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開懷大笑。
痛快啊!
這一仗,打的太漂亮了!
那瓦刺部是勇猛的,雖是歷經了一些變故,可勇猛程度仍舊不亞於韃靼。
要不然,在兩軍人數相近的情況下,邊境那邊的明軍也不會屢遭敗仗。
結果呢?如何?
被寧合雍所率的大軍,只是區區經由、路過,給嚇跑了!
真真是……大快人心吶!
「朕克繼大統十餘載,兢兢業業,為的,便是守住祖宗留下的這片江山,自然的,偶爾也會想起土木堡之殤。」
「身為人子人孫,朕豈無為祖宗雪恥之心?」
「只是,每當思及此殤,朕,亦是有心無力啊。」
弘治皇帝感慨著。
三位閣老皆是輕點頭。
土木堡之變,幾乎是每個大明子民心中的痛,幾十萬大軍,全軍覆沒,連當時的英宗皇帝都被瓦刺俘了去。
何等的慘痛?
毫不客氣的說,此殤,幾乎使得大明的尊嚴被踐踏的一塌糊塗。
哪怕過去幾十年,仍舊是大明顏面上不能揭的傷疤。
直到此刻,隨著靖邊的一場大捷,大明,終於贏了幾分顏面回來。
誅殺人數雖不多,可,勝的漂亮,長臉哪!
任你瓦刺如何如何的厲害、勇猛,還不是被嚇跑了?
「快哉啊!」
弘治皇帝站了起來,負手而立,笑問道:「寧愛卿,此番,你功不可沒啊!」
寧合雍定了定。
感覺怪怪的,可在怪的同時,內心,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幾分驕傲。
豈能不驕傲?
原本,費盡辛苦想要立功,結果,萬萬沒想到啊,對戰韃靼沒立功,反而在不經意間,立下了不菲功勞。
靖邊大捷,看似無關緊要,可事情關乎朝廷顏面。
給朝廷長臉了啊!
更嚴重些,此事,甚至事關朝廷的顏面與尊嚴啊!
也是這時,大學士劉健忍不住道:「文安侯,此番……你所率領的將士,何以如此勇猛啊?」
頓時,弘治皇帝也望了過去。
問題的根本就在這裡。
大明的將士,戰力,一般般,且不說懦弱,但相對比起來,整體較與韃靼、瓦刺,可能要差一些。
但這一次,歸根結底,是因為寧合雍所率領的將士,太勇猛了。
勇猛至瓦刺的主將見了,心生畏懼,不得不撤離。
那麼問題便來了。
何以其他人率領的將士差了一籌,寧合雍率領的將士便如此勇猛,為什麼呢?
難不成寧合雍天生便是將帥之才?
就在弘治皇帝於三位閣老疑惑之時,寧合雍仔細的想了想,最終垂著頭道:「回陛下,並非臣所率的將士勇猛,而是……」
說到這裡,卻是頓住了。
旁邊的寧遠見了,暗自嘆了口氣。
因為這個問題,老爹不好回答。
私自給將士們銀兩,置於朝廷於何地了?
再退一步說,無外乎是朝廷給的銀子少,將士們不夠拼命。
當銀子給的夠多,將士們自是拼著掉腦袋的危險,也要勇往直前。
於是他接過話,徐徐道:「陛下,三位閣老,而是……銀子,給到位了。」
整個內閣,忽而為之一靜。
這話,有些扎心。
可細細想來,卻是也有道理。
於諸多將士而言,銀子,是比戰功更有誘惑力的。
因為除了立下不菲戰功,能夠得意晉升,些許小的功勞,朝廷,這邊,甚至不一定會注意到。
而銀子,便不同了。
只要有功勞,或者說,只要肯拼命,哪怕沒戰功,那也能得到銀子。
「銀子啊!」
弘治皇帝慨嘆。
這道理,簡單粗鄙,卻有不容置喙。
有了得銀子的希望與可能,將士們鬥志昂揚,甚至於,他自己都可以想像,當寧合雍提及分發銀子給將士們之時,將士們心底間那股不可抑制衝動的景象。
而當一個人、十個人、數百成千的將士同時擁有鬥志的時候,無論這份鬥志是真是假,於整體將士們而言,那便是無懈可擊的昂揚鬥志啊!
「也就是說,只要銀子給的夠多,將士們,便可培育一隻虎狼之師!」弘治皇帝略微皺眉。
「這……大抵如此。」
寧合雍老實道:「此番,臣在出擊之前,便許諾獎賞諸多將士每人最少八兩銀子,斬殺敵人立功者,翻倍獎賞。」
弘治皇帝深深點頭。
這獎賞,不可謂不豐厚啊!
他不由得問道:「所以,在此等獎賞之下,將士們皆勇往直前?」
寧合雍稍作一頓:「比勇往直前……更勇猛一點,兒郎們一個個皆眼睛通紅,所見敵人,如猛虎見到獵物,嗷嗷怪叫著,拼命向前。」
嘶!
弘治皇帝暗暗抽涼氣。
怪不得那瓦刺被嚇跑了。
實在是這些將士們,太猛了!
一個兩個勇猛者倒是無所謂,可當所有人皆那般奮不顧身,當這股士氣凝結在一起,便是一萬人對上十萬人,那也毫不畏懼。
敵人?
哪裡有什麼敵人?
那是銀子!
一錠錠移動的銀子啊!
「朕……朕活了幾十年,著實沒想到啊!」
此一刻,弘治皇帝拳頭緊握:「並非是大明將士不行,而是……銀子給的少啦!」
三位閣老默然。
無懈可擊啊!
並非將士們不夠勇猛,那是銀子給的少!
八兩銀子不夠,給十兩,給五十兩,給一百兩!
在這等巨利的誘惑之下,哪裡還有將士不肯拼命,如何培育不出一隻虎狼之師啊!
「此番,寧愛卿率領大軍,雖只經由,卻也震懾與外敵於千里之外,此乃當世之大功也!」
弘治皇帝道:「無論如何,朝廷這邊,理應論功行賞,另外,至於寧愛卿所言那賞賜,也理應由朝廷發放。」
說著,他看向寧遠:「繁昌伯,你聽到了吧?」
寧遠:「……」
突然,就有點後悔。
這是自掘墳墓啊!
原本,皇帝陛下便催促他要銀子,經過老爹此一番實戰,日後,肯定會更加緊迫的催促了。
「繁昌伯,朕,欲在十日之內集三十萬兩銀子,獎賞此番立功將士,你,以為如何啊?」弘治皇帝問。
要錢!
而且時間限於十日內。
這……簡直就是難以完成之重任。
因為玻璃暫時無法第二輪預售,錢財便不能短時間內集齊。
故而,表面上看似要錢,實則,是在敲打寧遠。
寧合雍略有擔心。
十天,賺三十萬兩,除了那玻璃,單靠香皂,是萬萬賺不來這個錢的啊!
他本想說自己已然準備好銀子了,可看了看三位閣老,最終還是忍住了。
當這個大明越發依靠銀子治國、而不是儒家學問的時候,問題可就大了。
而就在此時,寧遠卻十分堅決的開口。
「陛下,臣保證,在十日之內,定為朝廷籌集三十萬兩銀子。」
「如若籌集不夠,臣,願自掏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