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一石二鳥

  諸克圖這才緩緩鬆開了手,淡淡道:「還是姑娘走在頭前吧。」

  茉雅奇無奈,只得在前面默不作聲地走著,到得太夫人房外時,諸克圖對守在門口的侍女揮手道:「退下。」待侍女們退下後,諸克圖又打開了房門,伸手向內里一引,道:「姑娘請吧。」

  茉雅奇硬著頭皮走入了房中,對斜倚在床榻上的索綽羅氏行禮道:「奴婢見過太夫人。」

  索綽羅氏擺了擺手,問道:「茉雅奇,可知我為何要深夜將你喚來?」

  茉雅奇滿臉無辜地搖了搖頭,蹙眉道:「奴婢不明所以,還請太夫人明示。」

  索綽羅氏嘆了口氣,又問道:「素日裡,不知我待你如何?可曾薄待於你?」

  茉雅奇聞言,連忙撲地跪了下去,哽咽道:「奴婢自幼父母雙亡,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幸而遇見太夫人,又得蒙您垂憐,將奴婢留在身側,並待我極為寬厚,真可謂是天高地厚之恩,奴婢就算粉身碎骨也難以為報。」

  索綽羅氏冷冷地盯視了茉雅奇半晌,只將她盯得周身不自在,這才哂笑道:「你所謂的報恩,便是賣主求榮麼?」

  茉雅奇慌忙搖頭道:「沒有!奴婢冤枉!奴婢何曾出賣過太夫人,還請您老人家明察啊!」

  索綽羅氏又嘆了口氣,望了諸克圖一眼,就不再說下去了。

  諸克圖會意,問道:「茉雅奇姑娘,方才你偷偷溜進守衛的值房,到底做了甚麼?」

  茉雅奇心中一驚,但還是不動聲色地答道:「春寒料峭,奴婢只是去看看守衛的值房是否太過寒冷,用不用加些火炭,畢竟太夫人向來都極為體恤下人。」

  諸克圖雖知她在扯謊,但卻懶得同其爭辯,只是淡淡道:「原來如此,不過說來也巧,自從姑娘離開值房後,屋中先前寫就的下一班守衛交接時間,就從亥時過半變成了子時初刻,晚了整整半個時辰。」

  茉雅奇搖了搖頭,猶自狡辯道:「那奴婢便不知曉了。」

  諸克圖淡淡道:「姑娘當真好心機,不過就算你不願承認也無妨。」頓了頓,又問道:「可否請教姑娘出府後,又去了何處?」

  茉雅奇侃侃而談道:「奴婢服侍了大半日太夫人,著實又餓又饞得狠了,聽聞城北涮肉坊的羔羊腿肉甚是有名,因此我便去那裡用了些許。」

  諸克圖冷冷地問道:「據我所知,剛安府上應該還未改成甚麼涮肉坊吧?」

  茉雅奇勃然變色道:「你胡說!我何曾去過甚麼剛安府,我根本就不認識此人!」說著往前爬了兩步,到索綽羅氏面前哭訴道:「太夫人!諸克圖數次想要將奴婢占為己有,奴婢都誓死不從,因為他是您陪嫁過來的人,奴婢怕您面上難堪,故而才隱忍不發,想不到此人心思歹毒,竟想出了這等話來構陷……」

  不待茉雅奇說完,索綽羅氏的巴掌就已擊在了她的面頰上,饒是這位太夫人大病未愈,卻也打的甚是清脆響亮。索綽羅氏罵道:「諸克圖入府多年,他是甚麼人,我要比你清楚得多!方才是我令諸克圖暗暗跟隨於你,當此關頭,你這賤婢還有何話說?」

  茉雅奇聽了,不由呆愣了片刻,隨即忙辯解道:「奴婢方才確是想去吃涮羊肉,不想卻走錯了方向,但奴婢著實不認識甚麼剛安,奴婢冤枉,還請太夫人明鑑啊!」

  索綽羅氏冷笑道:「你既然喊冤,那我就讓你無話可說!方才我並未提及自己中了何種毒藥,也沒說過在劉氏房中找到了銀兩,更未曾說起是在何處尋到的毒藥和銀兩,可你,又是如何得知劉氏的床榻下藏了夾竹桃與銀兩呢?」

  茉雅奇立時變得面如土色,絕望地喃喃道:「我……我……不錯,是我做的。」

  索綽羅氏冷冷道:「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為何竟狠心給我下毒。」

  茉雅奇搖了搖頭,語聲輕緩卻堅毅地說道:「還請太夫人見諒,奴婢不能說。」

  索綽羅氏凝視了她片刻,擺了擺手,嘆道:「動手吧。」

  諸克圖頷首道:「是。」說完便慢慢朝著茉雅奇走了過去。

  茉雅奇被嚇得花容失色,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諸克圖卻一言不發地抓起了她的左手,緩緩發力,捏的茉雅奇俏臉上不住地冒出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可她甚是剛強,口中只是高呼冤枉,卻仍是不肯招認。諸克圖無奈,抬頭望向了索綽羅氏,見其對自己緩緩點了點頭,便運勁於臂,驟然發力,伴隨著手骨碎裂的聲音,茉雅奇已痛的昏死了過去。

  冷水澆下,茉雅奇緩緩地睜開了雙眼,苦笑著望了望自己耷拉在一旁的左手,虛弱地說道:「太夫人,您殺……殺了奴婢吧。」

  索綽羅氏嘆了口氣,問道:「我已著人打探清楚,你雖然父母早亡,但卻並非孤苦伶仃,還有個年齡相仿的兄弟尚在人世,好像就在咱們鑲白旗軍中任職,是也不是?」

  聽了這話,茉雅奇的目光中頓時充滿了懼意,連連搖頭,急道:「太夫人……」

  見了她的反應,索綽羅氏心中再無疑惑,笑問道:「諸克圖,茉雅奇的兄弟叫甚麼來著,我怎地這麼快便記不得了。」

  諸克圖拱手道:「回稟太夫人,叫里爾哈,此人還比茉雅奇年長了兩歲,不過這小子參軍雖然已有數載,但卻沒有甚麼本事,至今仍然只是個最下等的士卒,聽聞前日裡不知犯了甚麼事,還被上官給關押了起來。」

  索綽羅氏皺眉道:「此等無用之人,留其何用?想個法子,除了他吧。」

  不待諸克圖答應,茉雅奇就用僅餘的一隻手支住身子,不住地磕頭道:「奴婢說!奴婢什麼都說!只求太夫人開恩,饒了兄長性命。」磕頭聲砰砰作響,很快,茉雅奇嬌嫩的額頭上便已是血跡殷然。

  索綽羅氏嘆道:「抬起頭來回話吧。」待茉雅奇艱難地抬起頭後,問道:「你到底受何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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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雅奇銀牙緊咬,強忍著從左手手骨處傳來的陣陣劇痛,喘著粗氣答道:「是守御所千總剛安。」

  索綽羅氏心下暗道:果然是多爾袞的這個狗奴才。於是又問道:「我自認待你不薄,方才你也口口聲聲地說要報恩,如今為何卻又做出這等背主求榮之事?」

  茉雅奇勉力搖了搖頭,虛弱地說道:「就算剛安贈我黃金萬兩,奴婢也絕不會背叛太夫人,可剛安卻拿住了我兄長,說他在攻取蓋州之役中臨陣退縮,擇日便要處死。」

  說到此處,茉雅奇不禁嘆了口氣,苦笑道:「奴婢讀書雖不多,但卻並不蠢笨,又何嘗不知剛安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罷了,然而奴婢在這世上已只剩下兄長一個親人,因此為救兄長,便不得不委曲求全……」

  索綽羅氏皺眉問道:「於是你就乖乖地依剛安所言行事,謀害於我?」

  茉雅奇搖頭道:「沒有……」她重傷之下,身子極為虛弱,只覺口渴難耐,於是忍不住用右手在木桶中舀了些許殘存的冷水,緩緩送到嘴邊,哆哆嗦嗦地喝了下去。

  畢竟是伺候自己多年的人,儘管惱恨其背主,但眼見其落得如此慘狀,索綽羅氏也頗感不忍,吩咐道:「給她倒杯熱茶吧。」

  諸克圖應道:「是。」說完便從桌上倒了杯茶,俯身放在了茉雅奇的面前。

  茉雅奇忍痛擠出了一絲笑容,頷首道:「多謝太夫人。」待她三口兩口的將茶水喝盡後,這才繼續說道:「剛安告訴奴婢,說夾竹桃的莖皮毒性不強,只要用量控制得好,便只會引發太夫人的厥脫之症,而不會傷了您老人家的性命。事關太夫人的安危,奴婢自然不敢盡信剛安的言語,於是便暗暗找了幾個走方郎中打探,確認無誤後,這才遵從剛安的吩咐行事。」

  索綽羅氏問道:「如此說來,你倒也還算是存了感恩之心?」

  茉雅奇嘆道:「不論太夫人信與不信,若那剛安當真是想置您老人家於死地,就算他以兄長相要挾,奴婢也斷然不會遵從。」

  索綽羅氏又問道:「據我所知,因為你是我的貼身侍女之故,平素劉氏見了你無不是禮敬有加,可今日你為了洗清自身嫌疑,為何不構陷旁人,反倒偏偏將贓物藏入了她的房中?」

  茉雅奇又喘了幾口粗氣,這才答道:「太夫人時常說老爺妻妾眾多,可近年來卻對狐媚惑主且不好生養的劉氏太過寵愛,以至於咱們阿爾布家人丁不旺,於是奴婢就一石二鳥,為您老人家除去了這個狐媚子。」

  索綽羅氏淡淡道:「你倒是有心了,不過也莫要將話說得太過漂亮,昨日我剛問過你是否願意嫁給恆兒為妾,今日你就藉機除去了劉氏,難道不是在為自己鋪平道路麼?」

  茉雅奇苦笑一聲,頷首道:「當真是甚麼都瞞不過您老人家,不錯,奴婢確也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