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蓋房上樑

  一個人做二三十人吃的飯菜,還是一下子就八道,李翠珍起初是有些擔心趙文多做不了。從來都沒有做過這麼多人的飯,半點經驗都沒有,就是那一天都圍著鍋台轉的家庭主婦,幹起來都是緊忙活,她個小丫頭,最多也就是給家裡這幾口子人做吃的,跟這些人可是沒法比。

  依著她的意思是去把大姑娘趙文英給叫回來,娘家蓋房子,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回來看看,不叫去場地里和灰遞磚,幫著做頓飯總還是可以的吧。結果卻是一點都不理想,人沒回來不說,倒惹了點兒氣生。

  趙文英自從出嫁,這半個多月了,一次都沒回來。別看前后街住著,統共沒有百八十步遠,腳步就愣是沒往家裡邁。

  新娘子三天回門的那天,一家子都收拾好了就等著她回家呢,卻被告知羅玉保上山開地把腿摔折了,當天小夫妻倆就去了縣城的骨科醫院,在那住了一晚上還沒回來。

  他一個剛結婚才兩天的新郎官,上山去開什麼地,老羅家分到的畝數那還少嗎?新郎上山去了,那新娘還能在家裡呆著嗎?就老羅家那尿性,那指定是不能讓她閒著了,保準是也跟著去了。

  就說說,這剛才結婚的小夫妻,喜氣兒都還沒散盡呢,就給整去乾重活。這種事也就他老羅家能幹出來,別人是想都想不出來。

  儘管是再不滿,可事情都已經促成了,說再多也是沒用。這女婿受了傷,岳家怎麼著也得出人去看看。

  等著倆人回了家,趙明玉便拎了些果子糕餅去了羅家。可才剛進院子,還沒等著進屋見著女兒女婿,就叫東屋裡的哭嚎聲給哭的止住了腳步。

  羅玉保和趙文英上山開地,不是兩人的意願,剛才結婚才兩天,就是再熱衷幹活的人,也不會這時候去表現,那得有多想不開呀。

  這主意是戴玉芬出的,按她說的意思,現在這地都分給各家了,往後就是多種多收,少干少得。趁著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先把山上那些荒地占了,到了秋收的時候,能得不少的糧食。

  羅家倆個老的饑荒年間餓怕過,對糧食最是看重,一聽兒媳婦說到糧倉能添滿,當即就同意了開地這件事。

  羅老憨是家裡老二,上頭有哥姐,成婚了都在外市居住。倆個老的都跟著他過。

  二房這邊的孫子輩,羅玉保最大,也是死去那個大老婆生的唯一孩子。剩下的三個兒女是現在這個老婆戴玉芬所生,最大的二兒子十八歲,兩個女兒一個十六,一個十四。

  都說是沒娘的孩子像棵草,羅玉保三兩歲就沒了媽,打小是羅老太太這個奶奶給帶大,最是聽她的話。

  老太太聽了戴玉芬出的主意,也覺著得抓緊時間把地給占了。老一輩兒人也沒有什麼蜜月不蜜月期的說法,成婚當天那都一樣的下地幹活,也沒覺著讓小夫妻倆上山有什麼不合適。

  誰叫家裡這些人里,就他們倆個是最好的勞力呢。羅玉保是二房的長孫,年紀最大,自然該他多出力。這剛娶進門的孫媳婦,那也是出了名的能幹,之所以提早時間緊趕緊的辦婚事,不就是指望著她這個好勞力,能幫著家裡種地幹活嗎。

  爹媽、老婆都同意的事情,羅老憨自然是沒有意見,兩個小倆口壓根兒沒有發言權。就這麼著被派去了山上。

  羅玉保估計也是心中憋氣,衝著四個老的說不出別個,只能對趙文英發火。邊幹著活邊挑著毛病,這裡乾的不對,那裡出了錯誤。

  趙文英那就是個悶葫蘆,知道他不痛快,挨說了也不吭聲。只是加了勁兒的幹活,覺著她多幹些,羅玉保就少干點兒。

  她越是這樣,羅玉保越是不順氣兒。把手裡的撅頭一丟,找了個樹樁子就坐著不動地方了。

  趙文英也是可憐他,被爹媽爺奶當成了幹活的工具使喚,絲毫沒有顧及他的心情,擱誰都會覺著不舒服。手上不停,加快速度,想著早點把這塊地開出來,讓他能早些回家去。

  羅玉保坐下再就沒起來,直到中午下山回去吃飯才挪了窩。也是偷了個懶兒,兩人誰都沒多動一下手,想著下午還要繼續干,工具就放在這裡,也沒有人會拿。

  一時也是忘記了,之前隨手扔掉的撅頭橫擱在草從樹棵里。人在點兒背的時候那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兩人一前一後往下山走,羅玉保腳下剛好就給絆了一下,這一跤摔出去,直接骨碌進了石堆子裡,小腿被亂石頭一磕,『咔』就給別折了。

  趙文英嚇的夠嗆,好在是有力氣,背著嗷嗷喊疼的羅玉保下了山。

  骨頭折了可不是個小事兒,一個弄不好可就要落下殘疾了。鎮上沒有會接骨的好大夫,羅老太太的意思是直接去縣城,那裡有骨科醫院,治這種傷最是在行。

  可是縣城的大醫院,花費也是多,看病抓藥可是得不少錢。

  羅老太太雖說也是心疼這個孫子,可她更心疼錢。讓她掏錢那就像要她命一樣,而且還不是個小數目。當即老臉一拉,叫著戴玉芬:「老憨媳婦,這開地的主意是你出的,現在玉保傷了腿,合該你出錢給他治。」

  戴玉芬那本就是後媽,不待見這前窩兒生的孩子,平日裡就是表相敷衍,又怎麼可能真對他好。花大錢給治病,那是想都不要想。可她也不能明著頂撞羅老太太這個婆婆,眼珠子一轉,主意就打到了趙文英身上。

  推了西屋門,見了趙文英就道:「兒媳啊,你們家現在做著買賣,條件這麼好。你這齣門子家裡也一定給了不少的錢吧。你看,玉保現在傷成這樣兒,也不好耽擱了,要不你先把錢墊上,等著回來了再叫你公爹拿錢給你。」

  羅老憨沒在家,去了一小隊去雇馬騾,馬上就開始種地了,這些得事先約好了。

  家裡的錢那向來都是把在戴玉芬這婆母手裡,羅玉保聊天兒的時候就把家裡的這一些散鎖事都說了。說是找羅老憨拿錢,那純粹就是藉口。趙文英心裡明鏡似的,可她都這麼講了,她又能說什麼。

  羅玉保是她丈夫,真要是腿瘸了,吃苦受罪的是她。這會兒也沒有必要計較這些,先把病看了是緊要。

  當下,找人套了牛車把羅玉保送到了鎮街上。又花了些錢雇了輛機動三輪車,一氣兒把人送去了縣城。在醫院留了一晚上,第二天敷了藥綁好了腿,兩人才又僱車返了回來。

  趙明玉進院子的時候,羅老憨正跟戴玉芬要錢,要把這一趟的花銷給趙文英。新媳婦進門沒兩天,就叫人掏嫁妝錢,不管是替誰治病,都是件不體面的事,讓別人知道是要笑話他們這婆家的。

  正像趙文英猜測到的那樣,戴玉芬那就是搪塞的話,壓根兒就沒打算掏這筆錢。看羅老憨這麼堅持,索性耍起了無賴,潑婦似的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就開始乾嚎。

  「羅老憨,你個喪良心的。我打青年時候就嫁了你這個二婚頭,這些年我是忙裡忙外,替你操持著這個家。有哪一點對不起你了,值得你跟我大呼小叫的。這事兒能怨我嗎,誰能尋思到就那麼寸,把腿給摔折了。再說,你們不是也都同意了,讓他們倆去嗎,現在出事了卻來怪我。我真是不活了,啊——」

  又哭又鬧,卻是半字不提錢的事兒。

  羅老憨被她一鬧,真是一點兒招也沒有,跺了跺了腳,重重的『哎』了聲,抱著胳膊往地上一蹲,眼不見為淨。

  戴玉芬眼見耍賴計謀得逞,稍顯得意的翹起嘴角冷哼,就他倆下子還想教訓她,那不是多餘了,一哭二鬧,實在不行再來個三上吊,那真是輕飄飄拿捏他。

  想打她手裡頭拿錢,去貼補他前窩生的那邊兒,可是想都不要想。有能耐去東屋那頭倆個老不死的手裡要去,她這裡半毛都沒有。

  趙明玉被這通哭嚎給阻住了腳步,屋都沒進,抹身就出了大門。

  回到家中,方才嘆了口氣,跟李翠珍說:「大姑娘往後這日子怕是不好過啊。」

  有那麼個刁蛋的婆婆,想也知道討不了好的。

  這氣歸氣,可嫁出去的女兒,娘家人不好凡事就找上門去,日子還得要她自己去過。

  這件事一出,做飯的事情自然是指望不上了,羅家那一窩子就夠趙文英應付的,娘家人哪會再讓她去操心。

  就這麼著,趙文多算是硬拉上套兒,沒成想倒是頂住了,還撐足的場面。幾桌子飯菜做的是有模有樣。

  上午的地基打了大半,下午整個就輕鬆了。不到三點鐘,就整個基礎就都打好了,接下來就可以開始砌牆,往上建房主體了。而這第一天的工作到這裡卻是已經結束,幫忙的人也都碌續離開。

  跟打基礎略有不同,頭一天開工大家是來湊熱鬧居多,到了砌牆體,技術性相對較強一些,就要有選擇性的來人了。一個是房體面積局限,太多人也是施展不開。二者,沒有說得過去的手藝,幫忙也是倒忙。

  試想一想,溜直的一面牆,就因為你的熱心,砌的曲扭拐彎,支撐不了重量,不得不扒除掉重新砌。浪費了時間,多花了費用。這就不是來幫忙了,而是想跟人結仇了。

  所以,牆體起來時,過來的人就直接減了半,掂量著自己有兩把刷子的才會到場。

  只要是人工到位,起主體也很快,兩天時間就起了主體。

  村里人蓋房子,比較重視上樑,意味著房子即將建成,上樑大吉。一般這天是要準備開宴席的,放了鞭炮,上好了房主梁,全村人一起坐席,吃這上樑宴。

  同趙家一樣,第一批申請了地方蓋新房的人家有六戶。差前差後的都是在種完了大地後開始動工。打穀廠這片地,也是面積挺大,幾家分選的地方並不挨在一起,卻也離的不算太遠。彼此蓋建的速度稍加留意,也是能瞧見的。

  趙家定下上樑日子的那天,也有兩家人蓋完了主體牆,左右一尋思,獨樂不如眾樂樂,乾脆把日子定在了同一天,三家聯起來辦個招待酒席,一起高興高興。

  蓋房上樑是個大喜事,當然是多多益善。自然沒有人反對,三家人當即就約定好,同一天上樑。

  這下子可算是熱鬧了,全村男女老少皆出動,都跟著緊忙活,不是去幹活兒,光是瞧熱鬧吃東西都排時間。

  上樑要放鞭炮,撒放糖果和糕餅,村裡的孩子們可算是逮著機會了,撒了歡兒的哄搶樑上拋撒下來的吃食。這家搶完,跟著去下一家,再來上一波。一個個都像是在趕場似的,半點工夫都不耽擱。

  跟他們的忙不一樣,大人們則是在忙著選擇,去哪一家坐席吃飯。魚和熊掌不能兼得,三家一起上樑,都趕在中午放席,雖說吃誰家的都行,可這人也就有一個肚子,在一家吃飽了再就去不了另一家了。

  這就成了頭疼問題,最後就成了掌勺廚師的比較。誰的名氣更大,誰做飯更好吃,就去誰家。口腹之慾上,向來是以實力說話。

  趙家這一天找的是鎮子上專門承接宴席的兩位大師傅,不是他們想花這份錢,實在是沒有這個能力去自己干。

  趙文多做個二三十人的飯菜已經算是勉強,全村一百多戶人家,好幾大百的人口,光是飯就得燜三大鍋,那菜更是不用說了,一樣菜就得炒出兩鍋來,遠非她所能完成的事情。

  花錢請的這兩個大師傅那也是名聲在外,方圍百里也是知名人物。

  也是因為這倆位的名聲高,來趙家的村人比著另外兩家的要多上一些。場地里也就更熱鬧一分。

  外面要是過來人,那是第一眼瞧見的就是趙家這邊,那兩家的動靜都沒有這邊大。

  傅廷坤和梁志到場的時候,村人們大多都已經坐排滿了,邊吃邊喝邊說笑,鬧哄哄的一堆人里,轉了兩圈兒沒找著要找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