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目無王法

  其實,秦廣和卞城已走了多日,至今既沒有將顏悅曦帶回,也並未傳來任何消息,因此陸天行不免掛念,方才有前去一探的念頭。

  游秀妍嫣然笑道:「也罷,既然夫君沒有此意,就當是秀妍想去好了,探望完三妹後,咱們便好好地看一看大明的名山大川。不過常言道:父母在不遠遊。儘管公爹身在瀋陽,咱們也總是要時常前去探望,不可有負孝道。」

  陸天行感嘆道:「我的秀妍可真是位賢妻。」說著假意嘆了口氣,問道:「只是不知何時方能成為良母啊?」

  游秀妍面上一熱,嬌嗔道:「沒來由地,夫君又來取笑我了。」

  見了愛妻嬌羞可人的模樣,陸天行不由心中一盪,當下便站起身來,關上了廳堂的大門。

  不料,游秀妍卻忽然驚呼道:「糟了!」

  陸天行趕忙問道:「出了何事?」

  游秀妍急道:「朝中官員大多是踩下攀上之徒,夫君素日裡得勢時,他們自是趨之若鶩;可如今夫君已然辭官,趙家妹妹入府那日這些人又如何肯來?可我方才不知此事,生怕府中的人手不夠,還特意讓管家去聚賢樓請廚子,這豈不是要削了夫君的臉面……」說到這裡,游秀妍忽然收了口,因為她發現,陸天行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陸天行笑道:「難為夫人思慮的如此周全,不過我已告知管家,命他不必再去了。」說完,就抱起嬌妻,走向了廳堂中的嵌玉虎紋桌。

  游秀妍驚呼道:「夫君怎可如此……咱們回房吧……」

  事後,游秀妍溫順乖巧地為陸天行穿戴好衣衫,柔聲問道:「夫君辛苦了一日,不知想要吃些甚麼,秀妍也好命廚房準備。」

  陸天行懶洋洋地擺了擺手,說道:「夫人自己用膳吧,我這便要走了,兩、三日後方能回來。」

  游秀妍不解地問道:「夫君已辭了官,難道還有甚麼要緊事不成?」

  陸天行嘆了口氣,說道:「皇上說了,這是交代為夫辦的最後一件差事了。」

  玉田縣一所宅院內,北直隸新政主使官、吏部左侍郎陳於亭正在書房內翻閱著當地稅銀的帳冊,門外的守衛就捧著一封書信,疾步走了進來,躬身稟報導:「啟稟大人,這是京城來的書信。」說完便雙手將書信奉了上去。

  陳於亭接過書信只看了一眼,便揮手屏退左右,與房中的大漢對望了一眼,皺眉問道:「是曹公公的信,莫非京中出了變故?」

  房中大漢正是那日斬殺高邑縣師爺任荊、周班頭的持刀男子,他名叫郜成,本是東廠的理刑百戶,後在曹化淳的授意下,與陳於亭一起離開京城,助其構陷趙南星。

  郜成搖了搖頭,說道:「屬下也不知曉,昨日曹公公剛剛來信,說趙南星已被押解回京,皇上在朝堂上著三司會審,諸事順遂,只待此間事了,曹公公便會全力扶持您接任吏部尚書之職。可這才過了一日,曹公公便又送了加急文書來,看來定是出了大事,大人還是看後再做定奪吧。」

  陳於亭點了點頭,連忙取出書信閱了起來,可他看完半晌,卻仍是呆愣在原地,不發一言。

  郜成忍不住問道:「大人,曹公公在信上都說了些甚麼?」

  陳於亭緩緩轉過了頭,咽了口吐沫,這才面如死灰地說道:「不知為何,皇上突然改了主意,將趙南星無罪釋放,官復原職;而且……」說到這裡,陳於亭竟不禁打了個寒顫。

  郜成心中一沉,也不由生出了不好的預感,急忙問道:「而且甚麼?」

  陳於亭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續道:「而且思恩侯竟帶了百餘名錦衣衛,連夜朝著咱們這裡來了。」

  儘管郜成是個滿身肌肉虬結的大漢,可他聽了這番話,卻也不禁腳下虛浮,接連倒退了兩步,勉強定了定心神,這才問道:「思恩侯來此作甚?」

  陳於亭搖頭道:「曹公公也不知悉,只是讓我等小心行事,還說近日裡,天威難測……」

  郜成大驚,問道:「甚麼!難道皇上已對曹公公和高邑之事起了疑心?思恩侯此行竟是為了翻案而來?」

  陳於亭嘆道:「依本官之見,多半便是為此。」

  郜成在腦海中飛快地回思了片刻後,勸道:「大人莫要慌張,您此番的謀劃,足可稱得上是天衣無縫,沒有留下任何真憑實據,諒那思恩侯就算來了,也絕不會查出甚麼來。」郜成此時雖然是在勸陳於亭勿慌,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

  陳於亭擺了擺手,皺眉道:「恐怕未必。」

  已如驚弓之鳥般的郜成連忙問道:「可還有甚麼疏漏之處?」

  陳於亭沉吟道:「前日裡駱養性的人曾提審過高邑那個叫王威的典史許久,而且還特意跑到李三寶家裡,見了那個寡婦,難道事情就壞在了這裡?」

  郜成會意,拱手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陳於亭舉起了右手,做了個砍頭的手勢,冷冷道:「你這便前往高邑,務必要趕在陸天行到來之前,永絕後患!」

  郜成頷首道:「卑職領命。」說完,便俯身抄起了桌上的刀,快速地走了出去。

  然而,郜成去時雖快,但回來時,卻更快。

  安排妥當後,陳於亭心下稍安,正要喝幾口茶壓壓驚,可他的手還未觸及到茶盞,便感眼前一花,郜成如蠻牛般壯碩的身軀就驟然間飛了進來,竟將一張甚是結實的紅木八仙桌霎時間壓成了兩截,桌上茶壺、茶盞的碎片更是密密麻麻地扎入了郜成的背脊,疼得這壯漢竟不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驚魂未定的陳於亭不敢再看郜成的慘狀,於是抬起頭看去,卻不知何時,門口處竟已多了兩個面色如冰的黑衣男子,守衛卻早已癱倒在地,不知死活,嚇得他顫聲問道:「你……你們是何人?竟敢毆打朝廷命官,眼裡還有王……王法麼?」

  「啪啪」兩記撫掌聲過後,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入了陳於亭的耳中:「甚好,想不到咱們的陳侍郎,竟然也是講王法的。」陳於亭聽出了來人的身份,心中頓時一沉,訕訕道:「原來侯爺已經到了。」

  門外的宋帝和泰山閃身讓在一旁,陸天行似笑非笑地說道:「本候還以為,陳侍郎乃是目無王法,肆意妄為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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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來人是陸天行,陳於亭反倒沒有方才那般恐懼了,竟甚是囂張地走到太師椅上坐下,這才指了指在地上掙扎不起的郜成,說道:「雖說侯爺身份尊貴,但郜百戶怎麼說也是堂堂六品的朝廷命官,可您的人卻不分青紅皂白的將他傷成這副模樣,下官斗膽請教侯爺,您與下官,到底是誰目無王法?」

  陸天行卻並不答話,只是目光冰冷地瞪視著他,一字字道:「站起來。」

  陳於亭不由一怔,隨口問道:「你說什麼?」

  陸天行冷冷道:「本侯命你站起來。」

  陳於亭心中儘管極為不想從命,然而陸天行的話卻仿佛有種不可抗拒的魔力一般,他終於還是緩緩地站了起來。

  陸天行恨恨道:「既然陳侍郎有臉問,本官便不妨回答你。」說完,指著郜成續道:「陳侍郎,你與此人聯手,不僅喪心病狂地構陷了待你天高地厚之恩的老師趙尚書,還煽動了高邑的民變,致使官差與百姓死傷無數,當真是罪該萬死!可你聽聞本候前來後,非但絲毫不思悔改,反倒又起了殺人滅口之心!本侯只問一句,你還有半分人性麼?」

  冷汗,不住地從陳於亭的面龐上淌下,儘管所做的罪行都已被對方知悉,然而他卻仍不死心,強笑著問道:「難為侯爺說了這麼多,但您可有真憑實據?否則,侯爺便是在污衊同僚了。」

  陸天行冷笑道:「你要證據?好,本候會讓你親口招認的。」說完,唰地一聲抽出了宋帝腰間的長劍,緩緩朝著陳於亭走去。

  同行的吳孟明提醒道:「侯爺,皇上只是命咱們前來拿人,您可不要……」

  誰知不待他說完,陸天行就已擺手道:「我意已決,吳大人無需再勸。」

  望著劍尖上閃爍著的光芒,陳於亭顫聲問道:「思恩侯……陸天行!你要做甚麼?」

  陸天行冷冷地說道:「讓你招供。」說完也不等對方答話,就猛地將長劍刺入了陳於亭的大腿。

  宋帝的這柄長劍雖非稀世寶劍,但卻也出自龍泉山莊的老莊主,鑄劍名家龍清泉之手,委實鋒銳已極。饒是陸天行武藝低微,臂力有限,長劍還是瞬間就貫穿了陳於亭的大腿,劍尖竟透出來數寸有餘。

  陳於亭慘叫一聲,仰天便倒,劇烈的疼痛感使其在地上不住地抽搐,但他心中清楚,此時絕不可拔出長劍,否則就極有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陸天行走上前去,握住劍柄緩緩轉了轉,伴隨著利器攪動血肉的聲音,鮮血和碎肉便一齊從傷口處湧出。

  陳於亭哪裡還吃受得住?滿身大汗、痛得幾欲暈去的他急忙叫道:「住手!我招……我全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