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火上澆油

  弘治皇帝的面色有些深沉。

  管中窺豹啊。

  那黃鏞的小妾,竟能隨意拿出四萬兩銀子!

  可想而知,那黃鏞得是何等的富有。

  一個駙馬這般富足,確實不大對勁。

  因為大明的駙馬不能考取功名,也不能經商,這銀子的來源便是個問題。

  只不過面對這種事情,朝廷也不好過問,大多時候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弘治皇帝略作思考,轉而問道:「那所謂的拍賣,是寧遠的手筆吧?」

  蕭敬點頭。

  弘治皇帝便有些不悅:「朕命他去調查賑濟一事,他反倒弄什麼拍賣,這拍賣還能幫助調查?」

  「再者,那黃鏞雖是富有,可也並未為富不仁,還樂善好施,主動賑濟災民,達則兼濟天下,朕看吶,黃鏞大抵不會有問題。」

  開口之間,眼底閃過一抹深意。

  蕭敬老神在在的侍立一旁,略微眯著眼。

  人老成精,他只是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

  黃鏞沒問題,有問題的便是劉能。

  劉能有問題,那麼整個北直隸的賑災就有問題。

  陛下這是準備責罰繁昌伯。

  換做平時,他自是什麼都不會說。

  可這一次,那繁昌伯直接張永送來五千兩銀子,他不收都不行啊。

  收了銀子,就要辦事。

  寂靜片刻後,他有意無意道:「陛下,臣倒是覺得繁昌伯的調查,或有些許作用。」

  弘治皇帝緩緩扭頭,側目道:「拍賣?」

  「是!」

  蕭敬道:「嘉祥公主已薨十年,駙馬都尉黃鏞在京之時較為老實,可回涿州守孝後,這三年之中納了十多房小妾,明面上呢,將這些小妾稱之為府上丫鬟。」

  這就是直接說壞話了。

  相對來說,已然逾越了太監的本分。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蕭敬一眼,沒有做聲。

  這話看似所問非所答,可卻已然揭露問題所在。

  說那黃鏞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言行不一。

  再加上在老家涿州瘋狂的納妾,這品行,不值得懷疑嗎?

  就是這樣品行有問題之人,當真樂善好施,心繫百姓?

  「那無償施粥給災民,難道……也是表象?」弘治皇帝自問一般。

  自是無人回應。

  蕭敬嘴巴緊閉,仿佛睡著了一般,唯有那浮塵隨著旁邊火盆的熱氣緩慢飄動著。

  有一日,朝堂之上。

  有言官啟奏:「陛下,臣以為駙馬都尉黃鏞無償救濟百姓固然是好事,可也不是長久之計,這賑災,理應由朝廷出錢出糧。」

  此話立刻引起了一些文官的認同。

  那黃鏞無償施粥是好事,可朝廷也不能總指望人家一直賑濟下去啊。

  此等關乎民生社稷的大事,當然要由朝廷出面。

  弘治皇帝聞言,面目一沉。

  若是沒有蕭敬提點那黃鏞的品行問題,說不得他此刻也就應允了。

  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涿州的賑災一事,大抵要交給黃鏞。

  至於寧遠,自是叫回來,再由朝廷派人嚴格調查整個北直隸的賑災境況。

  可此刻,他猶豫了。

  「朕已命寧遠徹查此事,尚未有結果之前,不可蓋棺定論啊。」弘治皇帝說道。

  簡單一句話,將一些個言官的提議給駁回了。

  但還有人不死心,朗聲道:「陛下,那繁昌伯只知吃喝玩樂,做事憊懶,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查出什麼來,可涿州那萬千百姓還要賑濟……」

  「此言極是!」

  又有人道:「陛下,臣以為應給繁昌伯限定個時日,畢竟,賑災不可耽擱太久啊。」

  弘治皇帝輕點頭。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

  最簡單來說,總不能讓那寧遠一直查下去吧?

  他緩緩道:「那就……限定半月吧,半月之後寧遠再查不出所以然,便撤了他這個監察使!」

  就在當日,身在涿州的寧遠收到了口諭。

  他自是半點不意外。

  那黃鏞混了這麼多年,在朝廷之間,肯定有些人脈。

  所以有人幫黃鏞說話實屬正常。

  而對他來說,這是……好事!

  原因很簡單,那黃鏞急了。

  每日無償施粥給一萬多人,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換做誰不心疼啊?

  而黃鏞急了,沉不住氣了,他接下來的行動也就方便了許多。

  「勞煩公公帶為回稟陛下,就說,不需半月,五日之內,臣定會調查出結果來,請陛下安心便是。」

  寧遠說著,拿出幾張寶鈔,悄無聲息的遞了過去。

  那傳旨的小太監急忙後退:「使不得的,咱能給繁昌伯傳旨,是福分,可使不得。」

  寧遠又上前幾分,笑道:「拿著公公一路勞頓,拿著喝點熱茶。」

  小太監這才伸手。

  可當那寶鈔入手之後,他神色驟然一變,正要說什麼,卻見寧遠嘩啦一下,又拿出一大摞寶鈔。

  「這些,都是撿來的,花著不心疼,公公無需介懷。」寧遠說道。

  小太監輕點頭,旋即衝著寧遠深深的鞠了一躬。

  無他,只因這位繁昌伯給的太多了,足有千兩!

  小太監離開了,寧遠又開始喝了起來。

  酒是自帶過來的,用熱水溫過,喝起來很順暢。

  過了一會,坐在旁邊倒酒的劉美人忍不住道:「公子興致高漲,怕是此番要收網了吧?」

  「對矣!」

  寧遠輕笑道:「美人不妨猜猜,夫君我會怎麼做?」

  唰!

  劉美人的雙頰飛紅,峨眉輕輕一顫。

  這一聲「夫君」……突如其來,委實羞人。

  不過她還是認真想了想,道:「公子要對付那黃鏞,大抵會從無償施粥著手做文章。」

  寧遠緩緩點頭。

  這美人,當真冰雪聰明啊,竟是猜到了他接下來的一招棋。

  無償施粥確實是很好的突破口,畢竟黃鏞已經急了,也是時候干火上澆油了。

  但只靠這一點,還遠遠不夠。

  「大概呢,有兩招半。」

  寧遠隨口道:「這第一招,自然就是火上澆油,第二招,為夫將此稱之為泰山壓頂。」

  饒是以劉美人的聰明才智也想不通。

  她不由得問:「那……剩下的半招呢?」

  寧遠猛的飲盡杯中酒,抬頭望向外面。

  此刻,月朗星稀,一片靜謐。

  他嘿嘿一笑:「美人,時間不早了,不如我們……休息了吧?」

  劉美人的朱顏當即紅到耳根,深深的埋著頭,慌亂的眼神偷偷瞄了寧遠一眼,又急忙躲閃開來。

  「這……」

  她囁喏般道:「一切……依公子。」

  說完,更是背身過去,躲避寧遠。

  寧遠哈哈大笑,回手一抄,抱起了劉美人。

  是夜!

  月光偷偷的躲到了雲層後面,星星也羞赧似的閉上了眼睛。

  蒼茫大地之上,泛起了一層氤氳的霧氣,就仿佛給這片天地打上了馬賽克。

  (此處省略……一萬字)

  夜半時分,黃府。

  黃鏞興致不錯。

  雖說此番朝廷並未直接將賑災一事交給他,可那寧遠也沒多少時間了。

  區區半個月,依照目前這個事態來看,那寧遠只能調查個「屁」!

  而只要寧遠調查不出來什麼,這涿州的賑災大任,非他莫屬。

  屆時,所涉及的銀子,可就不僅僅是他賣出些許米糧的問題了。

  「呵呵,人人都言那寧遠如何如何厲害,依老夫看啊,還不是草包一個!」黃鏞得意萬分。

  「老爺英明神武!」

  「老爺千歲!」

  作陪的幾個小妾紛紛開口。

  而就在此時,忽而有小廝沖了進來。

  那小廝慌亂道:「老爺老爺,不好啦!」

  「嗯?」

  黃鏞一挑眉,臉色沉了下來:「什麼事啊?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那小廝急的渾身顫抖:「老爺,出大事啦!不知為何,城外忽然多出許多災民。」

  黃鏞豁然一震,當即起身:「多了多少災民?」

  「約……約……五萬左右……」

  轟!

  黃鏞雙眼瞪大,只覺得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