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寧遠這話,不僅是劉六皺眉,其他諸多兄弟也都紛紛停下,神色不善的盯著寧遠。
罷手?開弓亦有回頭箭?
種種言行都昭示著一個要點——向朝廷投降。
他們是流寇,先後劫持了數人,此番更是劫了壽寧侯這個當朝國舅,按律,他們這些人便是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讓他們投降,和送死又有何異?
「呵呵,小兄弟,有點意思啊。」
劉六放下酒壺,皮笑肉不笑:「看來,昨日老子是被你那番好話給騙過去了,差點忘記盤查你的身份,說吧,兄弟你是在東西廠當值,還是那手段狠辣的錦衣衛呢?」
寧遠渾然不動:「在下不才,奉聖命,擔此番清剿流寇的巡按使,與錦衣衛共同辦事。」
唰唰唰!
一剎那,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快速提起傢伙事,面色猙獰的對著寧遠。
然而,寧遠仍舊沒動,也看不出半點懼怕的意思。
劉六深深皺眉,旋即嘿嘿笑了出來:「有點意思,有點意思啊,虧得我劉六拿你當兄弟,你卻是巡按使,是那欽差大臣啊,兄弟,你六哥我好怕怕的!」
嘴上說怕,可他笑容漸收斂,後面幾個字完全是咬著牙吐出的,顯得格外的猙獰。
寧遠坐得筆直,認真道:「劉六,收手吧,外面全是錦衣衛。」
眾人聞言,皆是嚇了一大跳,驚恐萬分的朝著四方走去,查看山下情況。
劉六雖穩坐,怒容卻已然掩飾不住:「你帶來的人?」
「不。」
寧遠搖頭:「我是被你們抓來的,但我敢肯定,你若不投降,不出兩個時辰,此處定會被錦衣衛包圍,爾等,插翅難逃也!」
啪!
劉六狠狠拍桌子,霍然起身,一手抄起長刀:「狗官,老子先殺了你!」
「你敢!」寧遠雙目如鋒,毫不躲避,嚴聲呵斥:「你可知本公子是誰?」
劉六驚疑不定,有些看不透寧遠,便緩緩放下手下長刀。
很快,四下查探的眾人返回,忙匯報:「六哥,並未發現官軍。」
「六哥,我這邊也沒動靜。」
「俺這邊也一樣。」幾人先後開口。
「好。」
劉六點了點頭,重新坐下,凝眉審視寧遠。
不簡單啊!
身為巡按使,竟敢一個人跑過來,昨日又是跟壽寧侯不共戴天,又是崇拜他這個流寇,將他忽悠的都快找不到北了,可謂是勇謀具備。
那麼,這傢伙真就不怕他跟兄弟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給抹了脖?
他微微眯起眼,道:「兄弟膽識不凡,佩服佩服,怎麼稱呼?」
「鄙人姓寧……」
「好的,寧兄弟,你……」
「姓寧,名遠。」寧遠重複道。
「好好,寧遠兄弟是吧……」
劉六說著,猛然僵住了,眼珠子瞪得老大,滿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寧遠:「您……您是寧公子?」
寧遠笑著點頭:「如果你所說的那寧公子是百善鋪子背後大掌柜,就應該沒錯了。」
「這……」
不僅是劉六,其餘眾人亦是震撼非常,錯愕不已。
這位,赫然就是西山千餘流民的大恩人,他們深深崇敬的……寧公子?!
嘩啦啦!
其餘眾人急忙丟下刀劍,有些尷尬的退後幾步,不敢造次,而本坐著的劉六也急忙起身,結結巴巴道:「寧公子,您……」
「不錯,我既是你們口中的寧公子,同時也是此番清剿流寇的巡按使。」
寧遠如實道:「所以,你們還要負隅頑抗下去嗎?」
劉六喉嚨涌動,面帶為難。
寧公子自是值得他們敬重欽佩的,可……也不能眼睜睜去投降送死啊。
寧遠搖頭笑了笑:「好吧,你們的苦衷我能理解,但是,劉六,你真以為此番劫持兩位朝廷命官做的天衣無縫?真以為買通錦衣衛千戶馬二就能密不透風?你太天真了!」
「告訴你吧,除了馬二這條線,我還有另外一條暗線,只要同時抓住這兩條線索,要清剿你們,輕而易舉,而之所以沒那麼做,是因為本公子……不像想你們枉死啊。」
寧遠一臉深沉的樣子。
他不想這些流寇白白送死是真的,但是,他更想破了流寇一案,解救劉能、張鶴齡!
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在保證自己小命安全的前提下,勸降這些流寇。
成了,自然也就無需大費周章再繼續調查,同時也能節省破案的時間,即便不成呢,再跟進馬二以及劉二二兩條線索繼續調查。
聽了寧遠這番話,劉六心下也是極為矛盾的。
他沒想到寧公子冒著重重危險趕來,竟是為了解救他們的,無緣無故,甚至素不相識,寧公子卻對他們有這等仁慈之心,如何不教人感動?
劉六感慨萬千:「寧公子,謝謝您……只是……」
「只是你們擔心自己的小命?是吧?」
寧遠聳了聳肩,轉而嚴肅道:「劉六,你可以放心,只要你們投降,本公子保證你們所有人性命無憂,過了這一劫後,本公子甚至可以找些事給你們做,保證你們有份生計,有銀子可賺。」
軟硬兼施!
不投降,用不多久錦衣衛就能查到你們的窩點,結果唯有一死,投降,則只需受一番懲罰,而後便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劉六深深的吸氣。
他有些動心了。
寧公子的人品不容置疑,定然不會欺騙他們,可問題是這次他們鬧的動靜太大,整個京城滿是風雨,寧公子能饒過他們,皇帝陛下呢?大明律呢?
琢磨片刻,劉六搖頭道:「公子好意,小的心領了……」
「領你大爺!」
寧遠勃然大怒:「你帶著這麼多兄弟出來混,難道就是尋死嗎?哼,若真如此,本公子倒可以成全你們。」
一番話落下,劉六動容,抬頭看了看二三十名兄弟,雖是一個個都不怕的樣子,可他又怎忍心兄弟們跟著他掉腦袋。
「給你一天時間,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明日清早便去南門投降。」
寧遠說著,抬手指著抓他過來的虬髯大漢,蠻橫道:「把跟我一起來的小廝放出來,本公子要帶走。」
虬髯大漢望向劉六,見劉六點頭,進入牢房,將朱厚照提了出來。
此刻,朱厚照暗自得意著。
這些流寇將他放出來,大抵,應該和對待寧遠一樣,要請他喝酒吃肉吧?
呵呵,還算有些眼力,能看出本宮的不凡之處,也能算得上是那綠林好漢,等錦衣衛的趕至,便留這些人一個活口吧。
想著,他正要開口,卻見寧遠眼睛一橫,直接扯住了他的衣襟。
「哼,區區小吏家的下人,昨晚竟敢對本公子大呼小叫,豈有此理,給我走!」
寧遠憤憤然一般,扯著朱厚照快速下山而去。
諸多流寇見狀忍不住出聲道:「六哥,就這麼放他們走,就怕……」
「無妨,寧公子可信!」劉六揮了揮手,再度愁思起來。
寧遠扯著朱厚照來到山腳下,放眼望去,視線之內竟是看不到人煙,走了足足半個時辰見了人,打探過後,這才知道此地距離京城竟有五十餘里路。
定了方向,二人一直向前走,路上,朱厚照叨叨個不停,憤憤不貧,總說那流寇有眼無珠,抓住後一定要狠狠的懲戒一番。
又走了半個時辰,終於碰到一夥搜尋的錦衣衛,朱厚照跟寧遠換了馬匹,一路來到城下。
此時,南城門雖是大開,可來往的人群不多,主要還是守城的官軍以及東西廠的番子。
兩隻高頭大馬徐徐而來,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再看過去,一眾人皆是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落地上。
那是……太子殿下!
殿下,回來了?
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