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去查看的老太監,已經徹底下傻眼了。
其餘人見狀,皆是快速湊上去。
所見之下,幾乎所有人都雙腿一軟,驚恐駭然!
火!
在山體下方的四周,一共有著六把火,剛剛燃起,可轉眼之間,火勢仿佛沖天一般,在北風吹拂之下,一股股熱浪順勢來襲。
刺拉拉作響之間,叫人心神不寧。
「這……他們要幹什麼?」
段長都傻眼了,火浪之前,身軀卻越發的冰冷。
其餘人也是頭皮發麻,站立不定。
這狀況……難不成明軍要放火燒山?
雖說山體被厚重的大雪覆蓋,可山林之間,有著許多樹木啊!
無論質地相對濕的松木還是那少許的棕樹,長年累月之下,數目主幹上掛滿了樹油。
一旦遇到大火,大雪融化、樹木被烤乾,樹油瞬間點燃,用不多久,這太平山就會化作一片火海,將所有人焚燒殆盡。
「賊子寧遠,竟……如此喪心病狂,啊啊啊,我我我……朕,恨吶!」
段長咬牙切齒,面若癲狂。
這時,有一文官湊了上來,焦急道:「陛下,我等……投降吧,再不投降大火燒上來,大傢伙可就都完蛋啦!」
「是啊,陛下,投降吧!」
「嗚嗚,我不想死啊,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我要投降……」
有人開腔,轉瞬之間,山頂的數千人幾乎亂作一團。
有人哭嚎,有人懇求段長投降,更有甚者,直接從崖上跳了下去,生死不知。
段長憤恨過後,也是面如死灰,沙啞的嗓子涌動。
「諸位,安靜一下,別怕啊,沒事的,肯定沒事的。」
他喃喃似的道:「想來,那寧遠是萬不敢殘害我等性命的,我等雖有罪,可他如此慘無人道,註定要被人痛罵一輩子,他不敢的,肯定不敢的。」
話雖如此,可卻是相當沒底氣,心虛至極。
正常來說,如此毀滅人性的行徑,足夠讓那寧遠背負一生罵名。
而在朝為官者,誰不想名留青史?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那寧遠,應該是不會放火燒山的。
可問題是……怕就怕那個萬一啊!
一旦大火燒上來,山上所有人都將化作灰燼,骨頭渣子都不剩。
山腳下。
寧遠自是注意到山頂的動靜,呵呵笑了出來。
他叫來幾十人,道:「大傢伙跟我學,喊話給山上的人。」
旋即,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山上的朋友莫怕!」
「山上的朋友莫怕!」
「我等只是伐木。」
「不燒山。」
「伐木,只為烤串。」
「對了,烤豬排,豬腿、豬蹄、烤羊肉串、板筋、肉腸、烤紫瓜、小火菇、烤河魚……」
人形喊話器通告完畢,諸多將士便忙絡起來。
一些個騎兵的長劍直接被徵用,上面灑了白酒,又在火上炙烤片刻,接著便將切好的一塊塊肉串上去。
或是用鐵絲將排骨、豬蹄等系好,再炙烤。
又有事先準備好的鐵籠,翻轉過來,將紫瓜、小火菇、河魚等放在上面。
調味料方面,自也調製完成。
用的是孜然碾壓而成的粉末,配合胡椒粉末、鹽巴、茴香粉、大蒜、醬油等的混合料,均勻的塗抹在燒烤物上面。
當烤肉上面的油脂與調料醬混合,再配上木火獨有的香氣,一股渾然天成、令人心馳神往的味道便在冷風中瀰漫開來。
山頂之上。
數千人眼見下方的大火併未蔓延,只是在原地升騰,一顆跳到嗓子眼的心逐漸歸於平靜。
劫後餘生,眾人卻沒有半點喜悅。
恰恰相反,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古板與木訥,站在崖邊,傻傻的望著下方數處忙碌的樣子。
有樹木掩映,距離又較遠,完全看不到人。
可卻能看到一簇大火附近的幾縷篝火。
那裡,隱約有身影忙碌著,至於在做什麼,不用想,大抵是那明軍在烤肉。
因為……那股嗆鼻、嗆胃、嗆腹的味道已徐徐傳了過來。
「咕嚕!」
「咕嚕嚕!」
「咕嚕咕嚕。」
不爭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可卻沒一個人有半點慌張、羞愧、尷尬。
面上,是死寂一片。
段長見狀,悵然嘆了口氣。
自這一刻起,他知道,軍心幾近潰散了。
而他,也即將完蛋。
「大傢伙各回各處吧。」
他扯著沙啞的嗓子道:「明日……與明軍……和談!」
眾人緩慢的散開,再也無心顧及那一桌桌帶著零星肉丁的飯菜。
可煎熬總是漫長的。
山下的烤肉還在繼續。
非但如此,還有喝酒、划拳、乃至是歌唱聲。
還有……一些個大男人,喝了酒,嘴巴自是如那決堤的黃河一般,滾滾而下,儘是帶著泥湯的油腔滑調。
「你有婆娘嗎?你沒有!我有!」
「但他娘-的,不得不說,老子活了這麼多年,孫子都好幾歲了,還是第一次打這麼舒服的仗,比跟婆娘……」
「可拉倒吧,你都四五十歲了,那婆娘,還不就是一塊臘肉,要我說啊,回春樓那小娘子……」
「停停停,幾位老哥,可打住吧,咱還沒婆娘呢。」
「呀,等打完這仗,老哥帶你去見識見識,世界很大,莫要拘泥現狀。」
夜漸漸深了,越來越靜。
些許吵鬧聲如蚊子般的聲音似的,傳到半山間,令人無法入睡。
夜深寒冷侵襲,讓許多人想起了家。
想婆娘、想孩子。
沒婆娘的呢?
自是幻想婆娘與孩子。
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疑,當時的一腔熱血跟著段長上山造反是否是正確的。
終於,熬到了天亮。
段長與「文武百官」商議過後,派出一名使臣,下山與明軍和談。
「哈?和談?」
營帳之中,寧遠哼笑出來,一揮手,左右將那那「使臣」放了進來。
那人施了一禮,道:「見過寧大人,老夫……」
「停!」
寧遠有些不耐煩:「本官沒興趣知道你姓甚名誰,只問你有何可談?」
那使臣頓了頓,笑道:「自是兩軍停戰,作為代價,我等願意撤離到大明疆土之外,此後永不犯大明,且願永遠臣服,甘當臣國。」
寧遠挑眉:「只是這樣?」
那使臣想了想,低頭道:「我等,願意簽下文書,賠款……一千萬兩,十年內還。」
聽到這裡,寧遠還真有那麼一丁點動心。
倒不是銀子的問題,而是把這些人驅逐到南方之南,或者是出海以東,經過幾十年的發展,說不得還真能成事。
可以而今的朝政來看,是萬萬不會允許的。
所以,本著位卑言低堅決不惹事的原則,寧遠笑了:「然後呢?」
那使臣怔了怔:「這……還不夠?」
寧遠豁然起身:「本官只問一點,爾等皆為賊,竟也敢稱帝、稱使臣?誰,給你的膽子?」
頓時,那使臣慌張起來,不斷後退:「寧遠,你……你要幹什麼?」
「你很快就知道了。」
寧遠緩緩抽出長劍,衝著兩側之人道:「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