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有些心虛。
皇帝陛下這是找他要銀子啊。
仔細說來,因為玻璃產量有限,西山那邊,已是很久沒送銀子入宮了。
至於香皂,因為產量大,製作簡單,在江南地區,已然出現了一些個小的香皂作坊,對霸州等地的香皂作坊衝擊十分嚴重。
香皂銷量降低,自然的,利潤也就跟著減少了。
因為諸多香皂作坊設立的根本原因,是為了養活一大批人。
這也就導致……他近來入帳的銀子越來越少了。
「寧愛卿,打仗容易,掙銀子難啊。」
弘治皇帝開口道:「無論是朝廷,還是宮中,都不能經商的,與民爭利嘛。」
「而朝廷每年的賦稅收入有限,支出卻極為龐大,每當思慮此事,朕……倍感焦急啊。」
寧遠悄然縮了縮脖子。
這是敲打啊!
意思是說朕幫你頂這麼大壓力,允許你行商,你卻這麼久不送銀子入宮,還想不想繼續幹了?
暗暗抽了口涼氣,寧遠小心道:「回陛下,玻璃生產工藝暫時……還不夠熟稔,故產量有限……」
弘治皇帝擺了擺手:「朕知道的,呵呵,朕又不是催逼你,你急什麼?」
寧遠:「……」
這哪裡是催逼啊,這是明晃晃的警告。
皇帝陛下的內帑缺銀子嗎?
不缺的。
先前押注他寧遠勝出,最起碼賺了四十萬兩,即便賑災北直隸耗費不少,眼下來看這四十萬兩也是夠用的。
所以,皇帝陛下所說的缺銀子,完全是找由頭敲打他!
想了想,寧遠開口道:「陛下,臣……會加速生產玻璃的,想來第一批玻璃已然生產完畢,第二批即將生產,可以提前預售了。」
「嗯,知道了,退下吧。」
弘治皇帝平淡開口,看不出半點情緒。
寧遠只得乖乖後退。
事實上,即便弘治皇帝不催促,他也得想辦法多弄點銀子了。
窮啊!
畢竟各大作坊要養活的人太多了,沒個百萬兩銀子壓兜底,能安心嗎?
而就在寧遠離開之際,太監劉瑾快速跑了過來。
蕭敬見了,眉目一橫:「幹嘛呢?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劉瑾噗通跪在地上,戰戰慄栗道:「陛下陛下,不好啦,太皇太后害了病……」
「什麼?」
弘治皇帝豁然起身:「祖母害了病?什麼病?傳太醫了嗎?」
劉瑾瑟瑟發抖道:「傳了,太醫說,害了風寒,而今已臥榻數日了……」
嗡的一下!
弘治皇帝面色幾乎以眼見速度的變白。
哪怕是鎮定、威嚴帝王,此一刻,他也是冷汗簌簌而下,焦急不已。
「數日了……數日了……」
弘治皇帝喃喃著,身軀竟是有些顫抖。
旋即,他吩咐道:「快,傳太醫,命所有太醫,立刻去診治……」
言罷,再也不顧其他,邁著飛步向外走去。
寧遠見狀,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這烏鴉嘴……竟是說中了?
太皇太后生病……還是風寒,這……轉機來了。
眼見弘治皇帝即將掠過,他抬起頭來,急促開口。
「陛下,臣……略懂岐黃之術,先前公主殿下也害了風寒……」
話音還未落下,弘治皇帝扭頭瞥了一眼,果決道:「走!」
說罷,人已然在半丈開外了。
寧遠不敢猶豫,急忙跟上。
弘治皇帝走的太快了,根本不像一個君王,完全就是一個因為關切祖母而發瘋的平常人。
寧遠身體本不錯,可這一刻,仍舊只能勉強跟在弘治皇帝後面。
「陛下小心看路。」寧遠忙說了一嘴。
他自是深知這位皇帝陛下極其在乎太皇太后的。
毫不客氣的說,之所有能有而今的天子,主要原因便是當年太皇太后力保皇帝陛下,甚至將皇帝陛下接到自己的寢宮,以防被其他人暗害。
也正因如此,皇帝陛下才對太皇太后極為恭順,哪怕太皇太后有半點不好,都會寢食難安、心急如焚。
此一刻,聽到太皇太后都病倒數日,又豈能不著急?
很快,一行人慌裡慌張的來到仁壽宮。
在見到風榻上的太皇太后之時,弘治皇帝淚眼睛當即紅了,兩步湊上前,忙問道:「祖母……您……沒事吧?」
太皇太后輕笑著,蒼老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和藹。
「沒事,佑樘不必擔心的。」
太皇太后道:「哀家,什麼風浪沒見過,區區小病而已,很快就好了。」
弘治皇帝更是愧疚、自責萬分。
太皇太后都病好幾日了,他這個當孫子的竟才知道,這……是大不孝啊。
「祖母,孫兒……孫兒……」說著,情緒幾近失控。
「佑樘多慮啦。」
太皇太后笑著,笑容卻是有些勉強。
尤其是那本蒼老,十分的蒼白,看起來,仿佛如大行的千兆一般。
「哀家,好的很呢。」
「之所以沒告知你們啊,是不想你們憂心。」
「與朝廷、江山社稷比起來,哀家,算不得什麼的。」
「況且啊,現在御醫不是看過了,開了方子,吃點藥就好了……咳咳……」
一聲咳嗽,竟是帶出了些許刺眼的血絲。
那血絲落在厚重的被子上,看的弘治皇帝豁然瞪大眼。
他拳頭緊握,猛的看向侍立一側的幾名太醫:「藥呢?」
「正煎著呢……」幾名太醫嚇的瑟瑟發抖。
弘治皇帝便轉身,再度跪下。
在旁邊,朱厚照幾乎哭成了孩子樣,泣不成聲,親自侍奉著的張皇后也是心急如焚,憂心忡忡。
後面,寧遠猶豫了一下,小心出聲道:「陛下,可否容臣試上一試……」
唰!
一剎那,幾乎所有人同時抬起頭,憤怒的等著寧遠,尤其是幾名御醫,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可還不等弘治皇帝開口,朱厚照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騰的站了起來。
他一把扯住寧遠的衣服,急促道:「老寧,快快,你來看看,曾祖母這風寒,是否與妹子一樣。」
寧遠自是二話不說,湊上前去,探出手,貼在了太皇太后的額頭之上。
這個時候,也沒人敢再注重所謂的禮節了。
治病要緊。
在無數道目光下,寧遠眉目微一挑。
入手很燙。
太皇太后的額頭,簡直如火盆一般,嚴重的高燒!
弘治皇帝見了,忙問:「怎樣?」
寧遠嚴肅道:「確實是風寒病,與公主殿下先前害的風寒,幾乎一樣。」
弘治皇帝頓時會意。
先前,公主朱秀榮的病就是寧遠治好的,豈不是說……
「寧愛卿,你……能治太皇太后,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