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按律當斬

  朱由校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他早就已經預料到這一幕了,與其說這是文官他們在針對魏忠賢,不如說他們在用這件事情針對自己,這是他們對自己這個皇帝的反擊。

  自己干那些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有這一天了,所以也不是很在意。

  「韓愛卿,你怎麼看?」朱由校看著韓爌,面目表情的開口問道。

  韓爌心裡發苦。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回答,如果讓陛下不滿意,那恐怕自己就做不長了。可是也有一點,如果自己說不懲罰魏忠賢,自己恐怕也在官場上站不住了。

  作為內閣大學士,有人捧著你很重要,如果所有人都不捧著你,那你這個官也當不下去了。

  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韓爌開口說道:「啟稟陛下,臣以為這件事情魏忠賢的確有過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所以臣以為應該當嚴懲魏忠賢。」

  朱由校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了劉一璟,開口問道:「劉愛卿以為呢?」

  「啟稟陛下,臣以為也應該嚴懲魏忠賢。」劉一璟也開口說道。

  到了這個時候,這個觀點是必須要站得住的,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所以大家的態度也很一致。

  朱由校點了點頭,開口說道:「諸位愛卿說得有道理,這件事情的確應該這麼辦。傳朕的旨意,魏忠賢玩忽職守,廷杖四十,罰俸半年。」

  此時此刻,魏忠賢正跪在外面。

  旨意很快就傳了出來,有人拉著魏忠賢去廷杖了。

  執行廷杖的這些人,魏忠賢自然是認識的,而負責監刑的是陳洪。

  來到了行刑的地方,魏忠賢面無表情,直接趴在了上面,開口說道:「來吧。」

  陳洪站在原地,揣著手,腳向外一撇。

  行刑的人自然就領悟到了,心裏面也有了底,於是很快噼里啪啦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棍子落在身上,魏忠賢就是一抽,但是卻咬了牙沒有叫出聲。

  他身子弓著,臉上憋得通紅,血管都爆了出來。

  雖然打得很輕,但是四十棍子下來,魏忠賢也走不了路了。

  旁邊的小太監連忙上去攙扶。

  陳洪這個時候也走了過來,伸手將魏忠賢扶了起來,開口說道:「魏公公,大殿裡面所有人都要說要嚴懲你,陛下沒有詢問任何人,給了你這樣的懲罰。說到底,那些人還是恨不得咱們去死。魏公公,以後小心一些吧。」

  抬頭看了一眼陳洪,魏忠賢點了點頭,緩緩的開口說道:「今日的恩情,咱家記下了。」

  說完魏忠賢沒有回頭,任由人攙扶著自己去上藥了,但是眼中的憤恨卻藏不住。

  陳洪的話魏忠賢明白,那就是再告訴他自己,雖然咱們在爭,但是在大是大非上,咱家並不是沒有是非觀的人,不會對你落井下石,以後你自己小心一些。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咱家不會袖手旁觀

  魏忠賢說自己這個恩情記下了,意思就是在告訴陳洪,你的話我明白了,以後我會注意。

  兩個人十分默契的達成了協定,算是一個收穫。

  目送著魏忠賢離開,陳洪也轉身向大殿裡面走了進去。

  他知道事情還沒有完,魏忠賢的這頓打不會白挨。

  此時此刻,大殿裡面沒有人再提魏忠賢,顯然算是認可了朱由校的做法。畢竟朱由校給魏忠賢的罪名是玩忽職守,而不是殺害大臣。

  玩忽職守的罪名,四十廷杖已經算是重罰了;至於追究其他的罪名,那不可能,陛下不會同意,文官們心裡很明白。

  不過他們心裡更明白,大家認可了這個處罰,實際上就是在表明態度了。

  他們這麼做只是為了給外面的人看的,而不是真的想處罰魏忠賢。或許他們心裏面真的想幹掉魏忠賢,但是此時此刻只能這麼表態,因為這是陛下的想法。

  對於這些人的表現,朱由校很滿意,這證明自己這段時間做的事情有用了,這些人已經不太敢正面頂著自己了。

  不過魏忠賢的打是挨了,事情還是一樣要處理。

  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掃過,朱由校開口說道:「鄒元標雖然是死了,但是案子還是要處理。韓愛卿已經把案子審完了,諸位愛卿可以看一看,然後商量一下怎麼處理。」

  朱由校說完對著進來的陳洪點了點頭。

  陳洪連忙將案卷送到諸位面前,讓這些人翻著看。

  第一個看的自然是劉一璟。

  簡單的看了看之後,劉一璟大概已經明白了,所有的罪名全部都做實了,結黨營私、勾結邊將、收受賄賂、誣陷朝中大臣,這一切全都在。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韓爌,劉一璟沒想到韓爌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劉一璟不動聲色地將卷宗傳下去,然後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裡,不再開口了。

  事實上這件事情和劉一璟的關係不大,現在的結果其實是他樂意見到的,只不過還是有一些警惕,這個警惕是對韓爌的。

  眾人很快就看完了卷宗,臉色不一,但是心裡邊其實已經知道了結果。這些罪名已經做實了,人證物證俱在,剩下的就是量刑了。

  陛下讓大家說的也是這件事情,顯然陛下就是要在今天所有人面前把這件事敲下來,然後對外就說這是大家的決定。

  「諸位愛卿有什麼意見?」朱由校慢條斯理的說道。

  讓我懲罰了魏忠賢,你們剩下的這些人也別想跑。

  「陛下,臣以為此案是韓閣老審問的,具體怎麼量刑還是要聽聽他的意見。」禮部尚書孫慎行第一個站了出來,直接就將矛頭指向了韓爌,顯然是要逼著韓爌表態。

  朱由校看了一眼孫慎行,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其他愛卿有什麼意見?」

  其他人能有什麼意見,這件事情誰都不想出頭。有人在前面頂著,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不過大家也意識到了,孫慎行這是在挖坑,無論韓爌怎麼選都是錯。

  眾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韓爌身上,想要看看他怎麼做。

  「既然這位愛卿沒有意見,那麼韓愛卿你就說說看吧!」朱由校點了點頭,目光也落到了韓爌的身上,想聽聽他怎麼說。

  事實上朱由校的心裏面已經能夠猜到七八分了。

  韓爌倒是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他的心裏面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他邁步向前走了一步,開口說道:「案件清楚,事實俱在,臣以為只要按照大明律處置就行了。臣對大明律並不是很熟悉,不過刑部尚書在這裡,如何量刑可以問問他。」

  刑部尚書是黃克纘。

  黃克纘心裏面嘆了一口氣,向前走了一步。終於還是牽扯到自己了。

  這一次的事情都這麼大,刑部一直沒有受什麼牽扯,大理寺都不如刑部,只不過現在終於還是輪到自己說話了。

  黃克纘也沒有辦法,人家也沒讓你表態,只是詢問你刑法。身為刑部尚書,如果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那你還幹個什麼勁兒?

  朱由校看著黃克纘,臉上帶著笑容。

  如果說朝中誰是中立派,那麼黃克纘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在歷史上黃克纘與東林黨人不和,被魏忠賢看成是自己的同黨,但後來他與魏也不和。

  黃克纘這個人無黨無派,他也不想結黨結派。

  光宗致死的「紅丸案「和光宗死的「移宮案「紛爭,兩派每每為各自利益,互相攻訐。

  黃克纘則執意持平居中,兩不依附,常常弄得兩頭挨罵。他秉承的道理是受職自有定分,名節千古不磨。

  你做了這個官,那你就必然要承受這個官所帶來的一切。至於自己的名聲,千古之後自然會有定論。你做的好了,你的名節千百年都不會被抹殺掉。

  這是一個很耿直的人,對政治也有自己的見解。黃克纘做過兵部尚書,對兵事有自己的獨到見解。

  他曾經上過題本,他認為大明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候,守衛邊疆的戰士餓著肚子上陣,月糧積欠數百萬。同時陳訴由於連年災荒,有的地方已經到了父食其子、妻食其夫的慘境。

  這是一個有想法的人,如果說京師的官員當中誰能夠摒棄門戶之見、一心為國,那麼黃克纘應該算一個。

  黃克纘反對宮裡面大興土木,尤其對修三大殿的花費很不滿意。

  他認為國家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身為皇帝你還在想著修大殿,你可以不修,放眼皇宮裡,又不是沒有地方住。

  在歷史上,三大殿建成之後,辭官在家的黃克纘被加封太子太師。克纘不受。

  這是朱由校準備重用的人,所以這一次的事情,朱由校根本就沒把刑部牽扯進來。

  現在黃克纘進來了,不過牽扯也不大,所以問題不大。

  黃克纘不知道朱由校對他的看法,從事情開始到現在,他就沒有插手的意思。

  在黃克纘看來這就是狗咬狗,他雖然很想平息這樣的紛爭,可是他沒有辦法。

  「啟稟陛下,收受賄賂、誣陷朝臣、勾結邊將,按律當斬,抄沒家產;結黨營私,按大明律當斬首,抄沒家產。」黃克纘向前走了一步,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又退了回去,一副不關自己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