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雄頗感不解,遂問道:「這有甚麼問題麼?」
陸天行道:「楚大哥應該清楚,若是將實情和盤托出,你我之間的情分定然會受到影響,然而自始至終,楚大哥對此都沒有表現出絲毫在意之情,因為你的心思,早已放在了別處。」
楚天雄皺眉道:「原來竟是為此。」說完搖了搖頭,又問道:「少爺方才說這是我的破綻之一,莫非我還有別的破綻?」
陸天行頷首道:「正是,楚大哥的第二處破綻,便是當我得知你的身份後,故意表現出滿不在乎,然而與我相交多年的楚大哥,竟然仍是毫不在意,這便更加讓我對你起了疑心。」
其實陸天行當日之所以會表現出不在意,並非是有意為之,而是因為他並不是那個與楚天雄相交多年的陸瑞安,自然也就不會有失望之情,然而當他後來回想起此事時,便不由對涼薄的楚天雄生疑。
楚天雄嘆道:「想不到,我最後竟然輸在了情分二字上。」
陸天行搖頭道:「恰恰相反,楚大哥之所以會走向敗亡,並非是因為情分,反倒是由於你的無情:你若有半分念及咱們的情分,便不該夥同林伯加害我爹,也不會來此取我性命。」
楚天雄厲聲道:「難道我楚天雄就該裝一輩子的痴傻之人不成!」說著提起手中的斬馬刀,喝道:「成者王,敗者寇,多說無益,納命來吧!」隨即便高高躍起,揮刀劈向了陸天行。
然而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楚天雄便忽然從半空中落下,眼神中滿是驚恐之色。接著,鋼刀落地,人則捂著喉頭痛苦地倒下。
王勝取出一塊雪白的帕子,甚是厭惡地擦拭著指尖處的血跡,皺著眉頭問道:「林堂主何故又退了回去?」
林勝天搖頭嘆息道:「中官神功,果然了得。」
原來,當王勝對楚天雄出手時,林勝天本欲趁此時機偷襲,以求贏得一絲反敗為勝的機會,然而當他見識過王勝如鬼魅般的身法後,便知道自己絕難得手,索性重又退了回去。
王勝聽後只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了。
林勝天問道:「不知少爺打算如何處置我等?」
陸天行道:「若不反抗的話,只懲首惡,不問餘黨。」
谷桓沉聲道:「林堂主,你武功高強,屬下等人暫且為你攔下王勝,林堂主未必便沒有衝出去的希望。」說完,谷桓手中的兩桿短槍向旁一抖,便要上前動手。
林勝天卻伸手攔住了他,道:「且慢。」隨即對陸天行拱手問道:「少爺方才的意思,可是只要老夫留下這條性命,便會放我這些弟兄一條生路?」
陸天行嘆道:「林伯雖然做下了許多惡事,但念在你這些年來為無常門立下無數功勞的份上,我不打算殺你,只會將你一直幽禁至死……」
然而,不待陸天行說完,谷桓便怒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說著便驟然躍出,一招雙龍探海猛攻向了陸天行。
晴雪展開峨眉刺,正要上前迎敵,身形如電的王勝就已伸指點向了谷桓的喉頭。
眼見對方的手指便要插入自己的咽喉,谷桓不由得大驚,但他的武功畢竟要高出楚天雄許多,千鈞一髮之際,谷桓情急智生,左手短槍猛地擲了出去,如此一來,王勝若不躲閃,雙方便會同歸於盡。
果然,王勝見短槍驟然襲來,也不禁咦了一聲,隨即便閃身避開,然而谷桓還未來得及鬆口氣,王勝的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後,索命的指尖便重又點了出去。
谷桓無奈,只得運足內力,再次全力施為地將餘下的短槍擲向了王勝,百忙之中他回首望去,只見林勝天並未離去,仍立在原地觀戰,不由大急道:「林堂主快走!」
與此同時,避開第二桿短槍的王勝,已再次攻了過來,然而這時的谷桓,手中已再無退敵的短槍……
眼見谷桓便要血濺當場,王勝卻忽感一陣雄渾的掌力襲來,當下不及細想,只得撇下谷桓,與前來解圍的林勝天對了一掌。
「砰」地一聲過後,林勝天連退兩步,王勝也不禁向後退了半步有餘。
王勝讚許地點了點頭,笑道:「林堂主好掌力,我再來領教閣下高招。」
誰知林勝天卻擺手道:「不必了,老夫不是尊駕對手。」
王勝聞言不由頗感失望,要知以他的武功之高,想要尋到一個強勁的對手實在是件難事,於是他嘆息著搖了搖頭,便又退回到了完琦身旁。
林勝天微笑道:「谷兄弟,不要再反抗了,你帶著弟兄們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去過安穩日子吧。」
谷桓用力搖了搖頭,昂首道:「谷桓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我怎能讓林大哥一個人在牢獄中度過餘生,自己卻獨自逃命?林大哥,您帶領我等突圍,能活著出去固然是好,即便咱們盡數戰死在這裡,也算不枉相交這一場了!」
林勝天擺手道:「自從當年家裡出事後,我便過著隱姓埋名,躲躲藏藏的日子,今日就算能衝殺出去,今後還不是要繼續躲避逃竄?罷了,我實在是厭煩至極,不想再逃了。」
谷桓急道:「林大哥!難道你想被人關押到死不成!」
林勝天傲然道:「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我林勝天可以失敗,可以身死,但卻絕不能再苟延殘喘地活下去!」說完便伸掌拍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谷桓想要搶上前去阻止,卻終究還是遲了,一聲悶響過後,林勝天便仰天倒了下去,谷桓大驚,連忙伸手抱住了林勝天的屍身,失聲痛哭起來。
陸天行嘆了口氣,揮手道:「你等自行離去吧。」
心思細密的玄武堂堂主金鵬飛連忙拱手勸道:「少爺放走旁人也就罷了,但卻不能放走谷桓,他若是回去煽動青龍堂的人造反,可著實是樁麻煩事。」
陸天行還未答話,谷桓便已冷笑道:「誰說我要走了?」說完,他用衣袖抹了抹眼淚,隨即俯身將林勝天的屍身輕輕放下,又扯下自己的袍子,將其墊在了林勝天的頭底下,仿佛他的林大哥仍有知覺一樣。
做完了這些,谷桓方才緩緩站起,指著陸天行道:「當年若不是林大哥看重,暗中點撥我武藝,又破格提拔,我至今恐怕仍是青龍堂的一個普通的守衛而已,可你卻逼死了林大哥……因此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話音方落,谷桓的重拳便裹挾著勁風,朝著陸天行席捲而來。
只可惜,谷桓的命運同楚天雄一樣:喉頭中招,痛苦倒下……
原文在六#9@書/吧看!
林勝天帶來的餘下幾個好手,見頭領相繼身死,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陸天行揮手道:「你們去吧。」
聽了這話,幾人如蒙大赦,匆匆對陸天行道了謝後,便爭先恐後地逃了出去,竟無人朝林勝天和谷桓的屍身望上一眼。
陸天行嘆了口氣,轉頭吩咐道:「都市,林勝天雖然反叛,但足可以算是個豪傑,谷桓這般忠心,也頗為難得,將他們葬了吧。」
都市頷首道:「是,屬下遵命。」隨即便拖著兩具屍身走了出去。晴雪嘆道:「林堂主的眼光向來極高,難得他如此看重谷香主,也難怪谷香主願意與其一同赴死。」
陸天行聽後,微笑著搖了搖頭,卻不言語。
晴雪奇道:「少爺為何發笑,可是奴婢說錯了話?」
完琦為她解釋道:「林勝天極力栽培谷桓,恐怕未必便存的是好心,多半是為了給自己培養一個忠心耿耿的心腹而已。」
晴雪恍然道:「原來如此!」說完,轉頭望著谷桓的屍身嘆道:「谷香主至死仍被蒙在鼓裡,還真是可憐。」
陸天行道:「能被人矇騙一輩子,也未嘗不是件幸事。」
晴雪正在體會少爺這句話的深意時,完琦已問道:「法士尚阿已死,不知陸公子下一步作何打算?」
陸天行道:「如果得知此間所發生的事,奉了你父皇聖命的多羅,勢必會率八旗精銳前來,因此我打算安頓好無常門的事宜後,便立即離開盛京,不知公主以為如何?」
完琦明白,陸天行離開盛京後,二人不知何時方有再見之日,但她儘管有著萬般不舍,卻還是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道:「公子說的是。」說著完琦抬頭望了望門外,又道:「方才逃走的那幾個人自是不會去通風報信,不過此間的驛卒,著實還需叮囑一下。」
白芷會意,欠身說道:「奴婢這便前去知會驛丞,讓他和手下人等不可聲張今日之事。」
完琦頷首道:「好,你去吧。」
白芷領命而去,然而沒過片刻,她便引著面色惶恐的驛丞,疾步走了回來。
完琦心中頓感一沉,問道:「出了甚麼事?」
白芷神情凝重地答道:「回稟公主,驛丞方才見此間發生打鬥,生怕您有何閃失,因此便命人騎了快馬,前去盛京城報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