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524挨揍

  第525章 524挨揍

  唐植桐摸黑往家走的時候,老寇正在醫院裡躺著,因為他今兒挨揍了……

  俗話說: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自從唐植桐調侃去換票賺差價,老寇就上心了。

  當天晚上是把這事給放下了,但第二天卻越琢磨越有道理,星期一一上班就瞅准機會去找同事打聽哪有賣糧票的。

  冬天供應的蔬菜本來就少,其他副食也比往年少,大家的定量都不夠吃,要是家裡再有兩個半大小子,那可真就要了老命了。

  老寇的同事只當他家裡缺糧,也沒往其他方面想,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了老寇。

  老寇是個有心計的,下了班後,專門去了一趟東單公園,在裡面溜達了兩圈,想看看有沒有人購買糧票,都是找誰買的。

  由於他頭一回來,沒找對方式,兩圈下來愣是沒看出眉目,餓著肚子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老寇上班就去找那同事抱怨:「我下班就過去了,哪有賣票的?你莫不是誆我吧?」

  「得,你就當我誆你吧。」老寇的同事一聽,就有些生氣,感情自己好心告訴他,反過來被倒打一耙?

  「哎吆~瞧我這張破嘴,我就是太急了,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我過去凍了半宿,愣是沒見有人賣票。」老寇有求於人,態度立馬軟了下來,死皮爛臉的。

  「不該啊,下班的點人多,票販子才不舍的走呢。你怎麼找的人?」見老寇服軟,同事也沒有為難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大家都一個單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要是真不跟老寇說透,保不准他在後面編排自己。

  「我就進去溜達啊,這大冷天的,也沒幾個人。」老寇說道。

  「得嘞,你再過去的時候,進了公園門口就左張右望,跟找人似的試試。」同事知道了癥結所在,給老寇支了一招,隨後忙自己的了。

  於是乎,老寇下班後又去了東單公園。

  這回終於有人上來搭茬了:「爺們,要糧票嗎?」

  老寇一瞅,好傢夥,這不是昨兒那個蹲角落抽菸的青年嘛。

  直到此時,老寇才反應過來,大冬天冷哈哈的,要是沒事誰會在公園干坐著呢?

  「什麼價?」老寇揣著袖子,低聲問了一句。

  「粗糧一塊,細糧一塊五。」票販子報價道。

  「太貴了。」老寇搖搖頭,確實是嫌貴,也確實是沒打算買。

  「嘿,爺們,你可以去其他地方掃聽掃聽,咱四九城都是這個價。」販票的小青年還是那套說辭。

  「那你們收糧票嗎?」老寇試探的問道。

  「不是,爺們,你是來賣糧票的?」票販子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老寇,問道。

  「不是,我就問問,家裡揭不開鍋了,想用細糧票換粗糧票,賺個差價。」老寇看到票販子的眼神,慫了,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看你這打扮也不像揭不開鍋的模樣,回去吧,別在這找不自在了,省的咱爺們撕破臉。」票販子聽了老寇的打算,用力的在老寇的肩膀上拍了拍,威脅他走人。

  他們確實不需要換票,來這邊買票的絕大多數都是買粗糧票,粗糧票不僅不顯眼,而且拿著去一些飯館同樣能買白面饅頭,價格更划算。

  老寇慫慫的點點頭,轉身往外公園門口走去。

  票販子「嘁」了一聲,不再關注老寇,又回到角落裡蹲著,等著下一個顧客上門。

  老寇多少也算個文化人,讀過魯樹人的《阿Q正傳》,裡面的趙阿貴曾說過: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老寇的想法跟趙阿貴差不多,票販子做得,我做不得?

  於是乎,老寇站公園門外,不肯走了,打算搏一把,一斤糧票哪怕換三毛錢,自個今天就算沒白來。

  說實話,老寇是有些惙惙不安的,但他會自我安慰:自己只是換糧票,不是賣糧票,跟票販子沒衝突。

  由於角度的原因,公園裡面的票販子是看不到老寇的。

  「你們新添換票業務了?」一個老主顧來找票販子買糧票,等待取票的空檔里,主動問道。

  「瞧您說的,我們都是出票,不換票。」由於光線不佳,票販子將錢湊到臉跟前數錢。

  「嘿,我還以為門口那老頭跟你們一夥的呢,攔住我,問我要不要換票。」老主顧同樣的做派,將票湊近數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票販子聽了這話立馬就想到了剛才的老頭。

  站在票販子的角度,這明顯是來給自己添亂的,自然不願意放任不管。

  悄無聲息的摸到大門口,老寇正揣著手蹲在牆角觀察著街面上的行人,每逢有人在公園門口駐足,他都會過去搭句話。

  票販子就這麼瞅著,等旁邊沒人後,才過去薅住老寇,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由蹲著變成了站著。

  「好好說話你不聽,是吧?也不掃聽掃聽這是什麼地界,敢來這給爺添亂?!想錢想瘋了吧?!」票販子一手抓住老寇的衣領子,另一手握成拳,往老寇的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掏著。

  幹這行時間長了,票販子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雖然大多數是過來買糧票的,但也有像老寇這樣過來賺差價的,更有家裡實在有困難,想賣幾張糧票應急的。

  無論哪種情況,大多數時候都是轟走的多。

  如果有沒眼色的,他們不介意友好切磋一下。

  干他們這行的,沒幾個是善茬,打起人來不手軟,但地方挑的也好,知道打哪既讓人疼,還打不出毛病。

  「招子放亮一點,下次再讓小爺看到你,扒光了把你扔公園雪地里!」票販子打夠了,一把將老寇推倒在地,朝旁邊吐了口口水,凶神惡煞般的撂下幾句狠話,然後掉頭走了。

  老寇捂著肚子在地上緩了老大一會,才坐起來。

  本來就沒吃晚飯,又被捶了一頓,肚子裡那叫一個翻江倒海,但還吐不出東西來。

  老寇手扶著牆站起來,打了個趔趄差點又摔倒,抹了一把淚,這才踉踉蹌蹌往家走。

  東單公園離鐵轆軲把不算遠,但望山跑死馬,更不用說老寇現在這種狀態。

  等老寇挪到家的時候,天早已黑透。

  「哎吆,急死個人,下班怎麼耽誤這麼久才回來?飯都快熱三遍了,快點洗洗手,先坐下吃飯。」老伴見到老寇後,那話就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的往外出。

  老寇沒吭聲,捂著肚子,扶著桌沿,慢慢的往下出溜。

  「你這是咋了?可別嚇唬我啊!」老伴這才發覺不對,也顧不上管鍋,立馬上前關心。

  「別喊了,給我倒杯水,緩緩就好了。」老寇有氣無力的說道。

  然而,緩緩也沒好,喝進去的水又差不多都吐了出來。

  「老頭子,咱去醫院吧。」老伴不放心,用手背放在老寇的額頭上試試溫度,在她的印象里,以前發燒燒的厲害就會吐。

  「有錢燒的,有那個錢多吃一口不香嗎?」說到錢,老寇又心疼起來,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揍,怎麼算怎麼虧。

  「別站著了,給我拿飯,吃一口就好了。」儘管老寇覺得肚子裡依舊不舒服,但那種飢餓無力感很清晰,都在提醒他儘快補充能量。

  幾口飯下肚,老寇還是胃裡不得勁,差點將剛吃進去的給吐出來,不過被他硬生生的又給咽下去了。

  老寇不光對別人摳,對自己也摳,這回票沒換出去,要是再吐了,那豈不是更虧?

  吃啥都想吐,這要是碰到個無知的主,壓根就不會放在心上,躺下睡一覺,說不定明天就好了,無知者無畏嘛。

  但老寇畢竟還有點文化,像這種情況,越有文化越害怕。

  「不行,去醫院吧。」再一次將想吐的衝動給壓下去,老寇終於鬆了口。

  在老伴和孩子的照顧下,老寇被放在了借來的板車上,推著出了胡同口。

  從1956年起,為了充分發揮醫療機構的作用,四九城實行分級分工醫療辦法,儘可能的使病人能就近就醫。

  辦法將全市的醫院分為市中心醫院、中級醫院和基層診所三個等級。

  都這個點了,花市這邊的小診所已經關門歇業,哪怕是四九城第四醫院也沒人值班。

  四九城第四醫院位於崇文門外大街抽分廠,是一所中級醫院。

  崇文門以前也叫稅門、酒門,因為滿清的時候,進京的貨啊、酒啊大多走水路,都從運河經東便門走崇文門進城,為了方便收稅,滿清就在崇文門西邊開了個抽分廠,顧名思義抽分成的意思。

  第四醫院沒人,就只能往同仁醫院送。

  同仁醫院歷史挺久,在56年被劃分為市中心醫院,是最高的那一個檔,類似於幾十年後的三甲。

  好在兩家醫院離的並不遠,同仁醫院就在東交民巷東口,緊挨著東單公園。

  同仁醫院的大門由三個相連的拱門組成,大門外面掛著木板做的牌匾,白漆黑字寫有「同仁醫院」字樣。

  白天的時候,中間的大門是敞開的,晚上則只開了側門。

  老寇今晚兜兜轉轉,又來到了這邊,從側門進了醫院。

  「哪不舒服?」同仁醫院這邊有人值班,值班大夫脖子裡掛著聽診器,先讓被架著進來的老寇躺在旁邊病床上,才開始問診。

  「吃啥吐啥,喝水也吐。」老寇的老伴代為回答道。

  「這種情況多久了?」值班大夫一聽,先把剛才拽下來的口罩重新戴了起來。

  「自從今天回來就這樣,大夫,他這是咋了?」老寇的老伴急切的問道。

  「先把他上衣上面解開幾個扣,我聽一下。」值班大夫用手握住聽診器的聽筒,儘量把聽筒的握的暖一些。

  聽診先從心肺開始,在上面的時候時候還好,老寇沒什麼反應,當聽筒往下挪的時候,老寇「唉吆」了一聲。

  「疼?」值班大夫一邊問,一邊又用手按了一下。

  「別按了,別按了,疼。」老寇這下終於開口了。

  大夫並沒有聽老寇的,而是解開棉襖下面的扣子,觀察了一下,接著又用手按了幾下,確定了疼痛的範圍:「家屬,把扣子系上吧。」

  大概疼痛的範圍在腹部,膚色沒有很大異樣,大夫問道:「肚子怎麼回事?」

  「前兩天下雪,地上滑,下班的時候摔了一下,正好地上有石頭,摔了個結實,硌的。大夫,我這不要緊吧?」老寇沒好意思說被打了,撒了個謊。

  「沒啥大事。你是回家休息,還是在這留觀一宿?」大夫坐回椅子上,抓過鋼筆,準備開單子。

  「來都來了,在這住一宿吧,放心。你說呢,老頭子?」老寇的老伴說完,看向老寇。

  「行!」老寇一狠心,花錢就花錢吧,花錢買個放心。

  「家屬先去交一下費。」大夫問了病人姓名,唰唰唰開好單子,交給老寇的老伴,隨後讓老寇的孩子將病人扶他到觀察區。

  孩子不管錢,老寇的老伴打聽著去了收費處,交錢的時候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九毛錢?這麼貴嗎?

  仔細問了一下價格,急診的掛號費比普通掛號費高一些,每人次五毛錢,留觀一宿的價格是四毛錢,但好歹還有張床。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老寇摳,老寇的老伴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心疼,但好歹理智尚存,得先保住老頭子的身體,家裡才會有工資開支。

  為了讓自家老頭子放心,她回去以後愣是一聲沒吭,沒跟老寇說花了多少錢。

  老寇躺在病床上,這回已經緩過神來,肚子除了表面有些疼,裡面已經好了很多,這一會又餓了,胃裡火急火燎的。

  「你去問問大夫,胃裡不舒服,看看這邊有沒有吃的。」老寇本想忍忍,但實在是忍不住了,晃醒了趴在旁邊打瞌睡的老伴。

  對於大多數女人來說,男人就是她們的天。

  老寇的老伴,揉揉眼,嘟囔了兩句出了門。

  「食堂都下班了,哪還有飯?」晚上沒病人,值班大夫正躺在急診的病床上打瞌睡,被推醒後直接起來,在聽完病人家屬要求後問道。

  「那咋辦,餓的胃裡難受。」老寇的老伴也是一臉為難。

  「你老伴有工作吧?能報銷吧?」醫者仁心,大夫看著一大把年紀的老寇愛人,到底還是起了惻隱之心。

  「有,能報。」老寇的愛人忙不迭的點頭,想不通這跟工作有啥關係。

  「嗯,我給他開幾片藥,你回去讓他吃上,再給他開瓶葡萄糖,一會給他打上。你先去交費,再去拿藥。」大夫又薅過處方單,唰唰唰的開了單子。

  葡萄糖啊,這可是好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