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
遠離城池的一片空地上,燃起了一把把篝火,還有一口口大鐵鍋。
數千金吾衛開始埋鍋做飯,食物,都是從城中運送過來的,有魚有肉,再配上一些口感甘冽的白酒,在這凜凜冬日,竟是有些愜意。
大傢伙輪班值崗,累了就歇一會,冷了就喝點酒暖意暖,相比於行軍打仗,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
而在諸多金吾衛中間,千餘流民眼睛都看直了。
這這這……竟還可以這樣?
「大家別上當,此乃那寧遠小賊的誘敵之計,為的,就是逼迫大家投降。」
「是啊,大家想啊,我等混得如此慘狀,一切都是那寧遠的『功勞』,此番我等服軟,以後又豈能有好日子過?」
「對,大家堅持到底,那寧遠,就是大家的敵人!」
一些人先後站出來發聲,義憤填膺,滿臉的深惡痛絕。
可話雖如此,當眾人看著諸多金吾衛大吃大喝的的樣子,哪怕有營帳可以遮蔽風寒,也覺得身子骨更冷了。
這特-麼是人幹的事嗎?
讓大家忍飢挨餓,最多,一人就分給一碗米湯,然後呢?
諸多金吾衛官軍吃香的喝辣的,嘴裡還發出吧嗒聲,那叫一個香,這麼一比較,就仿佛大家根本不是人一般。
「娘,我餓。」
流民中,有一個半大的孩子顫抖著身子,可憐兮兮開口。
一名中年婦人當即橫眼:「你餓,誰不餓?這官軍、這朝廷、這文武百官把咱們當成豬狗一樣看待,咱們能有什麼辦法?」
呼啦啦!
一陣大風吹過,許多人又都紛紛閉了嘴,生怕多說一句話體內熱量散失,危及性命一般。
而此時在看管圈子外,朱厚照已是喝大了,醉意熏熏。
他忍不住道:「老寧,咱們到底在等什麼啊?」
「等那些人認慫。」
寧遠臉上也是帶著些許醉紅色,緩緩道:「最多三天,若是三日內他們不認慫,咱們可就難辦嘍。」
因為大肆經商行徑,觸動了諸多文官集團的利益,動了人家的飯碗,若是不能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此事,他絕對會麻煩纏身。
所以,面對這等未知的敵人,他必須要謹慎再謹慎,萬不能留下半點把柄被人詬病。
「成,那本宮先睡了。」朱厚照說著,向後一倒,呼啦啦的打起了呼嚕。
寧遠瞥看了一眼,笑了笑。
太子殿下還真夠意思,知道他有麻煩,二話不說就陪他跑來吃苦受罪。
這冰天雪地的,哪裡有宮廷舒服?
接著,他又抄起袖子,如小老頭似的弓著腰,看著以煤炭作為染料的火鍋底火,輕微搖晃著身子。
此番,不管敵人是誰,必須要嚴厲懲戒。
因為,這事已經直接威脅到他的小命了。
已然被人記恨上,誰知道哪天走在街上,突然竄出來一個人,拿刀子往他身上捅?
這要是一個不留神小命沒了,先前做的所有努力也就白費了。
也不知何時,寧遠睡著了,再醒來,天色已然漸亮。
出來營帳,外面仍舊是一片篝火的景象。
寧遠不由得笑了出來,提著酒杯,衝著諸多金吾衛朗聲道:「兄弟們辛苦了,來,喝一個,不出意外的話,天亮後還會有羊肉、牛肉等送過來,大傢伙只要保證按時值崗,隨便吃喝。」
諸多金吾衛自然是感激萬分。
雖說跑出來值崗辛苦了些,可吃的也相當好啊,就如那牛肉,許多人甚至一輩子都未曾吃過。
而現在呢?
那牛肉用不多久就會成為大家的口中餐。
更別說此番還可以飲酒了,較於平時的行軍打仗,簡直不要太愜意。
簡單一個字,爽!
而相比於諸多金吾衛,其餘流民就慘了。
餓著肚子且不說,這邊勉強睡下,外面就響起諸多金吾衛飲酒時的喊叫之聲,教人根本睡不著。
一直到天亮之際,諸多流民醒來後,眼見諸多金吾衛還在大吃大喝,眼睛已經紅成硃砂一般,目眥盡裂。
這是……誠心餓死大傢伙嗎?
有人已經忍受不住,簡單商議一番後,有人來到寧遠的營帳外。
「大人,流民的帶頭之人想與您商量對策。」有金吾衛來報。
寧遠冷笑。
這就認慫了嗎?
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快啊。
他一揮手道:「放進來吧。」
很快,一名老者來到營帳內,衝著寧遠深深的施了一禮:「大人,我等錯了,放過我等吧,給大傢伙留一條生路吧!」
開口之間,已是淚水零落。
寧遠卻是越發的冰冷:「你若交代出背後的指使之人,本官或許會給爾等一條活路。」
那老者頓時哭泣不止:「大人吶,我等無人指使,一切皆是處於對那寧遠的憎恨……」
「停停停!」
寧遠不耐煩的打斷道:「本官沒心情聽你的理由,你就說吧,到底是誰指使你們的。」
若說背後無人指使,他一萬個不信。
此等有規模、有組織、有紀律的鬧事行徑,換做一般流民,又豈敢做得出來?
那老者聞言,忙是跪了下去:「大人,我等真的錯了,求您開恩吶!」
寧遠撇了撇嘴:「你可知本官是誰?」
那老者一愣:「大人您……怎麼稱呼?」
寧遠冷笑:「本官張三,你若老實交代,大家都能喝湯吃肉,可若不老實,呵呵,咱們就這樣耗下去,看誰最後受不住。」
那老者猶豫了一下,旋即老淚縱橫。
「大人吶,我等也是被蠱惑的啊,是一個叫段長的人叫我等來京城,使勁的痛罵那個叫寧遠的混帳,我等……俱是良民啊,望大人明鑑。」
「段長是誰?」寧遠問。
「白蓮-教的首領頭頭,此人極其善於蠱惑,在霸州等地已收攏了數萬的教徒。」那老者忙道。
「哦。」
寧遠拉長聲調,心底卻是泛起一陣寒意。
這又是白蓮-教又是段長的,已是超出他的預料。
白蓮-教自唐宋開始,到現在,哪怕朝廷一再制止打擊也無濟於事,數次死灰復燃,危機江山社稷。
還有那段長,也不是一般人,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史上王滿堂第一任丈夫,公然造反,其罪可誅,最終被武宗朱厚照給剿了。
現在,是奪妻之恨,報應不爽嗎?
最終輪到他頭上了?
「不管是誰,敢打老子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長了幾個腦袋!」
寧遠暗自咬牙,怒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