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轎簾落下,大紅的花轎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四角懸掛的繡球隨著轎身擺動,流蘇垂底。
街道兩旁,喜慶的鞭炮聲此起彼伏,花瓣在空中飛舞,如同夢幻般的場景,讓周雲若的心也跟著輕輕顫動。
十里紅妝,隨著花轎緩緩前行,侯府接親的隊伍騎著高頭大馬,身著華麗禮服,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
他們不時地從馬背上俯身,向街邊圍觀的百姓中撒下銅錢,引得眾人紛紛爭搶,歡聲笑語不斷。
街道上,孩童們興奮地追逐著銅錢與花朵,大人們則笑著聊這場盛大的婚禮。
街邊停著一頂轎子,轎簾半掀,謝雲舟隔著人群望向蘇御,見他騎在帶著紅繡球的駿馬上,端得儀態萬千,嘴角噙著笑,一身紅衣,當真風華絕代。
直到花轎緩緩行過,謝雲舟落了帘子,眉間浮起沉鬱之色。當年若不是他,自己和雲若興許就不是這般的結果。
一想到讓她做妾,心裡就隱隱泛起疼意!沉默了良久,謝雲舟淺嘆一聲,吩咐轎夫起轎繞道而行。
喜轎穿過鳳鳴街,滿地鋪紅,禮樂齊湊,直到停在武安侯府門前,中門大開,禮炮齊發。
周雲若被牽著下來,周圍全是熱鬧的賀喜聲,即便是隔著蓋頭也能感受到場面的宏大,比周府熱鬧了幾倍。
她被引著跨過火盆,五穀撒身,那只有力的手,始終緊緊牽著她,偶爾會隨著幾聲笑顫動幾下。
直到進了正堂,周雲若的手心不由得沁了汗,雖看不見,可也能感受到上方長公主與武安侯打量的目光,心裡忍不住發顫。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別怕!祖母已經認可你了。」
「····················」
高堂之上,長公主的目光如炬,落在蘇御與周雲若交纏的手上,長眉輕輕蹙起。
她也是昨日才得知此事,想起那會兒自己怒不可遏,手掌高高揚起,幾乎就要掌摑在他的臉上,又堪堪落下,終是不忍心。
她本也是不答應的,可孫兒執拗,跪地不起,又請來黃藥師說情。
直說這女子是長壽之身,能長久伴著孫兒,見自己還是不答應,又說,這女子是易孕體質,保管三年懷倆,這話一出,那盼玄孫已久的老頭子可坐不住了。
對自己百般勸解,就差跟著孫子一同跪下了!整整一晚,念念叨叨,把孩子名字都起了!
又想到可憐的王嬋,那樣絕色的女子,他都捨得冷待,換做周家三房嫡女,又能好得了嗎?
罷了,只要這女子能儘快生下蘇家的血脈,自己也認了。待將來歸西,見了兒子,也能有個交代。
想到兒子,眼眶又不由得泛起一絲紅意。
隨著禮樂聲,拜堂儀式開始。
司禮唱贊:「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行禮~」
「一拜天地,乾坤照拂。」
「」二拜高堂,育養恩重。「
「三拜,夫妻恩愛綿長。」
「禮成!送入洞房!」
周雲若被一群丫鬟婆子牽引著走入洞房。
直到坐在鋪著花生,桂圓,蓮子,谷豆的新床上,那臉頰還紅得發燙。
說到底,芯子裡還住著八十歲老嫗,這會子拜天地,入洞房,總覺得臉上掛不住。
新房內,丫鬟們隔著蓋頭,好奇地打量著新夫人。
拜堂時她們可都瞧得分明,大人眉眼含笑,時不時地打量著新夫人。
記得大人初婚時,那可是全程板著臉,一絲笑意也無。
這會子,坐久了,周雲若有些難受,稍稍動了一下,旁邊的婆子就肅聲道:「夫人,注意規矩禮儀。」
聽這口吻,這兩婆子應該是長公主身邊的人,這一坐又是許久,心下氣惱,卻也只能受著。
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倒也沒覺得餓,她這人有個毛病,一緊張就不覺得餓了,只是這會子確實渴了。
又挨了許久,終於聽到推門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丫鬟婆子的問安聲。
隨著那沉穩的腳步聲,一雙紅靴便停在她的身前。。
蓋頭挑起一半停下,幾個呼吸後,才緩緩往上抬,周雲若眼前一亮,又瞬間撞見他的星眸,燭光搖曳。
蘇御呼吸一窒,她比他想的還嬌美動人。
此刻,她黛眉輕挑,花瓣狀的紅唇微張,胭脂霞紅,這般模樣,當真誘人。
婆子端著交杯酒送來:「大人,該喝交杯酒了!」
蘇御接過,婆子又將另一杯端到周雲若面前。見周雲若遲遲未接。
提醒道:「夫人,請接酒。」
蘇御緩緩將那酒接了過來:「你們都下去吧!」
等人都出去了,他將酒放在一旁,剛要近身,就見她快速起身,三兩步到了桌子前,端著桌上的冷茶就要喝。
蘇御上前輕按她的手:「別喝涼的。」
說著,又朝外喚了聲,門再次推開,文遠提著食盒走進來,四菜一湯便擺上了桌。
文遠低著頭,輕聲道:「夫人,這是大人特意給您備下的。」
說罷,行禮退出屋子。
蘇御親自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菌絲雞湯,遞過來,不知是不是錯覺,周雲若總覺得那雙看向自己的星眸,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討好。
這會子渴得難受,一碗湯喝了個見底,方覺不渴了。
又見他夾了一碗菜遞來,心中有股子衝動,想將他大罵一頓,可看著雕花門外立著的幾道影子,她又不敢,只怕這邊剛罵,那邊長公主就知道了。何況,這會兒再罵也是無用!
此刻,她雖記得祖母的話,可讓她去對一個逼迫自己的人和顏悅色,她做不到。
於是站起身,對他道:「這事你做的不磊落,我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你的,所以今晚,你睡那裡。」
蘇御順著她的手瞧去,那是靠牆的羅漢榻。星眸一沉,平生第一次被人嫌棄,情緒上了頭,面色不覺轉冷。
見此,周雲若冷著臉道:「你莫要覺得委屈,我這人記仇得很。你既用手段迫我至此,我自然無法對你心生歡喜。」
言罷,她轉身走到梳妝檯前,取下珠翠冠,一頭墨發披在肩後,方覺頭沒那麼沉了。
這一天很是疲倦,她也不去看蘇御,就起身走到床邊,將床上的紅棗花生······全都掃落在地上。
待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剛回身,只覺眼前一花,身體便失去了平衡,仰面倒在了柔軟的錦被上,蘇御的身軀隨之壓了下來,將她牢牢困住。
那雙星眸與她對視,屋內燭光搖曳,他眸子裡似染了那燭火的灼意。
呼吸一頓,雙手就去推搡他的胸膛,卻如同蚍蜉撼樹,絲毫動彈不得。
呼吸近在咫尺,帶著一縷清酒的甘冽,她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溫熱又沉重。