意料之外,顧書堯不自覺嘆了口氣,何宗平看了她一眼,只說:「顧小姐,為了這場酒會,你這段時間實在辛苦了,還是要多休息才是。」他頓了一會兒,又說:「我昨天才收到恆逸哥從法國寄來的信,他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謝謝!」顧書堯朝何宗平點了點頭,她其實明白,何宗平如今照顧她就是看在何宗文的面子上。只是他沒想到何宗文還特意寄了信,她其實過得還可以,倒是不知道他在法國如今怎麼樣?
顧書堯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何宗平道:「何署長,我可能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你儘管說。」
「我想請你幫我找一個人,你應該認識,恆逸的一位法國朋友,叫作布里斯。」
顧書堯回到公館時,已經是夜深了。公館中除了負責察看門口的人外,一樓客廳的燈敞亮著,沒有第三個人在。顧書堯原本是跟著幾位同事一起過去的,曹延鈞為了避嫌後面的行程並沒有帶上她。
顧書堯原本不是個太衝動的人,在外也能做到克制,可一想起今晚的經歷的這些莫名其妙的經歷,晚上回到住處,看著公館那盞晃眼的水晶吊燈,便覺得渾身乏力。
顧書堯疲憊地走回二樓的臥室,剛走到樓梯口便碰到了一個穿旗袍的女人。顧書堯起先沒有注意,直到那個女人叫她,她才回過神去。
顧書堯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蕭四平的太太,蕭四平因為也是盛州人,因此他們兩口子這段時日對顧書堯也算是十分關照。她手裡還提著一個食盒,像是專程在這裡等她的一樣。
蕭太太見顧書堯停步,皺著眉頭關切地問了聲,「顧小姐,你現在還好吧,我聽說……」蕭太太欲言又止,看她這個樣子,許是知道了今天酒會上發生的事情。
只是顧書堯有些驚訝,蕭太太回國之後一直待在公館中,鮮少出門,居然也聽說了這件事?她原以為這件事已經平息下去,但現在看來似乎已經傳到了更多人的耳朵里。不過蕭太太沒有再說,顧書堯也沒有多問她是從哪裡知道的。
蕭太太倒是十分體貼,許是見顧書堯滿臉倦容沒有再說什麼,只將食盒遞給顧書堯,道:「我今晚剛好做了些點心,你嘗嘗,有些事情你別太放在心上,好好睡一覺。」說完,她便先離開了。
顧書堯看著蕭太太離開的背影出了會神,蕭太太身材高挑,一身墨綠色的錦緞旗袍正好勾勒出她的窈窕身段。如果顧書堯沒有記錯的話,蕭四平曾跟顧書堯說過,說她太太曾經還在國外讀過大學,是校園裡數一數二的才女,只可惜家道中落,大學還沒畢業就回了國。不過蕭太太英語說得好,所以蕭四平在駐外大使館工作時都帶著蕭太太。
曹延鈞給顧書堯放了幾天假,沒有讓她跟在身邊,同時他自己也在著手處理自己的私事。曹延鈞前陣子回家的時間不多,但這幾天特意抽空在家裡陪孩子和周雪梅,只希望這件事情早日平息下去。
也是那幾天,何宗平派人來來公館找顧書堯,他們已經找到布魯斯了。
布魯斯和顧書堯見面是在一家西餐廳,布魯斯也有快一年沒有見到過顧書堯,舊友相遇倒是頗有感慨的,布里斯十分驚訝顧書堯的變化,「書小姐,你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乎比以前更加漂亮了。」他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算起來布里斯來華已有一年多,中文已經可以流利地說出這段話了。
布里斯原本人脈就廣,會中文之後便更加暢行無阻,生意也漸漸成盛州一路做到了乾都,想必這一年他應該賺了不少。不過當顧書堯跟他說起自己已經研製出新型磺胺藥時,布魯斯還是吃了一驚。
她現在已經掌握了生產磺胺的技術,只需要藥廠和設備。
布魯斯這一年不見膽量倒是大了許多,顧書堯一跟他提起,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和顧書堯見完面後,布魯斯便開始替她在乾都物色具有生產條件的新藥廠了。
不過令顧書堯意外的事,和布魯斯在餐廳的時候,她聽見隔壁桌有人在議論她,似乎是哪份小報上刊登的內容,無非是添油加醋般地大加演繹她和曹延鈞、以及周雪梅的事情。
而曹延鈞雖然選擇了和周雪梅妥協,並沒有計較她上回來晚宴的事情,可周雪梅似乎並不罷休,一個人帶著孩子回了哥哥家,還對外宣稱曹延鈞在外已經有了別的女人。幾番爭執下來,事情開始變得沸沸揚揚,在酒宴上和顧書堯那件事也被傳了出去。
都說謠言止於智者,但這個世界上更多的是以訛傳訛。報上的各路消息不脛而走,單單靠重複的解釋未免顯得蒼白。曹延鈞雖然精於外交中的合縱之術,但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處理起來依舊棘手。只希望事態早一點平息下去,然而就在那幾天,周雪梅突然登報與曹延鈞脫離關係,房產、存款分文不要,只要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並在報上稱自己忠於這段婚姻,而她的丈夫是因為別的女人才要和她離婚,他們欠她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