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暗訪鬧市

  見其言辭懇切,駱養性又問道:「他身邊可還有旁人相隨?」

  小販搖頭道:「沒有旁人,只是獨自一人。」

  駱養性道:「這位大人買了栗子後,又去往了何處?」

  小販苦著臉答道:「這個,小人實在是不清楚,只記得他好像是朝著西邊去了。」

  駱養性點了點頭,隨手拿起一包糖炒栗子,又丟下五兩銀子後,便轉身離去了。

  小販望著眼前這錠幾乎是自己大半年才能賺到的銀子,不由驚喜交集,口中不住喃喃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聽完駱養性的稟報,朱由檢皺眉道:「向西而行,應該是白大人回府的方向,可監察記錄上分明記錄著,白大人戌時方才回府,白府距此不遠,他為何竟會走了這麼久?」

  陸天行微微搖頭,問道:「請教駱大人,由此向西,可還有甚麼去處?」

  駱養性道:「宣武門大街上也有一處鬧市,但那裡商鋪林立,卻要比此處氣派多了。」說到這裡,駱養性思量片刻,又道:「那條街上有一家妓院,一家賭館和兩家酒樓,白大人不好女色,平日裡也不喜賭錢,但喝起酒來卻是千杯不倒,不知當日他是否去了酒樓?」

  朱由檢道:「與其在此猜測,我等不如現下便前往查看。」

  駱養性頷首道:「王爺說的是。」

  眾人來到宣武門大街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一些商鋪也點起了燭火,掛上了燈籠。

  街頭第一家便是座酒樓,這次駱養性也不多話,直接亮出身份,驚得掌柜忙將小二全部喚過來盤問,然而卻都說未曾見過白劍凌。

  幾人只好繼續前行,鼻端卻聞到了陣陣脂粉氣,只見兩名衣著艷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正在街邊大肆招攬生意。

  陸天行看到兩人身後的牌匾上,寫著銷魂居三個大字,不由笑道:「這妓院的名字倒也文雅。」

  其中一個紅衣女子聞言,便笑著走上前來,嬌聲道:「這位公子不僅容貌英俊,而且當真是位雅士,要不要讓奴家陪您喝上幾杯?」

  朱由檢附耳悄聲道:「兄長要不要入內消遣一番,放心,我絕不會將此事告訴游姑娘。」

  陸天行狠狠瞪了結義兄弟一眼,隨即面色尷尬地擺手道:「多謝姑娘美意,不過在下還有要事,先行失陪了。」說完便低下頭,匆匆向前走去。

  餘下三人大笑著追了上去,唐天磊笑問道:「陸公子平日裡足智多謀,為人更是沉著冷靜,今日為何見到漂亮女子便慌了手腳?」

  陸天行苦笑道:「想不到唐先生竟也要拿在下打趣。」

  談笑間,幾人已到了下一座酒樓,這次,駱養性進去不到半盞茶時候便皺著眉頭走了出來,無奈地搖了搖頭。

  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難道這條線索也要斷了?」

  陸天行嘆道:「看來確是如此了。」

  這時,前方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了陣陣喝罵聲:「滾開滾開,平白的被你們幾個小叫化壞了運氣。」

  原來,一個潑皮賭錢輸了銀子,正在拿幾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撒氣,眾小丐見狀,趕忙四散逃開。其中一個小男孩年幼且膽小,沒跑出兩步便跌倒在地,痛得哇哇大哭。

  那潑皮卻更加惱了,伸腳踏在了小乞丐的胸口,戟指罵道:「哭哭哭,把爺爺的銀子都哭沒了,我讓你哭!」說完,足下又加了幾分力道。

  朱由檢大怒,當即衝上前去,一腳便將潑皮踹翻在地,陸天行則俯身扶起了小乞丐。

  那潑皮怎肯吃虧,咧著嘴揉了揉自己被踢得青紫的大腿,便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刀,起身怒罵道:「你他娘的找死……」

  然而,潑皮還未罵完,便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短刀也拿捏不住,掉落在了地上。原來,他食指與中指的縫隙間,已深深地嵌入了一枚銅錢,鮮血,正從傷口處不停地湧出。

  駱養性方才只覺眼前一花,那潑皮便已遭重創,當下不由贊道:「先生好功夫!」

  唐天磊微微一笑,道:「大人過獎。」

  陸天行為小乞丐拍去了身上的塵土,問道:「小兄弟,可受了傷?」

  小乞丐見對方衣著華貴,卻對自己如此關懷,心中不禁甚是感動,先是說道:「多謝大爺關心。」隨即又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那潑皮捧著傷手,只覺留也不是,走又不敢,當下只好苦著臉賠罪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是小人該死。」

  朱由檢冷冷道:「似你這等只知欺凌弱小的無恥之徒,當真該死。」

  那潑皮慌忙跪了下去,不住叩頭求饒道:「小人知罪,小人今後再也不敢了,還請您老人家饒了我這一次吧!」

  朱由檢轉頭問道:「小兄弟,你可願寬宥此人。」

  小乞丐甚是天真善良,不假思索便用力地點了點頭,道:「我真的沒受甚麼傷,請大爺放了他吧。」

  朱由檢嘆道:「上善若水啊。」頓了頓,又抬眼望向了那潑皮,皺眉道:「還不快滾。」

  那潑皮如蒙大赦,剎那間便沒了蹤影。

  陸天行問道:「小兄弟,你叫甚麼名字,家裡人呢?」

  小乞丐道:「我叫二虎,爹娘早就死了。」

  陸天行暗自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遞到二虎面前,溫言道:「拿去買些吃的吧。」

  二虎卻不伸手接過,只是盯著陸天行腰間掛著的那袋糖炒栗子,咬著嘴唇問道:「銀子要被搶的,我想要大爺的栗子,行麼?」

  這袋糖炒栗子,正是駱養性方才從小販處買回來的,然而眾人心中有事,誰也無心食用,離去時陸天行便順手別在腰間,想帶回去以討佳人歡心。

  陸天行聞言不由黯然,於是便解下袋子,將其遞了過去。

  二虎道了謝,便忙不迭的開始剝栗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朱由檢嘆道:「不知何時,我大明子民才俱能食可果腹,衣能蔽體。」

  陸天行勸道:「王爺放心,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朱由檢點了點頭,嘆道:「咱們走吧。」

  二虎見其悶悶不樂,遂將栗子小心翼翼地包好,說道:「幾位大爺都是好人,雖然我不知你們在為甚麼事而感到煩惱,但二虎相信,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見其稚嫩且無邪的面龐上滿是懇切之色,陸天行不由微微一笑,輕輕地摸了摸二虎的頭,問道:「二虎當真相信好人會有好報麼?」

  二虎堅定地點了點頭,道:「當然相信,娘和凝香姐姐都是這麼對我說的。」

  陸天行與朱由檢對望一眼,齊聲問道:「凝香?」

  二虎問道:「難道兩位大爺也認識凝香姐姐麼?」

  陸天行點了點頭,問道:「你與凝香姑娘是何關係?」

  二虎抹去了嘴角邊栗子的殘渣,說道:「凝香姐姐和我在這條街上共同乞討了很久,姐姐人很好,總是將自己討到的食物分給我吃。」

  陸天行又問道:「二虎在此多久了,你可還記得,凝香是何時來的嗎?」

  二虎道:「我在這快三年了。」說完又努力回憶了片刻,才答道:「凝香姐姐,應該是去年五月才來的。」

  陸天行心中一動,問道:「後來發生了何事?凝香去往了何處?」

  二虎道:「就在上個月,有位好心的伯伯,帶了糖炒栗子給我們吃,開始的時候姐姐很怕他,可不知那伯伯對凝香姐姐說了甚麼,姐姐就和他走了。」說到這裡,二虎撓了撓頭,續道:「不過他們去了哪裡,二虎就實在不清楚了。」

  陸天行忙取過畫像,問道:「二虎,你且看仔細,畫像中的人,是你所說的那位伯伯麼?」

  二虎接過畫像仔細看了看,點頭道:「沒錯,當日凝香姐姐就是跟這個伯伯走的!」

  夜幕降臨,暮色像一張黑色的大網,悄悄地灑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點點星光也沒有,但此時陸天行的心中,卻亮起了一絲光芒。

  坐在王府書房內的陸天行,一邊淺啜著從趙府帶回的明前龍井,一邊竭力將所知線索在腦海中串聯。

  朱由檢儘管甚是焦急,然而卻不敢出言打擾,生怕打斷了結義兄長的思緒。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陸天行忽然展顏一笑,仰起頭將杯中已有些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朱由檢心頭一喜,連忙問道:「兄長可是想通了案情中的疑點?」

  陸天行頷首道:「不錯。」

  朱由檢問道:「白大人當日帶走了凝香,不久後便慘遭滅門,這兩件事之間究竟有沒有關聯?凝香是否受了那幕後黑手的指使?」

  陸天行道:「白大人遇害與其帶走凝香必然有著某種關聯,但我認為,凝香接近白大人,並非是受了他人指使。或許,就如同二虎所言的那般,凝香遇到白大人,真的只是巧合。」說著嘆了口氣,又道:「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所安排。」

  朱由檢皺眉道:「兄長為何認為她並非受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