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自是聽說了賭坊是事。
可他也沒辦法啊!
總不能強迫諸多民眾買他勝吧?
於是他輕點頭道:「百姓們……可能並不看好臣。」
弘治皇帝笑了笑:「只是不看好?」
寧遠便一陣結舌。
弘治皇帝哼了一聲:「那不叫不看好,而是認為你寧遠,必輸無疑,你見過差距這麼大的賠付率嗎?」
這話雖不好聽,甚至有些傷人,可卻是扎心的大實話。
賠付率,一邊倒。
這種情況,大抵只有在後世某些體育競技項目上面才能看到。
可是,他寧遠又能怎樣呢?
「朕治國十一載,也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盛況。」
「對戰韃靼,接連的大捷,足以光耀史冊。」
「開花彈,揚了我大明宏威!」
「這弓箭比試呢,朕以為,也不能敗!」
「所以,朕命人買了你寧遠勝,買了,二十萬!」
弘治皇帝略微眯著眼,似笑非笑道:「寧愛卿,此番比試,只許勝,不許敗啊,敗了,朕就取你項上人頭!」
寧遠眼瞳緩緩放大,心裡已然狂呼臥槽了。
這下……玩大了!
皇帝陛下親自下場了啊!
當即,他來不及多想,倒退兩步,見了大禮:「臣……惶恐。」
弘治皇帝挑眉:「你惶恐個屁?你寧遠若沒幾分把握,又豈會頭答應比試?別在朕跟前耍小聰明。」
寧遠便不敢多說。
弘治皇帝小酌一口,繼續道:「朕啊,是真的沒想到此生此世,竟能見到大同那等大捷,至今回想起來,還宛如做夢一般。」
「就說那開花彈,這滿朝文武,誰又敢想像呢?」
「幸賴有你寧遠,這大明才會變得如此強盛,開花彈一出,所限睥睨,莫敢與敵者!」
「寧愛卿,你可是朕的好臣子啊!」
嘶!
寧遠面容逐漸變得驚駭起來,可在無形之間,心底卻鬆了口氣。
這話,換做平時,簡直就是大開殺戒的前兆。
一位令君王忌憚的臣子,又豈能有好果子?
異位而處,假若他是弘治皇帝,眼見朝堂間有這種有威脅、有能力覆滅朝堂的臣子,他能放心?
早就想辦法弄死了!
但是,當開花彈公開演武之後,弘治皇帝再說這番話,那就只是最簡單的敲打罷了。
因為皇帝要殺一個人,不會跟這個人簡單直白的說。
「這亭子,真暖和啊!」
忽而,弘治皇帝喃喃一般開口。
陽光直入,雖未點燃火盆,可有玻璃阻擋,外面的風寒便再也侵襲不進來。
然後,弘治皇帝笑了:「說來,公主的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下嫁於人了,繁昌伯,你可知哪家的青年才俊與公主相配啊?」
寧遠想了想,搖頭道:「臣……不知。」
弘治皇帝道:「你呢?你自己如何?可當得起青年才俊?」
寧遠忙道:「臣,自愧不如。」
弘治皇帝爽朗大笑。
許久過後,他沉了口氣,道:「你寧遠當然的一等一的才俊,只不過,與公主不相配啊,明白嗎?」
「臣,明白。」
寧遠平靜開口。
皇帝陛下已然說的如此清楚了,他再不明白,也就不用在這朝堂混下去了。
原因很簡單。
——規矩!
大明的駙馬,不得在朝為官,甚至家中有在朝為者,當天家下了婚配的旨意,那也得乖乖的致仕。
而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防止外戚專權。
可想而知,當駙馬以及駙馬家中沒了在朝為官者,日後也就翻不起什麼風浪了。
換而言之,這也是弘治皇帝要重用他的表現。
「朕自知太子頑劣,與諸位師傅有間。」
「所以,朕把你調去了東宮,因為你與太子年紀相仿,合得來。」
「且不管先前如何,以後,朕希望你能循規蹈矩一些,少些胡鬧。」
弘治皇帝苦笑:「當然了,年輕人,有些銳氣也無妨,就如此番比試,不可輸,能做到嗎?」
寧遠只得硬著頭皮:「臣……盡力而為。」
「拼盡全力啊!」
弘治皇帝笑著揮手:「去吧,朕也要去看看朕的好閨女了,再不去,可就要翻天嘍。」
寧遠告退離開。
出來皇宮,感受著暖暖的太陽,還有些許凜冽的北風,竟是舒坦不已。
這一遭,也算是有驚無險。
好的是,只是挨了一頓訓誡。
壞的事……皇帝陛下竟親自參與進來。
這要是敗了,丟人可丟大了。
於是,第二天,他直接朝著最大的賭坊而去。
不是撿銀子嗎?
他這個當事人豈能落於人後?
此刻的賭坊已是人滿為患,可當寧遠趕至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讓路開來。
寧遠看了看,眉目微挑。
這……買他輸的賠付率,竟是達到了二兩二錢!
他當即掏出寶鈔:「一共十五萬兩,買我自己贏。」
賭坊掌柜忙是鞠躬哈腰:「這……萬分感謝寧大人!」
其餘人見了,也都跟著開口:「感謝寧大人。」
「寧大人是這世上一頂一的大好人吶!」
「寧大人必勝!」
「必勝、必勝!」
說到後面,幾乎振臂高呼起來。
寧遠淡淡一笑,抬手道:「諸位,此番比試是公開的,若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校場觀禮。」
眾人急忙回應:「必須去!」
「死也要去!」
「只為觀瞻寧大人的絕世風采!」
一個個吹捧不斷。
寧遠便笑著離開了賭坊,來到了王守仁家。
此刻的王守仁正在心無旁騖的練箭,時而皺眉,時而瞭然般自顧自的點頭,沉迷其中。
寧遠便沒有打擾,乾脆回到家,準備起來。
而今,幾乎一切就緒,差只差一個靶垛了。
朝廷的靶垛極為簡單,除了靶心,外面大抵只有一兩個區域。
為了更好的區分成績,他將靶垛由外向里繪製了十個區域,攏共十環。
準備完成,美美的睡了一覺,天色已然大亮。
比試,即將開始!
而此刻,在校場外的一片空地上,已是人山人海,人聲鼎沸。
除卻文武百官,以及把手的禁軍,外面皆是一層又一層的民眾百姓。
隨著寧遠與王守仁的走近,眾人紛紛望了過去,接著便是一陣震天的喊聲。
「繁昌伯必勝!」
「繁昌伯必勝!」
「繁昌伯必勝!」
一個個深情振奮,熱血激盪。
寧遠面若常態,緩緩走至場中間,與小王子相距十丈左右,遙遙相望。
無聲無息間,小王子笑了。
他抬起手,化作掌刀,在脖子上輕輕抹了一下,笑容越發詭詐。
寧遠見了,只是莞爾。
一場角逐,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