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海王島

  鄭芝虎拱手道：「在下雖做不得主，但陸公子的良策由我轉告給家兄，也是一樣的。」

  陸天行卻搖了搖頭，嘆道：「對不住，有些話，實是不便由人轉述。」

  鄭芝虎皺眉問道：「陸公子為何執意要見家兄，莫非竟有甚麼歹意不成？」

  陸天行苦笑道：「陸某一介文弱書生，又被點了穴道，不知你還擔心甚麼？」說到這裡，眼神瞟了瞟游秀妍等人，又道：「閣下若還是不放心，就將在下的妻妾們扣在此處作為人質便是。」

  剛才在船上指揮作戰時，鄭芝虎已用繳獲來的單筒望遠鏡看到了陸天行兩次捨命相救滿琦的情景，也看到了他雙手分別拉著游秀妍和顏悅曦欣然赴死的模樣，知道這些女子在其心中分量極重，於是思量片刻後，終於點了點頭，道：「好，我帶公子去見家兄便是。」說完手一揮，便有海盜上前給陸天行戴上了黑色頭套並為其解了穴道，鄭芝虎和兩個海盜又押著他上了艘蜈蚣船。

  一路之上，陸天行只聽得耳畔不住傳來划槳的聲音，難辨方向，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船身微晃，隨後就聽鄭芝虎說道：「陸公子，已到了海王島，請登岸吧。」

  陸天行心道原來鄭芝龍所在的島嶼叫做海王島，可他還未來得及答話，就突然感到眼前一亮，原來面上的黑色頭套已被人揭去，刺眼的陽光迫得陸天行連忙閉上了眼睛，不過好在鄭芝虎也並未出言催促，過了半晌，他方才緩緩睜開雙目，隨在鄭芝虎身後登上了海王島。

  穿過潔淨的沙灘，陸天行等人踏入了一片地勢東高西低的桑樹林，行了半柱香功夫，林中忽然傳來了孩童吟詩的聲音：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又走了盞茶時間，三間茅草屋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只見一個三、四歲大的孩童正皺著小眉毛翻閱書籍，顯是還不甚清楚書中的要義。

  那孩童見了鄭芝虎，立時轉愁為喜，上前行禮道：「孩兒拜見叔父。」

  鄭芝虎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笑道：「森兒不必多禮，你爹呢？」

  那孩童甜甜地笑道：「爹爹正在屋中歇息。」

  陸天行聞言卻不禁連忙又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孩童：只見他雖然身著粗布衣衫，卻生著一張可愛至極的面龐，雙眸更是明亮如星辰一般。陸天行心道：這鄭森自然就是後來的民族英雄鄭成功了，看來教育要從娃娃抓起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鄭成功這么小便能熟讀詩書，難怪後來能成就大事。

  這時，一個身穿圓領大袖儒衫的英俊青年人面帶微笑的從茅草屋中走了出來，笑問道：「是甚麼風將咱們的虎勇大王吹到為兄這寒舍來了？」

  陸天行聽了心中不免又是一驚：鄭芝龍可是如今勢力最強的海盜，群盜們口中的渤海王，想不到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和藹可親，若不是聽了他的言語，自己實在是看不出他與普通儒生有何分別。

  鄭芝虎笑道：「大哥，我來給你引見個人。」說完伸手向陸天行一引，續道：「這位是陸公子，方才……」

  鄭芝龍擺了擺手，笑道：「此事我已知曉。」說著對陸天行拱手笑道：「陸公子，弟兄們多有得罪，還望勿怪。」

  陸天行不由一凜，心道他明明已得到消息，知道自己的人連殺其五十個手下，此時竟還能如此以禮相待，當真是好深的城府，於是連忙還禮道：「不敢，鄭大俠言重了。」

  鄭芝龍笑著搖了搖頭，對鄭森道：「森兒，你不是求了為父半日，想去海邊釣魚麼，既然叔父來了，就讓他陪你去吧。」待鄭森拉著鄭芝虎歡天喜地的去了，這才又笑道：「鄭大俠？在下生平既做商人，也做海盜，就是不曾做過甚麼善事，恐怕擔不起陸公子這聲大俠的稱呼，公子若是不棄，不妨也像江湖中其他朋友那樣，稱在下一聲渤海王如何？」

  陸天行正色道：「大明非朱氏不可稱王，如今陸某雖深陷尊駕之手，也請恕在下不敢僭越。」頓了頓，又笑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尊駕日後若能為天下蒼生做一番大事業，又何嘗不能被人稱作大俠？」

  鄭芝龍微微一笑，道：「原來陸公子是官府中人。」

  陸天行笑問道：「不錯，閣下方才那番言語，不正是為了試探在下麼？」

  鄭芝龍聽了，與他相視一笑，又道：「如此說來，大人到此是為了要招降於我了。」

  陸天行頷首道：「正是。」

  鄭芝龍搖頭笑道：「那在下恐怕就要讓大人失望了，福建巡撫熊文燦曾數度想要招安於我，卻均被在下拒絕了。」

  陸天行淡淡道：「可陸某卻不是熊文燦。」

  鄭芝龍目光如炬地望向了他，過了片刻，終於笑道：「難怪大人能說服我那魯莽暴躁的兄弟，讓他帶你來此，看來大人的身份絕非常人可比。」

  陸天行拱手道：「實不相瞞，陸某便是大明工部尚書陸天行。」

  鄭芝龍問道：「何以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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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天行扯下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裡面的金絲軟甲，道：「陸某當年曾身穿此寶甲捨身護駕，擋住了西域蒼鷹慕容飛的奪命一擊，此事天下皆知，閣下若是有所懷疑，找人取來兵刃一試便知真假。」

  鄭芝龍擺手道：「不必了。」

  陸天行問道：「為何？」

  鄭芝龍笑道：「陸大人又何必明知故問？你明知寶甲或可偷，或可搶，被人占為己有，但大人身上這份久居上位者的從容氣度卻是旁人無論如何也冒充不來的。」

  陸天行拱手笑道：「閣下謬讚了，既然如此……」

  可鄭芝龍卻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陸大人不必多言，大明朝早已是危如累卵，又怎值得鄭某效力？不過我生平最是敬重英雄，看在你曾在筆架山大勝後金韃子的份上，今日之事鄭某便不再與你計較，一會自會有人將你們護送去蓋州，大人請回吧。」說完就轉身朝著茅草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