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借宿

  直到天啟四年歲末,陝西最大的財主吳德準備了整整三車財物,命人將其押送到北直隸,準備送給京中的一位大人,事先探聽到消息的七人竟不約而同地動了手,殺散惡奴後各自表明身份,方才知道大家原來都是準備要拿這些銀子救濟災民的,於是七人不打不相識,結成了異性兄妹,張猛和韓氏姐妹也遣散了眾嘍囉,與幾位結義兄妹一起攜手行俠仗義,人稱秦川七俠。

  七人幾年來殺了不少貪官污吏,地主豪紳,更是救濟災民無數,可是兩年前卻遇到了強敵,飛花婆婆秦霜為救義妹韓千羽,替她擋了一掌,被黑道的一個高手打成了重傷,性命垂危。

  秦川七俠多番求醫未果之下,終於趕至七峰寨,見到了方至及笄之年的顏悅曦,起先幾人面上雖不敢說,心裡卻終究不免對這個小醫女的能力心存質疑,直到飛花婆婆在她的醫治下痊癒,幾人才終於知道遇上了神醫,正所謂大恩不言謝,七人見顏悅曦不肯收受厚禮後,只是說了句日後秦川七俠任由姑娘差遣的話,便徑直下了七峰山。

  范天晶聽後,頷首笑道:「原來竟還有這段機緣,秦川七俠名頭不小,姑娘有恩於他們,日後行走江湖自會方便許多,方才姑娘卻說的雲淡風輕,可當真是謙虛了。」

  顏悅曦微笑道:「范先生過獎了,行醫救人,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又怎能以此示恩於人。」顏悅曦記心極好,隨後又將秦川七俠的體態樣貌及言談舉止詳細地說了出來,並叮囑眾人一定要牢記自己所扮做之人的身份,不要輕易露出馬腳。

  準備妥當後,七人紛紛躍上了馬,朝著玉田縣行去。幾人借用了秦川七俠的身份,途中果然不再有人跟蹤,一路無事,天黑之前便趕到了玉田縣。

  只是七人擺脫了連日來的跟蹤與追殺,心情愉悅之下策馬揚鞭,路就不免趕得有些急了,游秀妍體內餘毒未清,到了客棧後便稱身體不適,先行回客房歇下了。

  陸天行不由又愧又悔,暗怪自己竟忽視了愛妻的身體,當下連忙前去探望,可他只待了片刻,游秀妍就說乏得很了,讓夫君回去用飯休息,只留下了凝香一人服侍,陸天行放心不下,又命晴雪用過飯後便前去保護夫人。

  於是,奇怪的一幕就這樣發生了:賽翼德張猛兩個如花似玉的嬌妻關中雙姝與結拜姐姐飛花婆婆、黃面羅剎住在了一起,張猛則和兩個結拜兄長鐵面羅漢、笑面佛宿在了一房,客棧中幾個江湖中人見了,甚感好笑,以為夫妻三人間鬧出了彆扭,但忌憚秦川七俠的威名,又不敢大肆討論,只是一邊喝酒一邊悄聲談笑。

  第二日上路後,陸天行心疼妻子身體,提議緩緩徐行,餘人自是沒有異議,只是如此一來,行進速度比之前日要慢了兩倍不止,眼看著已經酉時過半,可七人距豐潤縣竟還有二十幾里路。

  范天晶指著前方的一個小村莊說道:「五弟,咱們一會就算趕到了豐潤縣城,怕是城門也已經關了,依為兄看,不如就在此借宿一晚,免得錯過了宿頭。」

  陸天行望見不遠處一個挑著柴火的中年鄉下人正朝著村子裡走去,立時會意,便點了點頭,笑道:「四哥說的是。」說完轉身對晴雪和凝香道:「雲兒,羽兒,你倆是年輕女子,行事要比我們方便的多,前去問問那位大哥家裡可否借宿。」

  二女應聲稱是,打馬奔了過去,到得近前,一齊躍下了馬,笑著叫道:「大哥請留步。」

  那鄉下人望著眼前兩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少婦,不由一怔,問道:「二位夫人有何吩咐?」

  晴雪朝著陸天行等人一引,笑問道:「我等七人乃結義兄妹,今日不小心錯過了宿頭,不知可否在大哥家中借宿一晚?」

  那鄉下人望了望這幾個樣貌各異的江湖豪俠,心中不禁打了個突,遲疑道:「常言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只是我家中只有三間房舍,還有老母妻兒,幾位怕是住不下啊。」

  凝香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遞到了那人面前,溫言道:「天色已黑,我們實是不好再找宿處,還望大哥幫忙行個方便。」

  那鄉下人望著眼前的銀子,眼神都已發直,要知他拼死拼活的在田間奮鬥一年也未必能賺到這錠銀子,當下連忙伸手接過,忙不迭地點頭道:「方便,方便,夫人說的是,這天底下又有誰能背著房子趕路呢,小人李大壯,回去便與媳婦兒子住在老母房中,幾位既然不嫌棄,就在我家中委屈一晚吧。」

  李大壯就住在就在村東頭的第一家,七人跟著他回了家,李大壯的媳婦乍見當家的帶了這許多陌生人回來,驚愕之餘還在暗怪其魯莽,聽得他竟讓自己和兒子搬到婆母房中,更是又驚又氣,但當著外人的面,又不好駁了夫君的面子,只是臉色早已難看的嚇人。

  直到將七人安頓好,李大壯硬拉著媳婦來到廚房,拿出了那錠銀子後,那婦人這才終於換上了笑臉,立即宰了一隻老母雞,又煮了兩大盆青菜,熱情地招呼起陸天行等人來。

  用過晚飯後,唐門二人藉故出去方便,又在小村莊四周仔仔細細地巡視了一圈,確認並無異常後,方才向回走去,想要將周遭情形稟告陸天行,讓其儘管寬心,誰知范天晶方一推開房門便聽到陣陣鼾聲,原來整日操勞過度的陸天行竟早已入眠,當下與穆天森相視一笑,便也各自睡下。

  睡到半夜,外邊忽然隱約傳來了陣陣喊殺聲,內力最為深厚的范天晶當先睜開了眼睛,緊接著穆天森也醒了過來,耳聽得喊殺聲竟然由遠及近,穆天森皺眉問道:「莫非是衝著咱們來的?」

  范天晶沉吟道:「小弟也不清楚,咱們靜觀其變好了。」說著望了眼陸天行,又道:「一會若是出了變故,還請師兄護著陸大人夫婦先走,小弟負責斷後便是。」

  穆天森擺手道:「范師弟說甚麼,我是師兄,豈能……」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所打斷。

  陸天行被敲門聲驚醒,忙揉了揉雙眼,問道:「二位先生,可是出了甚麼事?」

  敲門聲越來越重,此時不只晴雪等人,就連主人一家也已亮起了燈,李大壯走到了院中,但膽小的他卻不敢開門,只聽得一個婦人的聲音哭喊道:「救命,救命!」

  范天晶霍然起身,皺眉道:「我去看看。」

  陸天行道:「先生小心。」穆天森則取出一把暗器,抄在了手裡,示意師弟儘管放心。

  范天晶對兩人回以一笑,暗自戒備的走到院中,揮手令李大壯速速回去。

  李大壯只道是七人的仇家前來尋仇,哪裡還敢多問,連忙急匆匆地跑回了一家老小房中,又趕緊上了門栓,示意家人不可出聲,一顆心早已是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他的媳婦儘管想要責備其不該貪圖錢財,將這些個殺神領回家,但此刻又如何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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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天晶摸出鐵算盤,全神戒備,這才揮手發出一枚飛刀削斷了門栓,只見一男一女兩個人竟同時俯身跌了進來。

  原來二人敲門敲得急了,房門乍一開處,兩人便失了重心。范天晶本欲伸手相扶,但一轉念還是向後躍出了幾尺,要知江湖人心險惡,對方若是有備而來,這一相助很可能就中了計。

  這一男一女果然是會家子,儘管驟然失了重心,還是立時便用了個千斤墜的功夫穩住了身子。

  范天晶眉頭微皺地打量著二人,只見眼前的男子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雙手一對染血的黃金鐧格外惹眼,面上的稚氣尚且未脫,胸前的衣襟上卻已是血跡斑斑,女子則是個三十多歲的美貌婦人,右臂上至少有三、四處深淺不同的傷痕,左腿更是中了一隻鵰翎箭,當下悄悄收回鐵算盤,拱手問道:「不知二位有何貴幹?」

  那婦人急慌慌地拱手道:「外有歹人追殺我母子二人,還請先生收留,將我們藏起,奴家事後定有重謝。」說完也不待范天晶回答,便拋了兩錠銀子過去。

  范天晶心思縝密,既怕對方使詐在銀子上做手腳,又不願顯露功夫,於是便將手縮回袖中,用衣袖去接,卻覺手臂一沉,原來竟是兩枚三十兩重的銀錠,當下也不用內力,毛手毛腳的將銀子接了,心中卻不由暗暗納罕這婦人出手好生闊綽。

  那婦人急道:「先生,無論如何也請您將我兒子藏……」

  可她的話還未說完,追兵便已趕至門外,只聽為首之人冷冷道:「夫人,少鏢頭,快快出來束手就擒吧,你們已無路可逃了。」

  那夫人緩緩轉過了身,冷冷道:「鄭鏢頭,我夫君在世時待你不薄,你幫秦方海那狗賊奪我兒子的家產也就罷了,為何竟還要如此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