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督師請罪

  多爾袞頓感心中一凜,但他卻神色委屈的搖了搖頭,嘆道:「這便是皇兄誤會臣弟了。」

  皇太極「哦」了一聲,問道:「十四弟此言何意?」

  多爾袞道:「臣弟之所以想為大清出一份綿薄之力,只是想盡宗室子弟的職責而已,至於功名利祿,更是絲毫未曾放在心上,畢竟皇兄對臣弟的賞賜,已經足夠豐厚。」見皇太極笑著點了點頭,多爾袞又道:「至於皇兄未讓臣弟隨同揚古利將軍遠征朝鮮,無非是由於此次戰線極長,行軍太過辛苦,完全是出自兄長對兄弟的關愛之情,臣弟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生出絲毫怨懟之心?」

  大笑數聲之後,皇太極竟從龍椅上站起,走上前去拍了拍多爾袞的肩膀,笑道:「十四弟能這般想,才當真沒有枉費朕的一片苦心。」

  多爾袞躬身道:「皇兄盛情,臣弟豈敢辜負。」

  皇太極問道:「袁崇煥斬殺毛文龍一事,想必十四弟也已知曉了吧?」

  范文程安插在明軍的眼線之中,亦有效忠於多爾袞者,因此早在入宮之前,多爾袞便已得知了此事,但他自然不敢認下,於是連忙錯愕道:「甚麼?袁崇煥竟殺了毛文龍,這是為何?」

  皇太極點了點頭,吩咐道:「范先生,你且將此事說知於十四弟。」

  聽完范文程的陳述後,多爾袞頓時又驚又喜,道:「袁崇煥如此膽大妄為,想來定會觸怒多疑的崇禎皇帝,看來這座大明長城,終究要毀在他們自己人手上了。」

  皇太極若有意若無意的望了多爾袞一眼,嘆道:「只是崇禎皇帝畢竟不是痴傻之人,多半不會因此便處置袁崇煥。」頓了頓,又道:「因此朕方才將十四弟召來,看看你有甚麼良策。」

  思量片刻後,多爾袞道:「臣弟不才,想出了一個計策,還請皇兄定奪。」

  皇太極笑道:「十四弟請講。」

  多爾袞道:「臣弟以為,以現下之形勢,皇兄當差遣一得力之人前去策反袁崇煥。這樣一來,袁崇煥如果願意歸順大清,自是再好不過;而他若是拒不降清,則可將此事泄露出去,以此來加深崇禎皇帝對袁崇煥的猜忌。」

  皇太極聽後,連連拊掌道:「妙極!妙極!十四弟果然聰慧,朕方才怎麼就未能想到呢?」說著用手撫了幾下鬍鬚,沉吟道:「只是如此重任,朕該交付給誰人才是?」

  多爾袞上前一步,躬身道:「臣弟願意為皇兄分憂,前去策反袁崇煥!」

  以多爾袞之才,入宮之前又怎會猜不透皇太極的險惡用意?然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既然避無可避,那還不如主動請纓,多少也好表明一下自己的忠心。

  皇太極頷首道:「好!十四弟果然堪為宗室子弟的楷模,此次待你功成而返後,朕定將重重賞你!」

  多羅貝勒府的廳堂之中,氣氛十分壓抑,眾人良久不語,最終還是索尼的話語,率先打破了房中令人窒息的沉寂:「袁崇煥對我滿人十分仇視,又怎會輕易降清,皇太極此舉,無非是在借刀殺人罷了,因此貝勒爺絕不能去。」

  多羅郡王多鐸附和道:「索尼大哥所言甚是,十四哥此行多半不會成功,即便你能夠平安脫身,皇太極也會治你一個辦事不利之罪。」

  多爾袞擺了擺手,嘆道:「你們說的這些,我又何嘗沒有想到,但以今日宮中的陣勢,即便我沒有自告奮勇的攬下這個差使,皇太極也定然會開口的,到時候不僅依舊無法拒絕,而且還會讓自己更加陷入被動。」

  鰲拜用力一拍桌子,蒲扇般的大手立時便將茶盞震得飛起,一時間茶水四濺,灼熱的茶水濺在其手背上,他也毫不在意,只是恨恨道:「那便同皇太極拼了!我雖然依照貝勒爺的吩咐,沒有操之過急的發展軍中勢力,但憑藉著參將之職,這些時日以來,還是拉攏了不少將領,只要貝勒爺一聲令下,我至少能帶來千餘人馬!」

  眉頭緊鎖的索尼,也拱手道:「正是,索尼這個一等侍衛也不是白做的,我不僅已將宮中的地圖繪製完畢,就連布防、機關、暗哨等,也探聽出了大半,貝勒爺若是此時起事,索尼可以為你選擇一條最好的路徑。」

  沉吟了許久後,多爾袞終於搖了搖頭,道:「不可,此時我等羽翼未豐,貿然起事,只會前功盡棄,我多爾袞孑然一身也還罷了,卻決不能讓你等全族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其實,還有一個緣由,多爾袞既沒有,也不能對眾人言說:自己是布木布泰在這世上唯一的指望,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是絕不可輕言生死的,儘管此時,她已懷有了皇太極的骨血。

  多鐸急道:「可此行兇險至極,小弟又怎能坐視十四哥去往那虎狼之地?」

  多爾袞上前拍了拍其尚顯稚弱的肩膀,笑道:「十五弟只管放心便是,此去錦州,我即便不能勸降袁崇煥,也有法子保得自己平安歸來。」

  夜幕時分,幾隻禿鷲不住的在天際盤旋,仿佛是在為今日沒有收穫而感到心有不甘。

  袁崇煥喃喃自語道:「不必心急,終有一日,我會讓滿清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給你等一個飽餐的機會。」

  抬頭看了看天色後,袁志誠問道:「父親,此處地勢易守難攻,且距離錦州尚遠,咱們要不要先安營紮寨,待得明日一早,再行返回錦州?」

  袁崇煥點了點頭,道:「也好,你去傳令吧。」

  半個時辰後,袁志誠見左近並無外人,便閃身進了帥帳,正欲開口,卻見秉燭夜讀的父親瞥了自己一眼,說道:「為父早已料到,誠兒必會前來。」

  袁志誠嘆道:「不錯,孩兒著實想不明白,以父親行事之穩重,為何竟會做出擅殺毛文龍之舉?」

  袁崇煥微微一笑,說道:「你去將祖大壽、吳三桂以及滿桂請來,我一起為你等解惑便是。」

  袁志誠頷首道:「是。」可當他轉過身時,卻突然反應過來,連忙勸道:「父親,萬萬不可!」

  袁崇煥問道:「不可甚麼?」

  袁志誠道:「副督師滿桂與父親貌合神離,私下裡亦沒少扶植自己的勢力,父親既然要說機密要事,又如何能說與他知曉?」

  袁崇煥笑道:「我兒果然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思慮起事情來,也可以做到這般周全了。不過你還是不大了解滿桂,此人細微處或有瑕疵,但在大節上,卻是絲毫無虧。」

  袁志誠道:「即便如此,父親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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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崇煥面色一沉,揮手道:「為父自有計較,你不必多言。」

  袁志誠這才不敢再勸,自去相請祖大壽等人。

  自遼東返回京城後,曹化淳便馬不停蹄地入了宮,將伐清經略使袁崇煥的奏章呈送給了崇禎。

  看完奏章之後,端坐在龍椅上的崇禎,面上忽而露出笑意,忽而又現厲色,實是陰晴不定。

  曹化淳心下惴惴,不敢出言打擾,盤算著如何應對皇帝的問詢。

  「嘭」的一聲巨響,將曹化淳的思緒拉了回來,嚇得他連忙跪地道:「還請皇上息怒。」

  原來,惱怒至極的崇禎猛然站起,竟一把掀翻了龍案。

  崇禎問道:「你可知曉,袁崇煥在奏章上都說了些甚麼?」

  曹化淳咽了口吐沫,試探著說道:「想來應是為了擅殺毛文龍之事,而寫了些請罪的言語,莫非袁督師言語間有甚麼失當之處,不慎觸怒了皇上?」

  崇禎冷笑道:「咱們袁督師的這道奏章,洋洋灑灑不下千餘字,可只有開頭寥寥數語,才是請罪之言,其餘的部分,卻全是來向朕談條件的!」

  聽了這話,就連曹化淳也不由當真吃了一驚,問道:「雖說皇上賜了袁崇煥尚方寶劍,並賜了他便宜行事之權,可大明立國兩百多年,又有哪個將領敢當真?如今袁崇煥先是枉顧皇上催戰的聖旨,擅自下令撤軍,隨後又當眾斬殺了伐清經略副使毛文龍,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後,他竟然還敢來向皇上提條件?」

  崇禎怒道:「袁崇煥這廝,先是請朕下旨公開毛文龍的罪行,隨後又奏請要錦衣衛搜捕毛文龍安插在京城中的眼線,說是要穩定遼東軍心,這分明是在脅迫朕,又哪裡有半分請罪之意!」

  曹化淳連連稱是,勸道:「還請皇上顧惜龍體。」

  崇禎「哼」了一聲,說道:「朕即位多時,如若袁崇煥只是提了這些條件,為了安撫他,大不了朕忍耐些,准其所奏便是,又豈會被氣成這副模樣。」

  曹化淳不由一怔,問道:「不知袁崇煥在奏章上還說了些甚麼?」曹化淳之所以會感到這般驚訝,倒不全是在做戲,只因他實在難以想像,平日裡以謹小慎微著稱的袁崇煥,現下為何會如此膽大妄為,甚至勝過了當年的思恩侯。

  崇禎咬牙切齒的說道:「第一,袁崇煥不但請旨更換皮島總兵,而且人選也已替朕擬好了,便是他的心腹愛將祖大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