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明信王

  林秀妍頓時驚得花容失色,當下也顧不得憤怒與難過,便跌跌撞撞地趕到母親身邊,顫抖著撕下衣襟,為其止血包紮。

  那錦衣衛千戶又將刀舉起,在林秀妍的頭頂晃了晃,笑道:「既然游大人如此不在乎尊夫人,那我只好試試令愛在你心中的分量了。」

  陸天行方才被重重的踢了一腳,痛得委頓在地,半天爬不起身來,此時勉力抬起頭來,瞥眼望見敵人又要對林秀妍下手,心中頓感焦急萬分,忽然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猛地撲了上去。

  那錦衣衛千戶著實沒料到這俊秀少年竟會如此搏命,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陸天行撲倒在地,並被其死死抱住,不由又驚又怒,罵道:「找死麼!」其餘的錦衣衛見了,連忙上前對陸天行拳打腳踢。

  誰知頭破血流的陸天行甚是執著,竟仍不肯撒手,錦衣衛千戶怒急,叫道:「罷了!不必再留這廝性命了!」

  就當一個親信舉起腰刀,正要朝著陸天行的脖頸處砍下時,忽聽得有人喝道:「住手!」

  陸天行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於是吃力的睜開已經模糊的雙眼,只見來人竟是明檢,其身後則跟著隨從曹如與那位暗器好手。陸天行明白,明檢雖是官宦子弟,但今日之事卻關係重大,怕這位結義兄弟會給自己乃至全家招來滅頂之災,正要勸其離去,誰知眾錦衣衛竟一齊拱手道:「參見信王殿下!」

  那錦衣衛千戶也掙扎著站起身來,甚是狼狽地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土,這才上前見禮道:「卑職徐逸東,參見信王殿下。」

  陸天行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原來我這位結義兄弟明檢,就是大明信王朱由檢!就是那個在不久後登基,被稱為明朝歷史上最勤政,卻難逃亡國命運的倒霉皇帝崇禎!就是那個讓我扼腕嘆息而又愛又恨的多疑之君!

  當日我沒有細想,曹如,這個耳熟的名字,不正是日後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廠公曹化淳麼!難怪當日林伯父會稱明檢身份尊貴,說我能與其結交實屬福澤深厚,看來林伯父那時便已猜出了他的身份。唉,我早該想到的。

  朱由檢笑道:「徐千戶不必多禮。」頓了頓,又問道:「不知大傢伙來此做甚麼?」

  徐逸東知道,當今天子對自己的弟弟信王甚是寵愛,不僅時常召見,而且當信王到了可以去地方就藩的年齡後,竟不捨得放其離京,而是讓其繼續住在十王府。

  因此身為閹黨的徐逸東,雖然平日裡豪橫慣了,但面對這位大明信王的提問時,還是頗為恭謹地拱手答道:「回稟王爺,卑職等人奉了田指揮使之命,前來緝捕叛臣游士任。」

  朱由檢頷首笑道:「原來如此。」

  徐逸東謹慎地問道:「卑職斗膽請教王爺,您為何會來此處?」

  朱由檢道:「本王昨夜新尋了一卷古書,便大清早趕來與好友共覽,不曾想卻……」說到這裡,朱由檢便不再說下去了。

  徐逸東伸手朝著倒在地上的陸天行一引,道:「卑職知曉這位陸公子與王爺交好,因此儘管方才他一再阻撓我等辦案,卑職也始終對其網開一面。」

  朱由檢何嘗不知自己若是再晚來片刻,陸天行此時便已是身首異處,但這位小王爺卻並不點破,而是頷首笑道:「多謝。」

  徐逸東拱手道:「王爺客氣。」頓了頓,又道:「既然王爺親臨,卑職自然也就不好再計較陸公子阻撓錦衣衛辦差之責,請您將其帶走吧,我等只當陸公子今日沒有出現在此處便是。」

  朱由檢也拱了拱手,笑道:「如此,有勞徐千戶了。」隨即使了個眼色,曹如便趕忙上前扶起陸天行,重又退了回來。

  見朱由檢仍無離去之意,徐逸東不禁眉頭微皺,問道:「莫非王爺還有甚麼指教?」

  朱由檢擺手道:「不敢當,只是本王以為,游大人當年任招兵御史,參與遼戰時盡心竭力,甚至衝上前線,身先士卒,誰知卻反被時任吏部給事中的李春燁彈劾,說他……」

  李春燁亦是閹黨中人,因此徐逸東聽到這裡不由變了顏色,沉聲問道:「王爺,您到底意欲何為?」

  朱由檢拱手道:「本王只希望徐千戶能做個順水人情,今日暫且放了游大人一家,本王日後定會重重酬謝。」

  徐逸東搖了搖頭,問道:「王爺怕是還不知道,真正要緝捕游士任的並非是田指揮使,而是魏公公吧?」

  朱由檢笑著反問道:「那又如何?」

  徐逸東拱手道:「魏公公親自下令要緝拿的人,除非是聖上有旨意,否則卑職絕不敢輕縱。」他這番話儘管說的不卑不亢,然而其意卻是再明白不過:即便是有皇上疼愛,然而以你信王的面子,至多也就只能帶走陸天行這等無關緊要之人,若是打算救下九千歲下令緝拿的要犯,卻是痴心妄想。

  朱由檢卻並不理會,而是淡淡道:「無需多言,今日無論如何,本王也要保下游大人一家。」

  徐逸東皺眉道:「王爺難道要為了這游士任一家,而與魏公公為敵……」

  朱由檢轉頭望向了游士任,見其面色已蒼白如紙,顯然傷勢極重,知道半刻也不能再耽擱,於是沒有等徐逸東說完,便橫下心來說道:「唐先生,不要留下活口。」

  曹如聞言大驚,慌忙勸道:「且慢……」但卻終究還是遲了,隨著幾道寒光閃過,徐逸東及其下屬的喉頭處,便已分別嵌入了一枚銅錢,他們甚至還未看清對方如何出手,便難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那唐先生隨即走上前去,俯身查探游士任的傷勢。

  見唐先生良久不語且面色凝重,朱由檢心中一沉,問道:「唐先生,不知游大人的傷勢如何?」

  唐先生緩緩搖了搖頭,黯然道:「游大人心脈受損,恐怕已是命在頃刻。」

  陸天行雖已有所預感,但想起游士任對自己的關照,仍然無法接受這令人悲痛不已的結果,一時間不由濕了眼眶,而游夫人和游秀妍,聞言後更是啜泣不止。

  游士任卻笑問道:「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游士任能為東林而死,能為大明而死,能為社稷而死,乃是心中所求,實在是一件幸事,你們又何須感到難過呢?」

  朱由檢問道:「游大人當年慘遭閹黨構陷,本王憤怒不已,本想著要請皇兄明察,誰知隨後便傳來了你畏罪潛逃的奏報,不知這中間有何隱情?」

  游士任卻不回答,而是問道:「下官職司低微,王爺可知閹黨為何要構陷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