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來自航校飛行表演的請柬

  第174章 來自航校飛行表演的請柬

  「沉於愚昧、困於陋習、陷於迷信、蔑於改革、嬉於法律、惰於與時。」臨到傍晚,嚴先生夾著最新的晚報走進《新文化》編輯室,前腳剛踏入門內,後腳他的牢騷聲就跟著過來:

  「你說說這,社會上都是這種人,我們的民族,我們的國家何時能興起?」

  對於這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編輯室眾人臉上的表情很難升起一絲波瀾。

  若是往常,大傢伙肯定以為社會上又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追著問他一番。

  如今見得多了,也就明白他們這位主編乃是一位動不動就熱血上涌的主,真要碰上什麼影響社會發展社會的大事,反而會鎮定許多。

  「哎哎哎,都吱句話啊,好歹讓我有點存在感,搞得好像我身邊全是空氣一樣。」嚴先生跑到其身邊,臉貼得很近,就差頭對頭說話:

  「適之不喜政治我知道,豫才忙於寫作我也理解,畢竟一心不能二用,但是胡先生你可沒那麼忙啊,還不趕緊發表一下你的高見。」

  回國已經有一陣時間,胡適開始對《新文化》劍走偏鋒,遠離學術有些不滿,如今看到主編還想鼓動大家干涉政治,主動站出來說道:「胡先生剛經過章士釗先生的推薦,成為咱們北京大學圖書館的主任,如今也是忙得很。

  伱這位學科大主任,竟然把這事給忘了,實屬不該啊,要我看吶,咱們《新文化》就應該牢牢堅守學術這一條路,這才是咱們立社之本,君不見有幾家同行,就是因為太過招搖,被公家給封禁。」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學術叫立社根本,探求國民未來才是我們《新文化》的根本,政治這種東西不可能遠離,並且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埋頭當鴕鳥這種事還是不要做的好。」

  看到胡適還在那裡坐著,嚴先生索性彎腰直視對方的眼睛,當面批駁。

  胡適的脾性雖然溫和,但並不懼怕好友:「蔡公多次在公開場合發表言論,表示只有純粹之美育,方能陶養吾人之感情,進而使得人我之見、損人利己之念消散,如此推動國家發展。

  過多摻雜其政治之物,必會使得美育之念污濁乃至墮落,與蔡公之願相背,與北大辦學理念相左吶!」

  對方如此固執,簡直油鹽不進,嚴先生氣得拿食指點了點,最後覺得有些不禮貌,索性手指化拳在掌心狠拍:「糊塗,你是真糊塗,這世道能是讓你我安心做學術的世道嗎?我就這麼問你,你能跟毛熊說說,讓他們把北疆還給我們嗎,能跟東洋鬼子說說,讓他們退出山東。

  或者你覺得這太難,辦不到,能跟海關說說,讓中國人掌權,你說,哪個能做到?哪個讓你安心在國內搞美育?孑民說得又怎樣,回頭我一定找他們對峙。」

  看到兩人又要吵吵,胡先生主動站起來,給嚴先生倒了一杯茶:「嚴先生有什麼事咱們坐下說,不要傷了大家的和氣。」

  把杯子遞過去之後,胡先生又看向胡適,語氣溫和但不乏堅定:「美育雖然不錯,但只能看並不能吃飽肚子,我們的教育總長范源濂就是因為政治鬥爭被迫辭官,遠赴美國,名曰考察教育。

  這個理由顯然不能讓大家信服,適之,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胡適謹慎道:「派系倒下?」

  嚴先生聞之冷哼一聲,自顧自喝著茶。

  胡先生看到後,苦笑著搖搖頭:「咱們北大之所以能搞這麼大的陣仗,還能夠安然無恙,除了蔡公在其中發揮著主導性作用外,還有著他的老友范源濂先生的照顧,如今他這一走,咱們北大的未來暫時不好說。

  想平平安安地做學術,也得看他們答應不答應。」

  胡適不僅沒被嚇到,反而有些小高興:「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們北大的目標這麼大,很可能首當其中,為了不惹火燒身,我們更應該只談學術,不談國事,明哲保身才是。」

  「噗~」

  剛喝一口茶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嚴先生聽到這話氣得給吐出來,嗆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咳……你……眼光短淺如此,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成年人的三觀一旦成型,將很難撼動,

  想明白這個道理後,胡先生長嘆一口氣,將嚴先生摟到一邊:

  「適之說的話有他的道理,嚴先生你不必這樣,話說回來,我這倒是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訴你。」

  「快說來聽聽,咳咳。」嚴先生深深的看了胡適一眼,便跟隨胡先生來到其辦公位,拿過文件看起來。

  還沒看到文章正文,就被題目給驚到了:

  《關於長辛店工會與科學院留法勤工儉學會各項合作具體事宜》

  「好你個胡先生啊,竟然背著我偷偷跟致遠合作,說,你們瞞了我多久,之前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啊,保密性做得這麼好?」

  胡先生聽到這話,明顯一愣,隨即將頭探過來,看到文件標題後恍然大悟,想將其拿過來:「也就最近幾天的事,我只不過是雙方合作的牽線人,哪裡是背著你合作。」

  「哎,話不說清楚,文件你就別想拿回去了。」嚴先生對於這個理由很不滿意,不經同意直接翻閱起來。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除了封皮外,裡面的東西只有一些簡單的綱領,涉及到具體合作事項,還都是空白。

  「這是怎麼回事?」嚴先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胡先生笑得很開心:「我就說了,裡面沒東西,你還不信,這下終於信了吧。」

  嚴先生皺著眉頭:「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胡先生拉過來一個板凳讓其坐下,順手將文件拿過來解釋道:「這個啊,原因有二,長辛店你也知道,多的是鐵路工人,其一程諾這邊剛好辦了一個留法勤工儉學會,想著請一些手藝熟練的師傅過來教學生,以便學生自力更生。」

  「那其二呢?」

  「其二自然是程諾也辦了一個機械製造廠,從上海帶來的工人不夠用,這不又想著從北京招募一些,當然了,我接下來說的事,正好與其有關。」

  說著,就從中找來一沓請柬,外表古樸典雅,一看就很用心,只可惜單從外面,找不到什麼特別有價值的東西。

  嚴先生拿著請柬左右看了看,好奇道:「這個是什麼,誰邀請的,邀請誰的?」

  胡先生揚揚眉,微笑道:「看看就知道了,保准有驚喜。」

  「想你這個濃眉大眼的胡先生,如今也學會弔我胃口了,有進步,有進步啊。」嚴先生嘴上慢吞吞,到了手上那是相當麻利,眨眼的功夫就將請柬拆開,露出裡面的信件。

  初看還好,越看越驚喜,最後由於太激動,差點把信件給攥破。

  其實內容很簡單,就是程諾創辦的航校在試飛F-1原型機成功後,經過多次試飛確保無恙,決定來一次公開飛行表演,邀請社會各界愛國人士前去觀摩。

  嚴先生等人所在的《新文化》編輯室,自然就在邀請之列。

  「這是真的飛機,而不是致遠他們來糊弄我們的?」嚴先生拿著信,反覆看了幾遍後仍表示不可想像:「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平地起驚雷?」

  胡先生笑道:「至於真假,到了表演的時候,你我不就清楚了嗎?況且我們跟致遠相處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他可不是愛吹牛之人?每當他沉寂一段時間,不是他江郎才盡,而是忙著積蓄力量。」

  嚴先生拿起自己的杯子,艱難地喝了口茶,心情仍然十分激動:「也是,致遠他在『賽先生』這條路上比我們走得更遠,如今採到什麼花,我們都不清楚,若是他不肯回頭,我們連聞其香的資格都沒有。」

  不知何時,迅哥兒已經悄然摸過來,突然出聲道:「你們這麼拍致遠的馬屁,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回去多想想詞,到時候當面說給他聽。」

  嚴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豫才,論犀利程度,還得是你啊。」

  迅哥兒搖搖頭,從一堆請柬中拿回自己的那份,略顯感慨:「飛機將是軍事上下不可缺之物,我們自己有千百架飛機守衛港口就足以震懾鄰邊強國。」

  胡先生點點頭,臉上帶著追憶:「早年曾由於偶然的機會,聽過馮如先生的演講,其中大部分內容已經隨著先生的意外離去而忘卻,但其中有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

  嚴先生好奇道:「哦?說來聽聽。」

  同樣被吸引的還有編輯室的其他編輯,就連胡適也不禁靠攏過來。

  「軍用利器,莫飛機也,勢必為之倡,成為一絕以饗祖國,苟無成,毋寧死!」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不知過了幾時,胡適幽幽出聲,語氣中帶著莫名的傷感:「可惜先生英年早逝,實乃天妒英才。」

  嚴先生大有深意地看了胡適一眼,不過並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自己另起一個話題:「航空救國,馮先生的思想給我們造成的震撼如鯁在喉,還激起了國人的愛國心,說是我輩楷模也不為過。」

  順著這個思路繼續往下捋,胡先生說道:「馮如在美國奧克蘭作飛行表演時,孫大總統就曾趕到奧克蘭觀看,並且對其工作大加讚賞,也預見了飛機在未來戰爭中的重要性。

  所以以當前國內的形勢,如果致遠的飛機真能成功,何不和大總統合作一番?」

  關於這點,胡先生的話倒不是無的放矢,其實早前武昌\起義前後,大總統就開始向海外華人募集資金,請他們協助組建飛機隊。

  這一號召得到了積極響應,芝加哥的同盟會分會聯合部分旅美華僑,成立了「旅美華僑革命飛機團」,準備投身國內革命。

  這一舉動不但得到僑胞的理解與贊同,而且促進了僑胞紛紛捐資,在美國購買飛機援助中國革命的局面,先後購買了6架寇蒂斯飛機,並支援23位華人華僑。

  到了民國成立,旅美的一些愛國僑胞又集資捐助,在美國聖地亞哥成立了飛機製造公司,不但自製飛機,而且還由華人飛行家擔當飛行員,進行飛行訓練。

  可惜國內政治環境太過複雜,這些飛機基本上也沒派上大用場。

  即便如此,環境惡化到現在,大總統仍繼續向海外竭力募捐,用來多購飛機,並認為此時購買飛機,組織飛機隊參戰,至為重要。

  「算了吧,大總統眼下就是個政治吉祥物,需要時將其拉出來,不需要時又會將其推得遠遠地,此時介紹程諾過去,是禍非福啊!」想了想,嚴先生還是將這個意見給推翻。

  迅哥兒跟著贊同道:「眼下廣東新上任的督軍莫榮信跟大總統不和,誣陷總統府護衛隊的都是土匪,並任意開槍射殺,你說說此時出主意讓他們合作,是害了致遠吶。」

  胡適也想出聲跟著說些什麼,但正如他所說的,對政治一知半解,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硬生生地逼了自己一把:「飛機不一定就要用作軍事,完全可以載人嘛。」

  雖然有可取之處,但因為前面的事,這話自動被眾人給忽略了。

  不過對於新事物,迅哥兒還是有些悲觀的情緒:「出於致遠的影響,近來我對工業也是比較感興趣,據我所知航空工業畢竟是一門涉及諸多尖端學科的領域,與中國社會傳統的手工作坊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情。

  尤其是在一個連完整的工業體系都不具備的國度里,希望通過飛機實現『航空救國』的理想,無論怎樣看,都和現在中國社會的實際情況有著很大的距離。」

  這話聽起來也是擺事實論道理,並無誇張之處。

  不過因為做這事的乃是程諾,一個無時無刻不在聚集人才,創作奇蹟的人物,此事如何眾人誰也不敢篤定。

  或許真如請柬所說,飛機當真能成功。

  就連胡適也忍不住說道:「致遠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就算你們不去,我也是會去的。」

  當然,除了技術宣傳外,那也是一個絕佳的社交場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