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吃心(五)

  妲己看著自己手上還在跳動的心臟,溫熱的液體從她的指縫中緩緩流淌下來,染紅了她雪一樣潔白的毛裘,紅得觸目驚心。不愧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好香的味道,是生肉,是血氣!她的眼睛突然染上一絲詭異的紅光,她好久沒這麼吃過肉了!

  比干張了張嘴,他甚至沒能叫出聲,只是眼睜睜得看著妲己把他的心從他的身體裡挖出來,就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激起身後一片驚呼尖叫聲。

  妲己甩了甩頭,不行,不行,她挖心是為了...

  為了幹什麼?為了吃?她口舌生津,日日垂涎的七竅玲瓏心,可以抵一千年的修為啊!現在就在自己眼前!她是九千年的狐妖,吃下這顆心,就可以脫胎換骨,白日飛升,有這種修為道行,也終於可以搏一把看看封神榜能不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那顆跳動的心臟,通紅,巨大,美味,像隱沒在草叢中的的蛇盯著樹上最肥碩鮮美的鳥。

  「大王!大王怎麼了!」姜王后尖叫著,她想撲過來把妲己生食了,但是被她身前一群修道女弟子架著拽著不能前進一步。

  妲己想在眾人面前冰釋前嫌,告訴眾人,人和妖沒有什麼分別,她就算是一隻狐妖,也可以和大王安安心心的在一起,她不會害大王,會努力地勸她勤政愛民。雖然她不理解這個詞,但是她可以學,可以嘗試。

  想到這一節,她茫然得看著眼前的心臟,驚懼奔逃的眾人,聲嘶力竭的王后,仿佛有個巨大的罩子,把她和其他的一切隔開了。

  原來還是不一樣的,她和人是不一樣的,人沒有一雙可以輕易剝開人心的利爪,沒辦法救那個瀕臨死亡的王,也無法接受他們的首領天天和一個有如此力量的妖怪同榻而眠。即便是滅頂之災,她也不怕,她只要他活著。即便女媧娘娘要廢她修為,或者把她剝皮抽筋她也認了。

  她邁開步伐,忽然覺得塵世三年,比之前那九千年還要有意思。如果再給她投一次胎,她要做人,做個女人。他也不要做王了,做個鄉野村婦就好了。她以前在山林中,常常看見農夫農夫,粗布衣裳,男人砍柴挑水,女人織衣做飯。她那時想,人活幾十年就死了,日復一日真是閒的無聊。現在她忽然明白,因為他們是人,七情六慾是眾生的劫數,也是眾生的福緣,而她也有了。

  眾人四散奔逃,只剩下幾個膽大的還留在殿內,門外的親兵兩股戰戰,姜王后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些人根本不足以保護自己,保護王上,而且她丈夫現在死了。她恍惚了一瞬,奪過雪霽手中的劍,立刻喊道:「都給我進來,本宮在這裡,誰也不許退!」

  當真女中豪傑。衍輕輕撇了一眼王后,她也在顫抖,但她努力地鎮靜,為了這個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脆弱的朝局。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又一件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發生了。那把寶劍在劍鞘中顫抖,就像是在,恐懼。

  妲己撕開那個男人的衣服,露出胸口那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看顏色就知道它才剛剛長好沒多久。

  妲己一雙利爪精準地把傷疤一點一點地撕開,肉乖順地繞開她的手,裡面是一顆發黑的心臟,如同枯樹發黑的根須。

  衍聞到空氣中有一種腐臭的氣味,越來越濃。他還是沒動,現在的事情還沒有超出他預料的範圍,他只需要當個觀眾,當然,如果在必要的時候,他不介意出手,一旦出手,就沒辦法回頭了。王宮不會允許一個危險的人,雖然身負王族血脈,但是儲君對他的惡意相當大,大到只要衍有哪怕一絲威脅,也難以逃脫他的制裁。雖然妲己現在看上去很驚悚,但是憑藉著他豐富的遊戲經驗,妲己其實不算是一個壞角色。

  等到妲己將那顆黑乎乎的心臟掏出來時,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枯萎的心臟上密密麻麻的小孔,在場的人無不往自己的胸口處看了一眼。

  「抓住她!」王后一聲令下,披著甲冑的親兵在巨大的恐懼中,靠近這個美麗的妖女,她們將手中的長矛對著妲己,一點點的縮小包圍圈,仿佛在防止妲己猝不及防反撲,好將她隨時紮成一隻刺蝟。

  即便幾百把武器的寒光對著妲己,她也並未做出什麼回應,更不會有預料中的反撲。她來此地之前,女媧就囑咐過她,不要傷害百姓。比干算什麼?算百姓嗎?妲己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即便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比干也終究只是個凡人。她殺了一個凡人,僅就這一點,她就再也回不去九重天了。下地獄,還是被天誅,不重要了。來世再見。

  眾目睽睽之下,妲己將比乾的心臟放入子受的身軀中,用手輕輕一撫,子受的胸膛前光滑一片,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妲己溫柔留戀地看了子受一眼,對著周圍的親衛,祈求道:「等他醒過來,讓我再看他最後一眼。」

  親衛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並沒有出聲。

  夜晚的星辰愈發明亮,所有人都在凝神屏息。子受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終於以一種從長眠中醒來,他茫然地看著周圍成百上千的尖銳武器,仿佛渾然不知這裡在一炷香之前發生了什麼。

  衍眯起眼睛,他感到自己的刀開始躁動起來。右手輕輕撫上刀柄,但刀絲毫沒有安靜的態勢,反而越來越暴躁,他看了看周圍,但凡佩刀劍的人,都像是提前約好一般,握住了自己的劍柄刀柄上。甚至是那些帶著別的兵器的近衛,神色都有些異樣。看起來大家都在準備抵禦即將到來的危險,但是衍清晰明確地感知到,這危險不來自於殿堂上那個美麗的女人,也不是那個被換了心的紂王,而是從更深的地方散發出來。

  牧戈站在藏書閣的門前。這座藏書閣是是一座十字頂閣樓,灰綠色的磚牆,綠瓦覆在屋頂。頗像個走清純路線的少女誤入酒吧,在一種濃妝艷抹的蛇精中間顯得清麗卻又難免寡淡。

  成一說因為這是成湯的先王下旨建造的,這裡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該放在什麼位置都明明白白,後人哪怕挪動一份都是大不敬。

  牧戈心裡狠狠吐槽了一下這種先祖崇拜,心道幸好你們藏書閣爭氣,沒讓火給燒了也沒讓水給淹了,還一塊磚一片瓦,要是有機會,她偏要挪一挪瓦刻一刻磚,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走近藏書閣,牧戈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實在是輕敵了。周圍很冷,她感覺渾身汗毛直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抬眼望去,好高,這巨大的造物在審視她。這裡的設定可是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的,小心為妙,牧戈提醒自己。

  「沒人看守嗎?」剛剛不是說這裡很重要嗎?

  成一一板一眼道:「往日裡有,但公子已經答應王女,那自然會處理乾淨。」

  「處理?怎麼處理?」牧戈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成一說完話,她感覺周圍的溫度陡然又下降了兩度。

  成一搖了搖頭,一副主子的事情我們不能過問太多的態度。牧戈也沒再多問,因為她的感覺更強烈了。

  空氣依舊很冷,但是冥冥中她總覺得又什麼東西從長久的沉睡中醒來了,是被她吵醒的?那扇黑乎乎大門之後不知道有什麼,她感到在自己的血液和骨髓里仿佛藏著什麼東西,不斷的鼓動她邁出開門的那一步。

  門沒有鎖,不知道是本身就是這樣還是衍的前期工作里也包括開門這一步。冥冥之中仿佛她就是該來這裡,該踏進去。

  隨著厚實的門板旋轉,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夕陽的橙色光芒照出了空氣中萬千浮塵,在藏書閣陰冷的石板地上投下一道橘黃色的光影,有了陽光,牧戈的心裡覺得舒服多了,至少這裡還有一樣自己熟悉的東西。

  牧戈走了一步,發現成一依舊停在門外,問:「你不一起進來嗎?」

  「我雖然是公子的近衛,同樣也是大王的臣子,這裡是天家的禁地,沒有大王的口諭不得擅入。」

  你不進就不進,我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你的忠心難道比我的小命重要?牧戈通過幾日的相處,也知道成一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溫和,但在一些方面可是軸得很,而且吃硬不吃軟。

  「本王女命你隨身保護本王女,不得違抗。」牧戈說罷,看成一還是沒挪窩,又來了一句:「你難道要棄成湯的血脈不顧嗎?」

  成一心裡又糾結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捨命陪君子。

  牧戈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藏書閣一共六層,樓梯是貼著外壁的螺旋結構,每一層都按照時間順序放置了無數典籍。最下面一層的已經有些破爛,不少書頁上都被蟲蛀開了大小不一的洞,有些書一翻開就下雪似的掉碎紙。

  什麼嘛,明明這裡在人傳聞里那麼重要,連曬書都不曬一下嗎?搞得這麼脆?在成一驚恐的眼神中,牧戈又十分粗暴地隨手拿了幾本,沒比前兩本好多少。

  這裡沒有什麼類似於《紂王的一生》那種書嗎?寫點不為人知的王室秘辛什麼的?

  往上一層的書好了一點,內容基本可以看得清了,但都是些消遣娛樂的書,甚至還有房中秘術一類的東西,牧戈看到一半才意識到成一還在身邊,才不得已放了回去。其實這些東西畫工非常的差,一點兒也不好看,她更願意看帶顏色的漫畫,剛剛只是獵奇心理做祟罷了。

  往上兩層基本都是這些沒用的東西,即便這裡面混雜了一部分有用的,占比肯定也非常小,牧戈隨手翻了兩本就放棄了,在這些書里找線索無異於大海撈針。她只要知道紂王究竟在搞什麼秘密實驗就好了。

  畢竟連他親侄孫都不放過!

  第四層終於有一了一些有用的東西,是一些靈獸的介紹,牧戈也來不及一一細看,找了一本內容多分量輕的順走,成一在此又發出了疑問,被牧戈用自己家的東西有什麼不能拿的搪塞過去了。牧戈覺得自己不僅像個小偷,還特別像個流氓,一看成一這種正人君子只有干著急的份就覺得特別對不起他。

  第五層則是一些寶器的介紹,牧戈復刻了上一層的做法,還安慰成一道:「你看這麼多書,內容都是重複的,放在這也是浪費,我拿出去它們才能發揮自己的價值嘛。」

  成一略微汗顏,但似乎已經習慣了牧戈的女流氓作風,未發一言。

  前五層的正常給了牧戈一絲心裡安慰,但是,第六層還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空的。

  上面是青灰色的拱頂,下面空無一物。

  「成一,為什麼這裡什麼都沒有?」牧戈視線掃了一圈,才發現她說錯了,這裡不是什麼都沒有,這裡有另一個,下樓的樓梯。

  「成一,進來的時候,你看了嗎,下面只有一個樓梯,對麼?」牧戈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穩,帶著詭異的,上揚的音調,聽起來不像是她自己的聲音,透露著一股戰慄和興奮。

  成一沒有回答,又或者說,她根本沒聽到成一的話,她只感覺到,另一面的樓梯對她有著某種異乎尋常的吸引力,只要下去了,所有的謎題都會被揭開。

  抱著這種奇妙的想法,她一步一步,踏上了那個循環往下的階梯。等牧戈猛然醒悟時,她回身望去,沒有成一,只有一片灰得發綠的磚牆,和耳邊空靈的腳步聲。如果好奇可以害死貓,那她一定是死的最徹底的那一隻。但是沒有辦法,她就是這樣。在現實里,囿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和限制,她沒辦法對所有事情刨根問底,因為這可能會激怒別人,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影響,所以她需要壓抑自己的天性,讓自己變成一個懂得分寸的人,但在這裡不需要。牧戈很清楚的知道,如果現在她是一個恐怖電影的女主角,她現在行為應該被稱為作死。但是如果真的有觀眾的話,牧戈覺得自己應該真誠地道歉,因為她就喜歡作死——世界上需要喜歡作死的人。

  空氣變得越來越潮濕,可又透出某種溫暖,就如同開春後的第一場雨過後,空氣中充滿了水的味道,白色的霧氣從四面八方擠過來,像某種未知的存在給她遞出的請柬。

  繼續往下走,濃霧開始消散,牆邊掛著畫卷,而每一幅畫卷旁邊都掛著一副白骨,泛著瓷器一樣濃稠的光澤。牧戈收住自己的眼神中的狂熱,在這個時代里,這絕對不是什麼優雅藝術家的傑作,而是真實的人骨。

  第一幅畫卷內開始出現內容,牧戈駐足。

  這是一個茫然的中年男人。隨後畫面出現了一把劍——傳說中的禮劍——成湯的鎮國之寶,百兵之首。凡禮劍所到之處,眾兵唯有臣服。

  這是牧歌在那本武器小冊子裡找的——感謝曾經的開卷考試。

  這位成湯的王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卻對禮劍一籌莫展。

  終於窮經皓首一生,他找到了他山之石用以錘鍊,煉獄之火用於融化,將禮劍與自己的血脈相連,與後世的血脈相連。

  牧戈看著旁邊那具頭骨,心中已經瞭然,原來每一位王死後真正的屍首都會保留在這裡,陵寢之中的應該是衣冠冢。

  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把所有帝王的骨藏在這裡?

  牧戈試圖找到答案,但接下來的幾張畫卷,都是歌頌派,雖然華麗無比,卻也只是記載了各位帝王生平功績,但確實也沒提供什麼有效的信息。

  牧歌記得,從禮劍被重鑄為天子劍,到子受恰巧是第十代,也就是說,這裡應該有九具屍骨。

  等到牧戈走到先王的屍骨之下,她驚訝地發現,還有一具屍骨。

  按照這裡的順序,這應該是子受的位置。畫卷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呢?這具到底是誰的屍骨?

  牧戈又數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數錯,也沒看錯,難道是她「父親」的?照理說,不是身為血裔就能被放在這座冢里的,必須是王才可以。她回首望去,那一具具掛在牆上白骨,如同歲月的台階,鋪就一條王座下的血路。

  她拾階而下,往下越是一種迷濛霧氣。台階盡頭是霧淨處。

  是一把劍。黑色劍鞘上紋著金色的龍鱗。牧戈莫名覺得它是活的,像一頭隱沒入深草的野獸,睜著一雙銳利的眼。

  天子劍,幾乎不用任何時間思考,她就認定這一定是那把天下諸侯求之不得的名劍,是世代君王權柄的象徵,是劈向狼子野心的利刃。

  而劍下四周,散漫著十幾具骨架,牧歌覺得自己汗毛直豎,空氣中仿佛憑空多出了一絲血腥的氣味。她根據骨頭的顏色看了一看,大部分看起來都是一個時期的,最久遠的兩具有些奇怪。他們看起來很小,一個大概四五歲年紀,一個像是剛出生沒多久。最恐怖的是,他們身上都有不屬於人的特徵。一個在雙手處是類似鳥類一樣的骨頭,一個從小腿開始就是鳥爪結構。兩具屍骨的眼睛空洞洞的,可是牧戈覺得它們在看自己。

  抬眼看向天子劍,牧戈才感覺到心裡稍微平靜了一些。可是很快,一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威嚴籠罩的牧戈,血脈中的那股奇妙的力量讓她想要臣服。這不是一種平等的契約,而是一種尊嚴的犧牲。只有她們跪拜臣服,以血祭劍,才能得到它時代的保護。

  牧戈內心尚且掙扎著,只聽轟隆一聲

  頃刻間,牆體崩碎,牧戈大亥,下意識地護住自己,塵埃散漫,不見日光,才發現自己處在天子劍的保護之下,她莫名悲壯地看了一眼那些被壓得粉碎的屍骨。

  落盡之後,一隻白狐躺在身前。

  是妲己,牧歌認得她眉心的那一點紅。她在流血,她到底怎麼了?

  牧戈抬眼,成千上萬的利劍,在日光下折射出冷酷的光芒,他們的尖刺無一不對著眼前的白色狐狸。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是帝王的寵妃,怎麼突然變成了千夫所指?

  及至發現牧戈,反應遲鈍的面面相覷,機敏些的早就去層層稟報了。

  牧戈腹誹了一下這種效率極低的官僚作風,才又仔細觀察起妲己來。她腹部受傷,流血不止,有那麼一瞬間,牧戈覺得自己可以看懂狐狸的表情——心如死灰。

  「喂,你到底怎麼了?」牧戈俯下身,摸了摸狐狸背上的白毛。

  手感真好。

  還沒等妲己做出任何反應,對面的士兵已經接到了盡數殺死,一個不留的指令。

  好狠毒的心吶,好歹本姑娘也是活生生的人命一條,你們這樣處決也太草率了吧!不過好像是自己先私闖禁地的!壞了,成一不會被她連累了吧!回頭一看,成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了。

  「拔劍!快!」

  近衛還沒來得及反應,牧戈就先反應過來,這是衍的聲音!

  來不及找衍在哪裡了。她急忙轉身,握著天子劍的劍鞘,但是,拔不出啊!

  「血祭!」

  衍又喊道,牧戈看見他站在廊梯上,此刻已經有親衛反應過來,提著劍去捉拿他了。

  靠,要用老娘的血!牧戈暗罵一聲,她長這麼大,還沒誰敢在她身上花開劃一道口子,現在居然要她自己劃自己!自殘啊!

  來不及了,既然剛剛此劍保護了自己,現在也一樣吧?

  成一內心正天人交戰,他實在沒料到哪一天公子會公然站在王朝的對面,尚且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見一道晃眼的白光閃過,腰間的佩劍只剩下一道劍鞘,隨著配劍落地的哐當一聲脆響,溫熱的血在地上撒出一道月牙形的痕跡。那隻流著血的手握住劍柄,鮮紅的血液順著劍身的凹槽向下流淌。

  天子劍被拔出了一寸,牧戈看見它劍身精美絕倫的回紋,她的血液擺脫了重力的影響,順著回紋往下流去。它在吸她的血!

  近衛接到命令的那一刻,便打算暴起,一擁而上,給這幾個背叛者一個萬劍穿心的下場。但就在這時,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扭曲了他們的動作。他們只能在手上武器的強壓下臣服跪拜,即便是想將武器脫手也毫無辦法!

  牧戈剛剛還在為自己那幾滴灑在地上浪費掉的血而可惜,現在就已經被一種萬軍臣服的景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們黑色的甲冑在日光下反光。數千兵器拱衛著天子劍,數千將士拱衛著牧戈。在神權世界,當一個人國君主,如果沒有一些超越凡人的力量,又怎麼在這種亂世立足?

  原是天子劍可以號令百兵,化止干戈。難怪諸侯廝殺卻無法獲得帝王的寶座。

  有此一劍,可抵百萬雄兵。

  隔著無數附身的近衛,她的目光盡頭,是那個滿面疑惑的紂王,他身上沒有任何兵器。他正顫顫巍巍地從眾將的空隙中從來,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牧戈,好像受到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他的衣袖隨著奔跑而起伏飄忽,但再華麗莊嚴的服飾,也難掩神色間的驚慌失措。

  牧戈摒推了靠近的近衛,身前出現了一個半圓形的空地。

  「你不是子受!」牧戈目光如炬,仿佛要把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洞穿,「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