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鳥盡弓藏

  蘇提雅恍然道：「原來如此，終究還是娘娘看得透徹，奴婢明白了。」

  宸妃笑道：「這有何難，凡事關心則亂，只要做到置身事外，仔細觀察，用心琢磨，也就是了。」

  蘇提雅點頭道：「娘娘的話，奴婢都記下了。」過了片刻，蘇提雅又問道：「只是，范文程為何要同咱們耍心思呢？」

  宸妃沉吟道：「本宮也不大清楚，不過你不要忘了，咱們與范文程之間，只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而已，而他此時已認了明廷作為新主子，說不定襄助陸天行與其新主子的心意相違背，范文程這才再三推脫。」

  蘇提雅聞言不由驚道：「甚麼！娘娘的意思是，明人竟然也想取陸天行的性命？這怎麼可能，他可是為大明朝廷立下無數功勳的有功之臣啊！」

  宸妃笑道：「你只需多讀讀漢人的史書典籍，自然便會明白一個道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明若是動盪不堪，局勢混亂，朝廷自是離不開陸天行這樣的能臣；可如今的大明，朝局已趨安穩，崇禎皇帝又如何能容得下陸天行這個位高權重之臣？當然，這也只是本宮根據范文程的反應而作出的推斷。」

  蘇提雅感嘆道：「漢人的心思還真是多。」頓了頓，又道：「不過范文程至少有件事說的確然屬實，那便是在如今的形勢下，皇太極、明廷以及陸天行在暗中的敵人法士尚阿，都想取其性命，娘娘想要利用的這枚棋子，恐怕真的難以保全了。」

  宸妃頷首道：「不錯，如果連溫慧公主都救不了陸天行的話，本宮也只得棄車保帥，畢竟沒有必要為了這枚棋子，而將自己置於險地。」

  蘇提雅不解道：「溫慧公主？只是溫慧公主早已當街斬斷了和陸天行之間的情絲，又怎麼可能違抗聖命去救他？」

  宸妃嘆道：「正是因為溫慧公主對陸天行情根深種，方才會願意做出與其決裂的戲碼來給旁人看。」見蘇提雅仍是滿臉茫然之色，宸妃搖頭笑道：「等你遇到心儀之人，自然便會懂了。」

  康樂宮內，趴在梳妝鏡前的完琦，對著一個打開著的檀香木盒子默默發呆，良久不語。

  大宮女白芷捧著茶盞走了過來，關切地說道：「公主，這枚釵子和扳指，您都看了大半個時辰了，好歹喝杯熱茶歇息會吧。」

  完琦憨憨的笑道：「你懂什麼？這些都是他送的，我就算看一輩子都看不厭呢。」

  白芷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欲開口再勸，守在宮外的小宦官卻疾步走了進來，躬身稟道：「啟稟公主，宸妃娘娘來探望您了。」

  完琦聞言不禁蹙起了秀眉，問道：「宸妃？她來做甚麼？不見，就說本公主偶感風寒，已然睡下了。」

  「溫慧公主就這般厭煩本宮麼？」小宦官還未來得及應承，微笑著的宸妃，就已踱步走了進來。

  完琦的生母早逝，因此宸妃雖然寵冠後宮，但卻與完琦並無干係，加之宸妃為人精明圓滑，更是未曾得罪過這位備受皇太極寵愛的固倫溫慧公主。完琦之所以對宸妃充滿敵意，竟然全因自從對方入宮後，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布木布泰便更加遭受冷落……饒是宸妃海蘭珠生著一顆七竅玲瓏心，也是萬萬難以想通此節了。

  皇太極登基後，在滿洲大力推崇漢族的文化與禮儀，因此完琦儘管極不情願，卻還是欠身行禮道：「見過宸妃娘娘。」

  宸妃笑道：「公主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完琦冷著臉道：「完琦身子多有不適，宸妃娘娘若是沒有要事，便請回關雎宮吧，以免染了我這裡的病氣。」

  宸妃笑道：「還真是巧了，本宮正好尋得一味靈藥，想來定能醫治公主所患之疾。」

  完琦蹙眉問道：「甚麼靈藥？」

  宸妃微微一笑，卻不回答，而是朝著白芷等宮女揮了揮手，道：「你等且先退下。」

  白芷抬眼望向了自家主子，見其對自己頷首示意，便引著其餘的宮女相繼退了出去。

  完琦淡淡道：「不知宸妃娘娘現下可以說了麼？」

  宸妃點了點頭，問道：「公主可知曉，那位永平府秀才，陸文軒的真實身份？」

  儘管聽到這個名字後，完琦的心中頓時泛起了波瀾，然而當著外人的面，這位固倫溫慧公主還是面無表情的說道：「此人甚是不識抬舉，無論如何也定要與我大清為敵，前日裡已被本公主刺殺於長街之上，不過一個死人而已，我又何必在意其身份？」

  宸妃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明人不說暗話，公主那日刺的是陸文軒，還是王勝，咱們心中都清楚得很。」

  完琦冷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

  宸妃嘆了口氣，幽幽道：「不過本宮也能理解公主的苦衷，畢竟心上人是明廷重臣，大清死敵，此事任誰都會感到煩惱不已。」

  完琦驚道：「你說甚麼？文軒他是大明的官員？」

  宸妃嘆道：「豈止是官員那麼簡單，他可是明廷的思恩侯，太子太保，工部尚書，長壽公主的駙馬。」

  完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了半晌，方才問道：「你是說，文軒竟……竟是屢次壞我滿人大事的陸天行？」

  宸妃頷首道：「正是。」

  完琦連連搖頭道：「不，不可能的，定是你在騙我。」

  宸妃道：「本宮何必騙你，此事皇上、阿克敦等人盡皆知曉。」

  完琦頹然坐倒在了椅上，喃喃道：「難怪他氣度不凡，見識超群，更與楊嗣昌這樣的明廷要員相熟，原來其身份竟是這般，可我身為大清的公主，又怎能如此眷戀滿人的死敵……」說到這裡，懊惱不已的完琦，猛地抬頭望向了宸妃，搖頭道：「我還是不能相信你的話，我要自己去問父皇！」

  見完琦驟然起身，快步向宮外行去，宸妃微笑道：「公主如果真的想讓陸天行死的再快些，便不妨去向皇上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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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完琦聞言立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問道：「你說甚麼？我父皇要殺文……要殺他？」

  宸妃心下暗笑：這位溫慧公主雖然不肯承認相信本宮的話，但她自己卻已然對陸天行改了稱呼。於是點了點頭，道：「不止是皇上給多羅下達了誅殺陸天行的聖命，大明朝廷以及一個名叫法士尚阿的人，都想取其性命。」

  完琦連忙追問道：「父皇要殺他？莫非他此時已到了盛京？」

  宸妃頷首道：「公主果然冰雪聰明，不錯，陸天行現下就在盛京，不過他應當是中了法士尚阿的奸計，處境極為危險，不僅如此，皇上還命阿克敦給多羅下了聖諭：如若陸天行僥倖脫險，便要立即出兵將其誅殺，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盛京。」

  驚愕萬分的完琦聞言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定了定心神，又問道：「方才宸妃娘娘說，大明朝廷也想要殺他，這又是怎麼回事？」

  宸妃道：「公主或許還不知道，就在不久前，陸天行已向崇禎辭去了一切官職，然而那位大明皇帝似乎仍然不放心，又派了細作前來，其目的想必便是刺殺陸天行。」

  完琦心中一動，暗道：他竟然向明朝皇帝辭了官，可他又是為了甚麼呢？難道是為了我……想到此處，完琦的面上竟不自禁地露出了甜蜜的笑意。

  宸妃又怎知完琦心中所想，見其聽聞陸天行遇險，卻反而面露笑意，還以為自己所料有誤，完琦知道陸天行的身份後，竟當真割捨了對他的情意，當下便改口道：「本宮知道，公主素日裡對陸天行一往情深，因此方才冒著觸怒皇上的危險前來告知，既然公主深明大義，斬斷情絲，那可當真是再好不過了。」宸妃之所以如此言說，是想告訴完琦：我可是為了你才來報信的，即便你不肯承情，也總不該將我這個一番好意的人出賣吧？

  不料，完琦聽後竟然俏臉一紅，說道：「多謝宸妃娘娘的好意，完琦著實感激不盡。」

  宸妃不由一怔，隨即會意，笑道：「公主不必客氣，其實我名義上雖然是你父皇的妃子，但年紀卻比你大不了幾歲，因此自從我入宮後，就對你有著說不清的親近之感。」

  完琦面有慚色的說道：「說來慚愧，這些時日來，娘娘待我甚是寬厚，甚至不惜將如此緊要之事告訴完琦，可我卻……」

  不待對方說完，宸妃便輕握住了她白皙的手掌，溫言道：「都是一家人，還說這些做甚麼？」待完琦點了點頭，宸妃又道：「只是陸天行此刻極是危險，不知公主打算如何救他？」

  完琦思量片刻後，說道：「我想去找他。」

  陸天行等人通過機關緩緩降下，再次進入了當日那間密室，只見密室中除了兩個搖動機關的大漢外，還增添了兩名守衛，唯獨卻不見了楚天雄的身影。

  方管家解釋道：「啟稟少爺，冥神出事後，林堂主便加強了酆都城的守衛。」

  陸天行點了點頭，問道：「楚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