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爾耕道:「皇上入宮那晚,遭遇歹人行刺,微臣身負衛護皇城之責,卻有負聖上重託,還請陛下降罪。」
朱由檢笑道:「賊人布置周密,更伏下了絕頂高手,這又如何能怪得田大人,二位快快請起。」
兩人卻不站起,魏忠賢道:「聖上寬恩,我等好生感激,但陛下若不肯責罰,老奴又如何心安?」
朱由檢好生為難,遲疑片刻後,喚道:「來人。」
李公公趕忙應道:「老奴在。」
朱由檢道:「魏忠賢、田爾耕衛護皇城不力,罰俸半年,以儆效尤。」李公公躬身應了,自著人前去通傳。
魏忠賢的坐山觀虎鬥,不僅差點害了朱由檢的性命,而且更累得陸天行險些為其喪命,故而朱由檢恨不得立即降旨將魏忠賢處死。
然而,朱由檢卻只能選擇隱忍,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做皇帝,竟也會是這般無奈。
魏忠賢起身謝了恩,又道:「皇上天威浩蕩,賊首無處遁形,如今已然伏誅,老奴將其首級帶了回來。」
朱由檢望了匣子一眼,皺眉問道:「是何人?」
魏忠賢道:「錦衣衛指揮僉事秦山嶽。」說完使了個眼色,田爾耕連忙將匣子打開,露出了秦山嶽的人頭。
朱由檢恨恨道:「果然是他。」
田爾耕跪地道:「錦衣衛里出了謀逆賊子,微臣難逃罪責,實是罪該萬死!」
朱由檢將其扶起,溫言道:「此人蟄伏多年,那時田指揮使還尚未掌管錦衣衛,又如何能怪你。」
田爾耕躬身道:「聖上寬恩至此,微臣感激涕零,唯有以身報國,方能報答皇恩浩蕩之萬一。」
朱由檢笑道:「田大人忠君愛國之心,朕從不曾懷疑。」頓了頓,忽然問道:「逆賊於何處伏誅?」
見魏忠賢對自己暗暗點了點頭,田爾耕便答道:「回稟陛下,逆賊秦山嶽連夜逃竄,微臣派人一路追趕也未有所獲,還是魏公公著人將其在濮陽斬殺。」
朱由檢「哦」了一聲,笑道:「看來,還是東廠的人辦事更加得力。」
田爾耕溫言垂首不語,魏忠賢則笑著拱手道:「回稟皇上,誅殺逆賊之人並非出自東廠,而是一位名叫王常岳,道號昆陽子的有道高人,此人乃是全真教龍門派的掌門,不僅精研道法,而且其劍術更是出神入化。」
朱由檢道:「竟有這般了不起的人物?」說著望了魏忠賢一眼,又道:「朕倒著實想見見此人。」
魏忠賢笑道:「此人現下就在宮外候著,皇上若是想見,老奴這便派人將他傳來。」
朱由檢暗道你果然是有備而來,且看你究竟意欲何為,於是便很配合地頷首笑道:「甚好。」
過不多時,身著深色道袍的王常岳步入殿中,行了出家人的一禮,道:「貧道參見陛下。」
躺在榻上的陸天行舉目望去,只見這道士四十出頭的年紀,雖穿著道袍卻也難遮掩住其一身逼人的英氣,雙目更是炯炯有神,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見了此等英雄人物,朱由檢心中也當真生出幾分歡喜,笑道:「王真人免禮。」
王常岳躬身道:「謝陛下。」
朱由檢道:「方才聽魏公公言道,你不但精研道法,而且更是位不世出的用劍高手。」
王常岳道:「回稟陛下,那是魏公公過獎了,貧道只是粗通劍道而已。」
見朱由檢望向了自己,魏忠賢笑道:「王真人不必過謙。」說著對朱由檢拱了拱手,又道:「皇上,不如就請王真人在此為您展示一番如何?」
朱由檢頷首笑道:「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王真人要如何展示武功?」
王常岳沉吟道:「這……」
魏忠賢卻已搶著道:「依老奴看,不如便尋幾位宮中的侍衛同王真人比試,皇上意下如何?」
朱由檢撫掌道:「這個主意好,田大人,你且去挑幾個得力的人手,同王真人切磋吧。」
田爾耕躬身應了,自去安排,過不多時,便帶了四人回來。
朱由檢見了,心中卻不由一驚:原來,田爾耕挑選的侍衛,竟皆是對自己忠心耿耿之人。
王常岳尚自猶豫道:「貧道只怕僥倖勝了,有損天子顏面。」
朱由檢收起心神,擺手笑道:「比武切磋而已,王真人不必有甚麼顧慮。」
王常岳道:「是。」說完,望了望四周,又躬身道:「不過殿內地方狹小,貧道唯恐誤傷陛下。」
朱由檢遂向門外走去,笑道:「那便去外面比試吧。」
太醫院外的空地上,一個持長劍,一個使朴刀,兩個用鏈子槍的侍衛圍成一個圈子,將王常岳圍在垓心。
入宮覲見皇帝,是不能攜帶兵刃的,於是王常岳便向侍衛隨意借了柄長劍使用,此刻他站在圈中,將長劍反手負在背上,氣定神閒,從容不迫,微風掀起其袍角,更顯高人之態。
四人圍著王常岳慢慢遊走,不敢貿然出手,使朴刀的那侍衛卻是個火爆脾氣,繞了三圈後不耐煩起來,暴喝一聲便揮刀砍了過去,他臂力過人,著人打造的這把朴刀竟有三十二斤之重,舞將起來,頓時勁風襲人。
王常岳卻既不招架,也不躲閃,竟出劍急刺向了那用劍的侍衛,那侍衛大驚,忙橫劍格擋。
以王常岳的出劍速度,那侍衛如何能抵擋?但他無意傷人,隨著一聲輕響,兩柄長劍卻好似黏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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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用劍的侍衛只覺王常岳的劍上仿佛有一股吸力傳來,自己手中長劍無論如何也無法抽回。
原來王常岳暗運內力,已將對方的長劍吸住。
聽得耳後風急,王常岳知道那把朴刀已然攻到,身子便如同疾風般移向了一個使鏈子槍的侍衛,同時長劍一帶,那用長劍的侍衛便身不由己的撲向了使朴刀的侍衛,隨即長劍拿捏不住,脫手向空中飛了出去。
兩名用鏈子槍的侍衛見敵人攻到,一齊將手中的鏈子槍甩出,這二人原是孿生兄弟,彼此配合默契,只見兩把鏈子槍分左右襲向了王常岳兩肋。
王常岳微微一笑,忽然從兩把鏈子槍的空隙間竄了過去,同時用劍脊輕輕地擊在了二人手上的太淵穴上,兩人頓感手臂一麻,兵刃便已被對方挑走,王常岳又用劍分別將兩把鏈子槍挑向了空中。
最後那名侍衛見王常岳背對於己,後心露出老大一片破綻,舉起朴刀便砍了過去。
哪知王常岳猶如背後長了眼睛,微一側身,便輕巧地避過,朴刀砍到地上,頓時火花四濺。
那侍衛忽覺眼前一花,王常岳的長劍已點在了他手腕上的太淵穴,接著又是用劍一挑,三十二斤重的朴刀竟飛速向空中飛去。
這時,最先飛向半空的長劍已然落下,王常岳用劍一震,那長劍瞬時斷為兩截,繼續向空中飛去。
隨後,鏈子槍和朴刀依次落下,王常岳用相同的手法分別將其震斷,如此數次,每件兵刃已斷作了數截,只見空中的斷刃如雪蝶般漫天飛舞,煞是好看,朱由檢不禁喝了一聲彩,幾名侍衛更是早已看得呆了。
王常岳忽然高高躍起,長劍舞動開來,一截截斷刃卻忽然向朱由檢飛了過去!
田爾耕大驚,趕忙擋在朱由檢身前,高呼護駕。
哪知斷刃卻紛紛嵌入了朱由檢身前兩尺開外的地上,待王常岳落地時,地上已留下了兩個大字:萬歲。
朱由檢既喜且憂,喜的是今日竟見識到了如此天下無雙的劍術,憂的是保護自己的侍衛在其面前竟然這般不堪一擊,這恐怕也是魏忠賢想要警告自己的:他隨時都可以取朕性命。
想到這裡,朱由檢心中一寒,但卻還是笑著拊掌道:「精彩!著實精彩!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精妙的功夫!」
王常岳隨手一擲,那長劍便插入了三丈開外的侍衛劍鞘,而劍鞘卻是紋絲不動,其部位拿捏只准,力道把握之巧,著實難得,
眾人見了,更是驚駭,魏忠賢則不禁面露得色。
王常岳走上前來,躬身道:「貧道損毀了幾位侍衛大人的兵刃,還望陛下恕罪。」
朱由檢擺手笑道:「哪裡,今日得見王真人神技,朕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王常岳還未答話,魏忠賢便已笑道:「道法武功,尚在其次,更加難得的是,王真人此次不遠千里取回了逆賊秦山嶽的首級。足見道長忠君報國之心,」
朱由檢心中一動,頷首道:「不錯,王真人此次確是立下了大功,只是道長乃出家人,不知朕該如何賞賜才是……」說到這裡,面上露出了為難之色,眼光卻暗暗掃向了魏忠賢。
魏忠賢笑道:「張天師前日裡已請辭說自己年老體衰,不適合再領受天師的封號,請皇上允准他在龍虎山安心修道,這幾日皇上日理萬機,老奴還沒有機會同您說呢。」
原來,魏忠賢事先已派人軟硬兼施,逼迫龍虎山的張天師辭去天師封號。由於忌憚魏忠賢滔天的勢力,為了正一道的存亡,張天師又哪裡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