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封神榜

  等著這隻通體烏黑的豹滿含警惕走遠,天色又恢復了之前的暖風和煦。

  回頭一看,婆婆已經暈倒在床。

  「快點,你給我出來!」牧歌把他從床底下揪出來,姜尚護著自己的腰,屁股一扭一扭得從床底下退出來,轉身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捉住牧戈的手,「敢問姑娘芳名,今年貴庚~」

  牧戈眯起眼笑了一下,道:「我喜歡年輕英俊的男子,你太老了,沒有競選資格。」

  還沒等牧戈抽出手,衍的刀鞘就「啪」地一聲抽在姜尚的手背上。

  「哦呦呦呦!你這小兒!」姜尚吃痛,甩了甩手,「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你是姜尚,是吧!」牧戈往後退了一步問道,「追你的是你師弟,申公豹,也沒錯吧?」

  姜尚那股浪蕩氣頓時消散,眸光里滿是疑慮,又從疑慮轉換為恐懼,「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牧戈順手拔出衍的黑刀,虛虛架在姜子牙的脖子上,道:「我就問你幾個問題,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

  「姑娘,你這是不會把我怎麼樣的樣子嗎?」姜尚哀嚎道。衍把姜子牙往外一拖,二人離了客房,進了堂屋,確保沒人能聽見他們說話。

  「我這第一個問題嘛,封神榜在哪裡。」牧戈目光炯炯,看得姜子牙直發毛。

  他心虛地摸了摸脖子,道:「這個問題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為什麼?」牧戈嘴上問著,心裡已經開始盤算上什麼手段了,這個姜子牙看上去目前沒什麼防身的手段,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當然要趁你病要你命。

  「我怎麼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真是瘋了,為了一個封神榜,那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的戲碼還沒看夠麼,有什麼好問。」說罷,他吹了吹鬍子,擺出一個不屑的眼神。牧戈和衍交換了個眼神,「那我想問你第二個問題,申公豹的目的是什麼?」

  「他想問我封神榜在哪裡。」姜尚賤兮兮道,「不過我是不會告訴他的,你們也一樣。」

  「知道了也沒用,沒有那把劍,他改不了榜,現在榜上可是滿員了。天子劍早都兩百多年沒人見過了。」他撇了撇嘴,頗有些小人得志道。

  牧戈心裡一震,捏緊了手裡的劍。

  「你的意思是,天子劍可以改榜?」牧戈問道。

  「誰告訴你們的!呸呸呸,瞧我這張嘴,又說漏了!」姜尚左右開弓,做足氣勢要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虛睜眼撇了撇牧歌和衍沒有一點要阻攔的意思,又把手輕輕放下,吹了吹鬍子道:「你們沒聽說過我師父是誰?」

  這天底下誰見了姜尚都要敬他三分,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也得看在他師尊的面子上,這兩個人是怎麼了?毫無敬意還想趁火打劫?現在就眼睜睜看著他就這麼自己打自己,還無動於衷?

  「元始天尊嘛,女媧娘娘其齊名嘛。」牧戈笑道,「但你的話我要是不愛聽,我直接把你交給申公豹!」

  姜尚聽到申公豹的名字,打了個冷顫,一臉嫌棄地看著牧戈:「你這小姑娘,怎麼這樣?一點女孩兒家的樣子都沒有,白瞎了這副好相貌。」

  「要你管?」牧戈揚了揚下巴,「封神榜在哪我就不問了,你就說說改榜的事,我和我...我搭檔說不定還能幫幫你。互利互惠嘛,好歹我們也算救了你,是不是?」

  姜尚瞄了一眼衍,看著他手裡那把劍,有些顧慮。衍大拇指一彈,黑劍出鞘一分,閃過一絲寒光。

  「好好好,我說,我說!」

  封神榜不是一張紙或者帛書,而是一面山石,傳聞這山石是盤古開天之時,第一處神斧所落之處,這山石本身蘊藏著卓絕的力量,將神斧裂成三塊,崩落在世間不同的地方,只要你上山石按了手印,就能獲得它的力量,非是封侯拜相,而是長生不老,力量無窮。女媧娘娘曾經封了這山石,以燭龍鎮守,但封神榜的至上力量讓天下之人趨之若鶩,很快就有神人找到了進入山脈的辦法,從而在封神榜上按下自己的手印。已成之榜似無法修改。

  但有人提出,既然盤古的斧頭可以劈開山體,如果能取到盤古石斧上的一塊,就能修改封神榜。而現存唯一的一塊確鑿的盤古斧石,被一位匠師打造成為禮劍,後就是成湯王室的象徵——天子劍。封神榜的三百六十五個神位都已滿,外界對封神榜的事情早已不關注。近些年,又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了。元始天尊座下十二弟子都已上榜,成了大名鼎鼎的十二上仙,新弟子卻無能為力,申公豹就是其中之一。

  牧戈心下逐漸有些明白,那些大羅神仙,有著大把神力,這人間怎麼還留著凡人做君王,做君王也就罷了,還未見得道之人來奪其權柄。天子劍的作用恐怕十二金仙心照不宣,先祖子旬找到了禮劍將其封印,等於給了榜上的人一個安全保障,這自然最好不過。誰也別想拿到劍,即便普通人,拿到劍也開不了劍,已經在榜者自然是高枕無憂,成湯的安定,就是神仙的安定。她祖宗真神機妙算也。

  「喝酒誤事,喝酒誤事,我要是沒喝酒,哪裡來這麼多事!」姜尚捶胸頓足道。若不是他和申公豹喝酒,無意間說漏了嘴,讓申公豹知曉此事,怎會為他引來了殺身之禍。

  「所以天尊告訴了你,卻沒告訴申公豹?這不是區別對待?」牧戈道,「我要是申公豹,我也看你不爽。」

  「這都不重要,不重要!」姜尚捋著自己的鬍鬚,道,「我姜尚也不是什麼沒有擔當的人,所以我要趕緊去成湯的皇宮,趕緊去提醒王君,千萬護好天子劍。」說著忽然拄著自己拐杖急急的要出門去,「再晚一秒怕是要誤了大事。」

  「不用了。」牧戈道,「天子劍不在王宮了,在我手裡。」

  姜子牙一雙眼睛驀地瞪大,道:「你們?你們?」

  牧歌還沒來得及解釋,一隻白狐正在門口,呲牙咧嘴的對著姜尚,發出低吼聲,姜尚跳上桌子,似乎對小狐狸十分忌憚。

  「喂!小狐狸!」牧戈發現情況不對,急忙呼停,可惜這一呼像是摁了了開關鍵,小狐狸前爪一蹬,四足攢足了勁兒追著姜尚,姜尚看著年紀大,身體卻靈活得很,在堂屋裡上竄下跳,身後滾落了一地的鍋碗瓢盆,牧戈眼見一個碗要掉,急忙過去扶穩,這邊才剛剛扶穩,那邊又是扁擔要倒在碗上,狐狸滿屋亂追,姜尚滿屋亂逃,牧戈和衍跟在後面滿屋手忙腳亂,防止碎了什麼東西。

  牧歌余光中見婆婆已經醒轉過來,正往堂屋過來,心一橫,往前一撲,拽起狐狸尾巴把它往懷裡一箍,衍也很有默契攔住姜尚。

  婆婆打開門,看見牧戈和衍在門前排排站,姜尚被衍擒著動彈不得,牧戈滿臉笑容的看著婆婆,小狐狸在牧戈懷裡依然衝著姜尚呲牙咧嘴,姜尚只能一個勁把臉往邊上扭,一副今日不宜出門的蔫樣。

  「瞧瞧我,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做了個怪夢,老大一個黑豹子,真是...」婆婆見一行人畢恭畢敬,歡天喜地,「好久家裡沒這麼熱鬧過了,今夜吃頓好的。」

  「哎呦,我的雞怎麼少了一隻。」婆婆在後院驚呼,姜尚聞言,指著小狐狸,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

  「哦喲哦喲,原來躲到這裡來了。」婆婆的聲音再度傳來。

  牧戈感覺到懷裡的小狐狸又開始衝著姜尚呲牙,趕緊把它摁了下去。

  牧戈感覺一陣頭痛,實在搞不懂這倆活寶之間有什麼仇什麼怨,小狐狸委屈巴巴地看著牧戈牧戈本來想拍幾下它的腦袋,這會又覺得有點捨不得。

  衍人沒走遠,劈完柴回來,又撥開牧戈的頭髮,看了牧戈脖子後面的印記,有些說不出的焦慮。姜尚「嘖嘖」了兩聲便直呼沒眼看,小狐狸吃飽喝足有些困了,盤在凳子上睡過去。

  「有什麼事我們出去單獨說吧。」

  衍的心情終於有所放鬆,鬆快地出了木門。

  「這裡是遊戲嗎?還是現實。」牧戈也說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覺得不對勁,但直覺告訴她,這裡不是一個遊戲這麼簡單。這裡是真實的世界,是一個神力尚未消退,史書記載模糊的世界。大多數事情在文字或者器物上都不可考,雖然這想法特別的荒誕,但她現在所處的世界已經夠荒誕了,難不成是她論文寫瘋了現在是她的幻想?

  「嗯,我們的推測是,這裡是三千多年前的現實世界,一個神話年代。」衍看著她,眼神里閃爍著一種喜不自勝。

  「我們?我之前見過你嗎。」牧戈很確定她沒有見過衍,在現實世界裡沒有,在神話世界裡也沒有,但她確實對衍有著一種可以稱之為即視感的東西,覺得他莫名的熟悉,莫名的了解自己。

  「在我的記憶里,我們已經經歷過幾次這樣的事情,但是最後都以失敗告終,最後回到了我們相見的時間點。」

  夕陽又圓又沉,滑向地平線,好像那是無底的深淵,一去不回頭,世界往後就是無盡的黑夜。

  「什麼叫...失敗?」牧戈險些有些沒辦法承受這樣巨大的信息量,頭腦有些發脹。

  「就是,我們死了。」衍解釋道,每次當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死亡,就會回檔到一個起始點,一開始他以為兩人的記憶都是保留的,但他發現每次牧戈的記憶都是被清空的。

  「嗯...我知道這有點複雜,很不好受,但是...我現在的心情也很亂...」牧戈的心裡突然升騰起一絲愧疚感,直覺告訴她衍說得都是真的,她突然有種和隊友說好一起上戰場又臨陣脫逃的感覺,只好拍了拍衍的後背,道:「我消化一下,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這段時間,她一直觀察衍,除了他對自己的態度很微妙之外,覺得他的狀態一直不是很好。

  好像他現在整個人都維持在一種脆弱的平衡中,任何一項指標的出現細微的差別,衍整個人就會立刻崩潰掉,她大概能理解這種無限重置帶來的折磨,本來她還想問更多的問題,但是她怕衍就這麼崩潰下去,所以打算之後他的精神好一點再問。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將要從地面上消失,草木尖上還殘留著一點太陽的溫度,晚風拂面,吹過了這裡僅剩的二三戶人家煙囪里的炊煙,倦鳥歸巢,翅尖鍍著夕陽的最後一絲橙紅。

  「我能抱抱你嗎?」衍漲紅了臉,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說道。

  牧戈倒是覺得沒什麼,點點頭:「好啊。」

  衍張開懷抱,把牧戈圈在懷裡,圈在自己的氣息里,他有些歉疚道:「我知道你可能還沒心理準備,但是對不起。」

  牧戈內心的震驚是一浪高過一浪,最後簡直要爆發海嘯,但是表面上她還是安慰性地拍了拍衍的後背,告訴他不管發生什麼,她都會盡力的,希望衍也能好好的恢復。她說完都覺得自己說的話特別官方,特別對不起衍那種沒了她不能活的狀態。

  她不敢去想,自己跟衍到底是什麼關係。衍這態度絕對超出了普通隊友的感情。她呢?她什麼感覺?衍這個人,看起來並不是她過去中意的類型啊。

  衍抱著她點了點頭,才慢慢鬆開。

  牧戈尷尬地咳了兩聲,眼神在周圍的景物上隨便看了兩圈,正想著到底要說什麼話,衍突然開口了:「他們在你脖子上留的那個印記是個魂詛,等到那個詛印徹底畫完,他們會占用你的身體,因為他們自己的身體已經毀了。」

  「占用我的身體,所以我自己用不了對麼,相當於是把我的靈魂封印起來?」牧戈覺得說這話還怪中二的,但是現在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字面意思來理解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對不起,我可能不太會表述。」衍有些歉疚道,他積累了好幾次,知道的東西不算少,但是他從小話少,高考都是靠理科拉分,表達能力可見一斑,有些俏皮話其實都是跟牧戈學的,用完了就沒了。不過他也逐漸發現自己碰到一些場合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沒事沒事,我喜歡話少的男生。」牧戈嘴上剛一說完,心裡突然發現自己又在說些不知道有的沒的了,一陣後悔,自己嘴長腦子前頭的,亂搞人家心態。這毛病以後肯定要改,嘆了口氣,「那,我這魂詛全部畫完要多久啊。」

  「不好說,有快有慢。在我祭劍的那幾次里,都非常快,似乎你比我更有辦法。你自己要傳達的信息是,殺了他們。」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