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家大人的擔心,李安則是頗不以為意,只笑著說道:「大人到山東來的時間並不長,所做的也多為武事,對山東之事不甚了解也很正常。」
「就算前面的事情推得開,這一次賑災的事情怎麼推?」趙彥嘆了一口氣說道:「誰能想到這些人居然如此膽子大?誰又能想到堂堂的衍聖公家,居然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讓人齒冷。」
聽著自己家大人的話,李安笑著說道:「難道大人還想出這個頭不成?」
「有何不可?」趙彥轉頭看著李安,面容嚴肅的說道:「事到如今,反正已經是這樣了,那就不如把事情一做到底,讓陛下好好收拾他們。」
「不用大人出手,自然會有人出手。」李安胸有成竹的說道:「大人就等著看熱鬧吧。」
「不過也有一件事情讓大人去做,那就是約束好山東的各地駐軍,告訴他們沒有巡撫衙門的調令,任何人馬不得出動。」
「你是擔心有人會狗急跳牆?他們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吧?」趙彥遲疑著說道。
「這人面臨生死困境的時候,膽子可都是大的很。正所謂未雨綢繆,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提防一點的好,不然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會很麻煩。」李安面容嚴肅的說道。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趙彥有些無奈的說道:「都是三科兩榜的進士,嘴上都是仁義道德、國家大義,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沒人靠得住。」
「這些就不用大人操心了,陛下自有決斷。」李安寬慰著說道。
兩個人在談話的時候,山東布政使趙奎也回到了自己的衙門。
比起李安和趙彥的輕鬆,趙奎整個人都緊張的很,臉色也非常的難看。他坐下之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差點沒把自己給嗆到。
外面另外一個人也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清瘦,五官端正,見到趙奎之後,語氣急切的說道:「怎麼樣?見到巡撫大人了?」
「見個屁!」趙奎頓時就生氣了,臉上的表情也憤怒了起來,狠狠地將手中的茶碗礅在桌子上。
茶杯發出了嘩啦一聲,茶水都濺了出來。
趙奎對此卻視而不見,看著來人說道:「裝病,根本就不見人。早就和你說了,指不上,你非讓我去見他,現在好了,碰壁了吧?」
聽了趙奎的話聲,中年男人嘆了一口氣,有些頹喪的坐到椅子上。
沉吟了半晌,男人說道:「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是儘量把責任推出去了。如果全都讓我們兩個來扛,恐怕我們兩個下場都好不了。」
「一個山東布政使,一個山東提刑使,你告訴我怎麼推出去?」趙奎沒好氣的說道。
「天塌下來個高的頂著,我們兩個為什麼要頂著?」中年男人周福生繼續說道:「我們兩個人不過是布政使和提刑使,這往上有巡撫,往下有知府,怎麼也輪不到我們來扛著。」
「這山東有魯王府,還有一個曲阜,如果陛下真的想查,去查他們,總不能不拿皇親國戚下手,不拿孔聖人的後人下手,只拿我們這一些臣子下手吧?」
「再說了,即便是拿臣子下手,那也不能只盯著我們兩個人吧?」
聽了周福生的話,趙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說道:「你的意思是法不責眾?」
「法不責眾是一方面,另外則是法不責重。這分攤責任的人多了,自然就法不責眾,我們自然能夠逃過一劫。」
「至於法不責重,我二人的分量雖輕,不是有比我們更重的人嗎?官場上有巡撫大人,官場之外有魯王府,有曲阜,什麼時候輪到我們一個提刑使,一個布政使出頭了?」
「說的有道理。」趙奎笑著讚嘆道:「我們兩個人何苦在這裡辛辛苦苦的做這些事情?回頭讓人往下面傳個消息,如果真的要查的話,讓他們去查魯王府和曲阜。」
周福生看了一眼大笑的趙奎,眼中閃過一種莫名的神色。
雖然說的很輕鬆,可是周福生的心裡卻遠遠沒有這麼輕鬆。他很清楚,這一次怕是很難過去這個坎了。
不過以鄰為壑這種事情,做做也沒有什麼,或許只有趙奎這種傻子才會認為牽連不到自身。
自己回去寫一份認罪的奏摺,把責任先推到這個傻子的頭上,看看他熬不熬得過去吧。
「如此,我就先告辭了。」周福生看著趙奎,笑著拱了拱手說道:「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們就按照剛才商量的去辦就好了,相信趙大人心裏面也有數了。」
「放心,放心,有數。」趙奎笑著說道,同時站起身子說道:「我送周大人。」
「不用,不用,趙大人留步。」說著,周福生拱了拱手,轉身離去了。
等到周福生走了之後,屏風之後轉過來一個人。
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看打扮就知道是一個師爺。
師爺看著周福生離開的背影,緩緩的說道:「大人,這個周大人恐怕沒安好心。」
「他本就沒安好心。」趙奎冷哼了一聲說道:「真當我姓趙的是傻子了。他一個提刑使,牽連的地方很少。反而是我這個布政使,受牽連的地方太多。你信不信他回去就把我給告了?」
師爺陳剛聽到趙奎這麼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自己家大人心裡明白就行了。
趙奎則是不甘心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陛下到了山東,人心慌慌,所有人都在想出路。周福生這麼做,也能夠猜得到。」
「巡撫趙彥躲了,周福生準備做什麼也可想而知。問題是我該怎麼辦?」
師爺陳剛看了一眼趙奎,說道:「事情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剛剛周福生說的那些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大人寫一份奏摺,據實上奏也就是了。」
聽了陳剛的話,趙奎有些遲疑的說道:「真的要告魯王府和曲阜嗎?」
「事到如今,也只能讓他們出頭了。」陳剛笑著說道:「至於朝廷最後會怎麼辦,那就不是我們能夠知道的事情了。不過我想多半會不了了之。至少大人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上面的人從輕的話,沒道理下面的人從重。
「行,我馬上去寫。」趙奎咬了咬牙,站起身子向後堂走了過去。
他要去寫一份題本,把自己的責任摘出去,告訴陛下究竟是誰在山東作亂。
與此同時,濟州府內。
朱由校來到了城外,開始主持賑濟災民,給災民發糧食。
無數的糧食從朱由校的手裡面發了出去,同時運送糧食的車隊也不斷從濟州城出發。
原本濟州城的駐軍運糧,由錦衣衛負責監督,浩浩蕩蕩的開赴濟州各地。
一路上都有人抬著一面大銅鑼咣咣咣的敲著,口中高喊著:「陛下心繫山東,親臨濟州賑災;陛下聖心仁厚,開倉廣施災糧!」
同時士卒們也開始幫著百姓救災、重新蓋房子、挖掘屍體就地焚燒。
各地的郎中也開始出動,開始為百姓看病送藥。
這些都是朱由校掏錢。當然了,這些錢也不光是朱由校一個人掏,有人在後面為他買單。
濟州城中,宏盛糧鋪。
這是在濟州城之中十分宏大的一個買賣,可以說是如雷貫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就是這樣一個大買賣,今天卻走到了盡頭。
一個身穿紅衣的太監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帶著笑容,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但是在他的身後,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卻非常的嚇人,看起來讓人不寒而慄。
宏盛糧鋪的所有人全被押了出來,一個個被押著跪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
很快就有人搬了一把椅子出來,乖乖地放到了太監的身邊。
紅衣太監便是陳洪,他坐下之後,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宏盛糧鋪的大小夥計,對著不遠處的人招了招手說道:「把那個掌柜的拿過來。」
很快,掌柜的就被拎了過來,直接跪倒在陳洪的面前。
上下看了掌柜的一眼,陳洪慢條斯理的說道:「姓名?」
「回公公,小人孔連生。」跪在地上的掌柜連忙說道。
陳洪點了點頭,伸手從身邊的人手中接過了一本帳冊,快速地翻看了幾眼之後,問道:「另外的帳冊呢?」
「回公公,咱們這鋪子就這一本帳冊。」孔連生有些迷茫的說道:「沒有其他的帳冊了。」
「咱家一直都待在深宮裡面,從來沒有出來辦過差。這一次跟著陛下出來。也是咱家第一次辦差,這個差事要是辦砸了,咱家恐怕沒臉見陛下。」
「現在你不說實話,這就讓咱家很難辦了。」陳洪看著孔連生,語氣為難的說道。
孔連生身子一顫,但是他還真的不敢說實話。這個實話要是說了,他扛不起這個責任,到時候別說自己沒命,一家老小的命都沒了。
「小人實在是不知道公公在說什麼,這裡的確就這一本帳冊。」孔連生咬著牙說道。
點了點頭,陳洪笑著說道:「咱家也不為難你,不過有一件事情你得幫幫咱家。告訴我,你們的糧食在哪裡?你們的糧庫裡邊可沒有那麼多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