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林勝天又對陸天行點了點頭,示意他放心,才道:「正行和尚死裡逃生,不由愣在了那裡,正明方丈卻吩咐道:『取傷藥來。』說完便上前合適道:『原來是酆都冥神大駕光臨,老衲有失遠迎,還望勿怪。』此言一出,眾和尚頓時變了顏色,若不是沒有得到方丈的命令,恐怕立時就要上前拼命了。冥神被迫用了一招玄天掌,終究還是被正明認了出來,當下拱手還禮道:『不速之客,怎敢見怪。』」
陸天行驚訝道:「聽聞正明方丈出家前的三個兄弟都死於無常門之手,可認出了大仇人後,他竟還能如此從容淡定?」
林勝天感嘆道:「正明方丈最讓人敬佩的,還不是其卓絕不凡的武功,而是他的那顆慈悲之心。」
頓了頓,林勝天又繼續說道:「只聽正明方丈問道:『敝寺的正音師弟素來與世無爭,不知因何得罪了施主,竟慘遭殺身之禍?』冥神道:『在下與正音大師並無仇怨,此前甚至未曾謀面,不過是受人之託罷了。』正明方丈合十道:『善哉,善哉,是何人託付於施主,不知可否見告?』冥神搖頭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在下著實不能說,還望方丈大師見諒。』」
陸天行奇道:「究竟是何人要殺一個與世無爭的和尚?」
林勝天微微一笑,道:「少爺不是外人,老夫自然可以告訴你,但少爺卻不要傳揚出去。」
陸天行忙道:「林伯放心,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林勝天點了點頭,沉聲道:「這單生意是我和冥神一起做的,僱主竟是一位朝中大員的夫人,據說正音禪師出家前是京城裡有名的美男子,這位夫人那時自然也還是位大家小姐,她對正音有情,正音卻對她無意,後來正音娶了另一個女子為妻,日子過得甚是美滿,那夫人本來也就打算作罷了,誰知不到半年,正因的夫人竟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於是那夫人就又動了心思,前去相勸,誰知傷心欲絕的正音竟萬念俱灰,出家為僧,那夫人覺得受到了莫大屈辱,於是便懷恨在心,在家裡人的逼迫下嫁了人,多年後,她終於得知到了正音的所在,於是便找到了我們。」
陸天行奇道:「當朝大員?不知是誰的夫人?」
林勝天搖頭道:「這個老夫便不知曉了,那夫人並未露面,也是派了親信帶了銀票前來,至於她出家前的閨名,我就更不清楚了,正音和她的往事,我也是聽的江湖上的傳聞。少爺應該知道無常門的規矩,若非冥神允許,我等是不能隨意打探僱主消息的。」
陸天行點了點頭,嘆道:「孽緣啊,想不到那夫人竟因愛生恨,做出如此狠辣決絕的事來。」過了片刻,又問道:「我爹不肯將僱主是何人說出來,方丈大師又是如何應對的?」
林勝天道:「正明方丈頷首道:『也罷,既然如此,老衲也只好將此仇算在貴門的身上。』冥神道:『如此最好。』正明方丈又問道:『圍剿兩界峰一役,老衲確有參與,但老衲在俗家的那三個兄弟卻是無辜之人,施主為何還要對他們趕盡殺絕?』冥神道:『為了威懾敵人,如此一來,誰還敢隨意與無常門結下仇怨?』正明方丈合十嘆道:『善哉,善哉。』冥神拱手道:『一切罪責,陸某願一人擔下,還請方丈大師念在陸某方才的些許情分上,能放我這幾個弟兄下山。』老夫等人急忙說道:『冥神,不可……』可冥神手一擺,我等便不敢再多言了,這時,正明方丈合十道:『憑著施主以往的所作所為,敝寺今日本來絕不能放你下少室山,但念在你對正行師弟手下留情的份上,各位請便吧,一切恩怨,他日再做了斷。』寺中僧人大急,但礙於方丈威嚴,也是無人敢開口,只是望著我們的眼中已直欲噴出火來。這時,小沙彌捧著一個精緻的小瓷瓶走了上來,正明方丈伸手取過,雙手遞給了冥神,道:『這是敝寺的療傷之藥,還請施主服下吧。』冥神道了謝,便打開瓶蓋,將裡面的藥丸吞了下去,老夫頓時大急,沉聲道:『冥神,小心……』冥神卻擺手大笑,朗聲道:『若是正明大師都信不過,江湖中也就再無可信之人了。』正明方丈合十道:『善哉。』隨後,我們便攙扶著冥神下了少室山,一路之上,正明方丈竟也果真沒有派人來跟蹤。於是,我們又易容改扮,故意繞了幾個圈子,方才折返回去,請冥神安心養傷。」
陸天行問道:「想不到我爹為了尋我,竟付出了這一番辛苦。不知後來林伯又是如何尋到此處?」
林勝天道:「少爺自幼便愛讀書,自然早就應該明白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個道理了。冥神傷得雖重,卻始終還是掛念著你,更怕你竟已然遭了仇家的毒手。那日,眾兄弟中不知是誰勸道:『冥神莫要憂急,常言道:大隱隱於市。少爺此時正在遊覽京城或者南直隸這樣的大城也說不定是有的。』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眾人,於是冥神就又派了幾路人手出來,分別到各個大城尋你。」
說到這裡,林勝天哈哈一笑,續道:「也是老夫和少爺有緣,恰巧我這一路人便被遣到了京城。那日老夫到了京城,聽聞平叛戍邊的將領返京,於是便想去看看熱鬧。這可不是林伯不用心尋找少爺,但咱們武林中人最敬佩的便是守邊疆、殺韃子的英雄,因此自然要去瞻仰一下指揮了筆架山大捷和杏山海岸大捷的將領風采。不過說句實話,就算讓老夫想破頭,也想不到少爺如今竟已搖身一變,成了名震天下的大明功臣。因此當我突然見到少爺的時候,真是不由驚得呆了。」
陸天行擺手笑道:「林伯過獎了,其實袁督師才是我大明的真英雄。」
林勝天搖頭道:「袁督師指揮將士們殺韃子無數,早已名滿天下,自然是真英雄,可少爺年紀輕輕,便已是筆架山一役的最高統帥,難道就不是真豪傑了?」
頓了頓,林勝天續道:「當時我生怕認錯了人,正待再細細辨認,少爺卻已隨著那醫女離去,於是老夫只得一路跟了下去,最終才確認了少爺的身份,隨後便立即著人回去稟報冥神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陸天行奇道:「從那時起,林伯便已一路跟隨?可為何我等竟絲毫沒有察覺?」
林勝天撫須笑道:「少爺的隨行護衛雖多,卻無一真正好手,老夫若連他們的耳目都避不過,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陸天行嘆了口氣,頷首道:「林伯說的是,我這府中內外護衛眾多,林伯還不是來去自如?」
林勝天微微一笑,又道:「得知少爺不但無礙,而且還是指揮殺韃子的大英雄後,冥神很是高興,當下便命人日夜兼程的將賀禮送到了京城。」
陸天行笑道:「這個倒是不急。」
林勝天忽然問道:「長壽公主毒發在即,少爺當真不急?」
陸天行不由吃了一驚,顫聲問道:「秀妍身中奇毒,需要用天池雪蟾做藥引,我爹當……當真有法子麼?」
林勝天笑道:「天池雪蟾雖然頗為難尋,但對於無常門來說,也算不得是甚麼天大的難事。」說著對門外吩咐道:「進來吧。」
房門開處,陸天行頓覺眼前一亮,只見一個身著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捧著個玉質匣子巧笑嫣然的走了進來。
這少女生著一張標準的鵝蛋臉,容色清秀美麗,只是明亮的雙眸中卻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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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走到陸天行身前,輕輕喚了聲:「少爺。」少女的聲音清脆動聽,宛如出谷黃鶯一般。
陸天行自然不識得眼前的少女,但從她的反應來看已猜到了幾分,當下微笑道:「晴雪,你也來了。」話一出口,陸天行心跳便不由加速起來,生怕自己認錯了人。
還好,那少女點了點頭,嘆道:「多日未見,想不到少爺竟已做了朝廷的大官,不過少爺卻怎麼反而瘦了?那日少爺為何要遣開晴雪,不辭而別?」
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陸天行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略顯尷尬的笑道:「我……」
林勝天笑道:「有甚麼事,隨後你再細問少爺便是。」說完,轉頭對陸天行道:「前些年,門中的幾位兄弟去關外採買藥材,恰巧遇見了一個偶然間捕到天池雪蟾的老藥農,於是便……嘿嘿。」
陸天行心道:看來,這個老藥農不但沒有拿到巨額銀兩,恐怕多半還因此送了性命……
只聽林勝天又道:「幾位兄弟回到無常門後,便將此物獻給了冥神,冥神大喜,隨即著人將其製成了六枚靈藥。這裡是由天池雪蟾所製成的三枚玉清雪靈丸,可解世間百毒。」說完從晴雪手中取過了玉匣,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