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聽後卻是半晌不語,要知其歷來最是遵守法紀,今日殺了李老漢後也並未想著脫罪,因此他聽了兩名錦衣衛的這番言語後,儘管頗為所動,但卻仍有些沉吟不決。
用飛刀的那錦衣衛笑道:「孫大人是何等的英才,日後定然大有可為,今日若是為這等禽獸不如之人償命,豈非太過可惜?」
孫傳庭心道:他說的不錯,我自中舉那日起,便已立下志向,定要為國為民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如今怎能輕言生死?於是便拱手道:「多謝二位。」
二人還禮笑道:「些許小事而已,孫大人不必客氣。」
孫傳庭點了點頭,走到陳氏面前,問道:「夫人,你夫君死前那兩日,有沒有對你說些甚麼要緊的話語,比如,關於縣衙的任師爺,抑或是與官府有關之事?」
聽聞恩公垂詢,陳氏絲毫不敢大意,連忙努力地回憶起來,過了許久,這才答道:「回稟大人,我夫君的心裡素能裝得下事,外面的事也很少對民婦言說,不過就在他出事那日,夫君酒後曾對民婦吹噓,說有幸能為一位大人物辦事。」
孫傳庭驚問道:「什麼大人物?」
可惜,陳氏卻搖頭道:「民婦也不知曉,夫君只說那日到得任師爺府里,在門外等候時,聽得任師爺自稱小人,而稱呼另一人為大人,態度更是謙卑至極,可等到夫君入內時卻不見了另一人的蹤影。夫君說,任師爺如此謙卑,那麼裡面那人的身份多半要比高知縣還要尊貴不少,能為這樣的大人物辦事,看來李家日後翻身有望。不過夫君當時離得較遠,因此沒能聽到兩人到底說了些甚麼,只是斷斷續續的聽得了這些。」
孫傳庭點了點頭,道:「夫人所言不錯,想來裡面那人並非高知縣,否則他二人只需在縣衙商議便是,又何必如此詭秘行事?」說著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道:「大人物……這個大人物,究竟會是何人呢?」
陳氏以為孫傳庭是在詢問自己,面有愧色的說道:「還請大人見諒,民婦實是不知。」
孫傳庭不由一怔,隨即擺手笑道:「無妨。」接著又問道:「那麼你丈夫有沒有說過,他要辦的是怎樣的一樁事呢?」
陳氏搖頭道:「沒有。」說著忽然想起了甚麼,忙道:「對了,夫君那日似乎還聽見任師爺提到了小舅子甚麼的,也不知能否對大人有所幫助。」
孫傳庭眼中光芒一閃,問道:「夫人是說,任師爺曾對那個神秘的大人物提到過小舅子三個字?」
陳氏點頭道:「正是。」隨即歉然一笑,又道:「不過除此之外,民婦實是不知道旁的事了。」
孫傳庭拱手笑道:「夫人說的哪裡話,你所提供的線索對本官而言,已是大有助益了,待我等走後,夫人便去縣衙報官吧。」
策馬揚鞭地出了李村後,孫傳庭忍不住問道:「我與二位大人可謂是素不相識,不知兩位為何要仗義相助?」
用飛刀的那錦衣衛道:「孫大人如此心繫百姓,解民於倒懸,我等甚是感佩。」說到此處,又壓低了聲音說道:「而且離京前,指揮同知大人也曾特意叮囑卑職,不僅要護得趙家小姐,也不可讓孫大人出事。」原來,此人正是吳孟明的親信,千戶王起。
孫傳庭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問道:「指揮同知?難道你說的竟是吳孟明麼?」
王起頷首道:「正是,吳大人告知卑職,他雖對您……與您的政見有所不同,可孫大人畢竟是陸太保看中之人,那就絕不能讓您出事,否則就白費陸太保出的一番力氣了。」
孫傳庭越聽越奇,連忙又急著問道:「不知陸太保出了甚麼大力?」
然而王起只是微微一笑,卻並不再言語了。
孫傳庭心中一動,問道:「難道我能夠被委以順天府尹之職,並非是因為洪尚書的舉薦?而是拜陸太保所賜?」
王起頷首笑道:「孫大人果然英明,不錯,當時洪尚書剛剛得勝還朝,自己的根基都尚且不穩,又怎有餘力助孫大人登上順天府尹之位?那自然是由於陸太保在背後使了力氣。不過陸太保深知孫大人耿直純厚,更不屑於結黨營私,因此便只說是洪尚書的舉薦,以免讓大人您有所誤會。」
孫傳庭聽後,險些就要從馬上摔下:此前一直以為是好友相助,此刻方知原來真正在暗中提攜自己的竟是情敵陸天行!
對於陸天行的為人、政績和官聲,孫傳庭不但沒有微詞,反而還是比較敬佩的,然而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儘管十分清楚陸天行和趙青瑤之間非比尋常的關係,卻終究還是想趁著二人仍未成親,試圖做著最後的努力。
王起的這番言語,實是讓孫傳庭倍感煎熬:原來自己所擁有的高官厚祿,竟然是拜情敵所賜!不僅如此,若非陸天行手下的人相助,自己今日便要身陷囹圄了!只是,今後又該當如何?繼續追求心愛無比的趙家小姐?著實沒有顏面;可若是就此放棄……一想到這裡,孫傳庭就感到痛苦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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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起適時地笑道:「先前卑職只是曾聽陸太保稱讚過大人有領兵之才,今日方才知曉您問案的手段竟也如此了得,卑職實是佩服。」
孫傳庭不由奇道:「陸太保怎知我有領兵之才,可是洪尚書對其言說的?」
王起擺手笑道:「不然。陸太保幾乎閱遍了大人您關於兵法的見解,每每都感到驚嘆不已。而且卑職追隨吳大人,曾有幸聽陸太保品評過當世最擅統兵的帥才,陸太保言道:『當今的大明,雖是危機四伏,但朝中卻不乏善能用兵的大將,無論是孫承宗、袁崇煥、洪承疇、楊嗣昌和孫傳庭,都是百年難遇的帥才。』」
聽聞陸天行竟對自己如此賞識,孫傳庭頗為感念其知遇之恩,拱手道:「承蒙陸太保看得起,傳庭實是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